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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春闺梦》(四)
王恢:(白)娘子呀!
(西皮摇板)听你言无非是满怀怨愤,怎知我惨生离岂是甘心!
都只为在军中疲于奔命,都怪我一年来鱼雁消沉。
(白)娘子只管埋怨下官,你为何也不寄我一信?叫我天天的挂念,我不来怪你,反来埋怨于我,真真岂有此理!
(王恢生气,旁坐。张氏沉思。)
张氏:(白)是呀,我也没有寄信与他,倒是错怪他了!
(张氏看王恢,笑。)
张氏:(白)看他在那旁生气!今日方才回家,怎么就斗起口来?想他是饱受风霜之人,不可难为于他。待我安慰几句。
官人,你离家一载,怎么连性情都变了!你可记得我们结婚时候,你说过什么话来?难道忘了么?
(王恢一笑。)
张氏:(白)官人哪!
(西皮摇板)你回家也算得重圆破镜,休再要觅封侯辜负香衾;
粗茶饭还胜那黄金斗印,愿此生常相守怜我怜卿。
王恢:(白)好好,下官从此后就不在出门了。
张氏:(白)丫鬟与老爷看酒!
(丫鬟暗上,暗笑,端酒具。)
王恢:(白)是呀,娘子不要旧事重提,我们快快饮酒。
(西皮摇板)今日里庆团圆开怀痛饮,说什么弃家园贪取功名;
从此后伴妆台安心认命,休再要提往事旧恨重申。
(白)娘子请――
(张氏喜,举杯。)
张氏:(西皮摇板)我于今也不把前情再论,只愿你从此后难舍难分。
(丫鬟做手势,示意睡觉,张氏以袖拂丫鬟。)
王恢:(白)是呀!
(西皮摇板)见丫鬟催安寝将我提醒,
(白)娘子,我与你去年结婚多少日子呀?
(张氏羞。)
张氏:(西皮摇板)我与你原只是三日新婚。
王恢:(白)是啊!如今久别胜新婚了!
(王恢看丫鬟。)
王恢:(白)丫鬟,你也劳乏了,快去安憩吧。
(丫鬟做手势,等酒盘。)
王恢:(白)这酒宴么――明天再来收拾吧。
(丫鬟点头,下。王恢牵张氏衣,张氏不理。)
王恢:(白)娘子啊!你看房里无人,我们快快安憩。
(西皮摇板)料不想今日里重寻鸳枕,喜相逢还恐怕是梦非真!
趁良宵正好是月明人静,
(白)待我关起房门。
(张氏暗笑。)
张氏:(西皮摇板)可笑他疯癫样自起关门。
(张氏故作不理。)
王恢:(白)你到底睡是不睡呀?
(西皮摇板)劝娘子莫迟疑速速安寝,
(王恢牵张氏衣,温存。张氏笑。)
张氏:(西皮摇板)劝痴郎莫情急且坐谈心。
王恢:(白)你谈你的我不听,明日不好谈么?
(王恢牵张氏衣。)
张氏:(白)你急的是什么?
(张氏看床帐。)
张氏:(白)你看这丫头连被铺都不曾收拾,你老老实实的在那边坐着。
(张氏搬椅。王恢作不悦色,旁坐,假睡,偷看。)
张氏:(白)呀!
(南梆子)被纠缠陡想起婚时情景,算当初曾经得几晌温存。
我不免去安排罗衾绣枕,
(张氏收拾床帐。)
张氏:(南梆子)莫辜负好春宵一刻千金。
(张氏见王恢睡状。)
张氏:(西皮散板)原来是不耐烦已经睡困,
(白)丫头去了怎么好!
(张氏端酒盘下,上,收拾床帐。)
张氏:(西皮散板)待我来搀扶你重订鸳盟。
(王恢偷看而笑,张氏扶王恢入帐。内鼓噪声。张氏惊出帐。)
张氏:(白)外面喧哗,莫非是来找我丈夫么?待我吩咐丫头,叫他看守门户,说我丈夫还不曾回来。
(张氏开门,出门。场内鼓噪。王恢出帐,出门。)
王恢:(白)啊呀,外面敌兵来了!待我看来。
(王恢出门,下。张氏惊,拦阻。)
张氏:(白)官人你哪里去?外边无事,快回来呀!
(张氏立等。)
张氏:(白)官人,外边风大,不要去呀!
(张氏等。)
张氏:(白)怎么不回来呀!
(张氏出大门,左右看,惊讶。)
张氏:(白)官人,你哪里去呀?敢莫是又到军前去么?哎呀,他去了!待我赶他回来。
(张氏走圆场。王恢上,张氏碰见,张氏扯住王恢衣。)
张氏:(白)啊官人,你此番千万不要去了!
王恢:(白)快些放手。
张氏:(白)我是万万不能放手的。
(内喊声。)
王恢:(白)哎呀,敌人来了,俺要交锋去了。
张氏:(白)哎呀!
(张氏恍惚迷离,一扑两扑,倒地。王恢下。)
张氏:(二黄导板)一霎时顿觉得身躯寒冷,
(张氏起立。)
张氏:(回龙)没来由一阵阵扑鼻血腥。
(场上换无定河边、尸首纵横布景。张氏惊看。)
张氏:(二黄快三眼)那不是草间人饥乌坐等,还留着一条儿青布衣巾;
见残骸都裹着模糊血影,最可叹箭穿胸,刀断臂,
临到死还不知为着何因?
(张氏到场左看。)
张氏:(二黄快三眼)那不是破头颅目还未瞑,更有那死人髯还结坚冰!
寡人妻孤人子谁来存问?这骷骸几万千全不知名。
隔河流有无数鬼声凄警,听啾啾和切切似诉说冤魂惨苦,
怨将军,全不顾涂炭生灵。
(二黄散板)耳边厢又听得刀枪响震,
(十六兵士自两边分上,同绕场,同下。王恢随上,点头招手,四兵士同赶上,张氏急下。四兵士同绕场,同下。台上忽黑,换闺房布景。张氏扶几坐,醒,揉眼,沉思,忽喜,忽嗔,忽怒,忽怕。丫鬟上。)
丫鬟:(白)我刚才去打个盹,做了个好梦,快快报与夫人知道。
(丫鬟入门,张氏沉思。)
丫鬟:(白)夫人。
(张氏不理,沉思,东西看,沉思。)
丫鬟:(白)夫人你愣什么?我来报喜信。
张氏:(白)丫鬟你说什么?
丫鬟:(白)夫人,老爷真个回来了!
(张氏喜。)
张氏:(白)怎么讲?
丫鬟:(白)老爷回家,还是我端过酒来;你们见面,又喝酒,又埋怨,又和好,又撵我出去;又要……又要……
(丫鬟止住不说。)
丫鬟:(白)我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夫人你们以后做什么事情,我可就不知道了。
张氏:(白)于今你老爷哪里去了?
丫鬟:(白)我说的是个梦呀!
(张氏急。)
张氏:(白)原来是个梦。
(张氏拭泪。)
丫鬟:(白)虽说是梦,也许倒是个喜信。
张氏:(白)这怕未必。
丫鬟:(白)我想老爷一准回家了。
(张氏东西看。)
张氏:(白)丫鬟你说老爷回家,怎么静悄悄的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丫鬟:(白)奴婢有一个最好的法儿。
张氏:(白)有何妙法?
丫鬟:(白)还是去做梦――
(张氏一愣,沉思。)
丫鬟:(白)这乱哄哄的年头,咱们醒着都不舒坦,只好作梦吧!
张氏:(白)做梦么?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丫鬟掌灯。
丫鬟:(白)有。
(丫鬟掌灯。)
张氏:(西皮摇板)今日等来明日等,那堪消息更沉沉;
明知梦境无凭准,无聊还向梦中寻。
(轻轻闭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