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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剧《杜十娘》(三)
【芸香手捧茶盘上。
芸香:十姑娘请用茶。
杜十娘:(微嗔地)芸香,我说你多次,不要叫我十姑娘。
芸香:那――要我叫你甚么好呢?
杜十娘:你我同是落难之中的姐妹,情同手足!
芸香:(激动地)姐姐!
杜十娘:妹妹!
【二人拥抱。芸香慢慢地扶杜十娘坐下。
芸香:姐姐用茶。
杜十娘:芸妹,我有一事相托。
芸香:姐姐有事,只管吩咐。
杜十娘:你稍等片刻。(匆匆入内,手捧描金箱复上)
杜十娘:(郑重地)妹妹,这只小箱是姐姐我风尘中所换来的心爱之物,也是从良后――
芸香:(会意地)妹妹明白。那――你随李公子从良,妈妈他能让你带它走吗?
杜十娘:是啊。乘今日妈妈不在,你替我暂且放在月朗妹妹处珍藏。此事务要机密!
芸香:姐姐放心,交给我吧。
杜十娘:多谢妹妹!
芸香:(微嗔地)姐姐你多礼了!
【芸香用自己的纱巾把小箱包起来,欲下。
【杜十娘送芸香走近楼门,芸香示意止步,匆匆下楼。
【幕落】
【第三场:冲破樊笼】
时间:距前场十天之后,日间。
地点:柳遇春寓所,书房。
【室内窗明几净,案上一盆纹竹。书橱内书籍迭放。
【幕启:柳遇春与钟义正在下围棋。
柳遇春:(下一子)钟老夫子,想那杜十娘乃京都第一名妓,三百两纹银赎身,鸨儿焉能放过?
钟义:(下一子)柳兄有所不知,这是鸨儿明就暗推,惯用的逐客诡计!
柳遇春:如此说来,李甲贤弟与十娘这段姻缘,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钟义:古人云:有志者事竟成。此事并不担心。所虑之事――三百两纹银至今无有着落,眼看九日已过......
柳遇春: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我敬候李甲贤弟的佳音吧。(下一子)钟老夫子,请!
【钟义手拿棋子,举棋不定。
【李甲忧心忡忡地走上。
李甲:(念)穷在街头无人问,
富在深山有远亲。
【柳遇春、钟义二人站起相迎。
柳遇春:贤弟,筹措银两一事,不知进展如何?
李甲:世态炎凉,无人相助哇!
钟义:十娘那里如何相告?
李甲:有负十娘一片美意,李甲我有何脸面相见哪!
【惠儿急上。
惠儿:启禀公子,十姑娘来啦!
柳遇春:快快有请!
【惠儿应声下。
【杜十娘上,芸香随后。柳遇春、钟义和李甲迎上。
杜十娘:参见柳公子!(向钟义、李甲以目致意)
柳遇春:请到房中叙话。
【众人入内,分宾主坐定。
杜十娘:柳公子,为从良之事多有打扰,十娘深感不安。
柳遇春:惭愧!李甲贤弟与在下既是同窗好友,又有乡土之谊,此乃分内之事。
杜十娘:李公子,十日将满,求借纹银之事不知怎么样了?
【李甲默默无语。
杜十娘:(会意地)难道说人情如此淡薄,三百两也筹措不成吗?
李甲:(感慨地)不信上山擒虎易,果然开口告借难!莫道三百两,即是十两、八两也未有着落。唉!
【杜十娘从芸香手中取过布包。
杜十娘:李公子,我身边藏有一百五十两散碎纹银,乃是多年积蓄,今日带来可做聘金之用。
【李甲激动万分,双手接过。
李甲:十娘恩情高如泰山,今生今世难以报答!
杜十娘:公子何出此言,只盼你我终生相守,岂在这区区钱财。
李甲:十娘,上有青天下有鬼神,如李甲怀有贰心,叫我死无葬身之地!(边说边跪下)
杜十娘:(忙上前扶起)公子言重了!
【惠儿急上。
惠儿:启禀二位公子,春光院的鸨儿来啦!
【李甲与杜十娘相顾失色。
柳遇春:(胸有成竹地)钟老夫子可暂且回避。(与钟义耳语)
【钟义点头下。
柳遇春:惠儿,速将纹银收起,我自有道理。
【惠儿应声,忙把银子藏过一边。
【老鸨上。
老鸨:(念)跑遍三街与六巷,
到处寻找杜十娘。
【杜十娘与李甲站起相迎。
杜十娘:妈妈来了!
李甲:妈妈请坐!
老鸨:果然不出所料,都在这哪!(严厉地)十娘,立刻随我回去!
李甲:妈妈稍等片刻,我与你有事相商。
老鸨:李公子,有话请讲吧。
李甲:(哀求地)如今人情淡薄,三百两纹银一时难以凑齐,望妈妈再宽限几日。
老鸨:(冷笑)宽限几日?我倒好说,只怕文书上的字句动不得了吧!白纸上写黑字,你我在上面画了押,有道是:包黑子断案――认法不认人哪!(示威地看着众人)芸香!
芸香:是!
老鸨:顺轿!我和十娘立刻回院!
李甲:妈妈一向待人宽厚,日后李甲定当厚报。求妈妈看在十娘面上......
老鸨:(恶狠狠地)打开天窗说亮话,姓李的,你以为三百两银子就能买去我的一棵摇钱树吗?那是白日做梦!我谅你也拿不出三百两才说给你一句大话,咱们是当面鼓、对面锣,今天我实话告诉你吧,这就叫做送客!说甚么情深义重吗?好!凭情义,我由三天宽限到十天,可说是情至义尽;凭天理,我们有言在先;凭国法,有文书字据!告诉你李甲,从今以后,你和杜十娘一刀两断,互不相干!十娘,走!
李甲:原来如此!古人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十娘不回,你待怎样!(上前阻拦)
老鸨:呀呀呸!你给我闪开!
柳遇春:妈妈暗设诡计,未免欺人太甚!
老鸨:(皮笑肉不笑地)怎么?柳公子想要打抱不平吗?好啊,咱们是一手钱、一手货,只要拿出三百两银子,十娘随他从良,我绝不罗嗦!
柳遇春:(气愤地)惠儿,将你家公子的纹银拿将出来!
【惠儿应声下。
【老鸨震动,故做镇静。
【惠儿把银子放在桌案上面。
柳遇春:李公子已筹措一百五十两,我这里也有一百五十两,共计三百两纹银,请妈妈过目。
老鸨:(瞠目结舌)这――
柳遇春:凭情义,他二人情深义重;凭天理,有言在先;凭国法,有文书字据。妈妈,纹银当面数清为是。
老鸨:(见风转舵地)哟!
(唱)柳公子啊!李相公啊!
你本是书香门第宦门后,
这门子亲戚老身我呀怎么能够高求。
十天前我许诺跟你走那是一句笑谈随便说出口,
三百两银子请收回老身我不能收。
从今后我的春光院(那个你呀)任凭性儿走,
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哟)随着便儿的?。
春光院大大小小的姑娘(白:谁不叫你一声姐夫呀)个个都夸口,
你吃你住你来你走一个钱也不留快把那银子收。
【李甲不睬。
老鸨:(唱)哎哟这可怎么办哪、我怎么瞎冒炮啊、应该抽我的嘴、我顿足捶胸又后悔、这可没法救,
上前再把十娘求。
十娘啊我的丫头喂妈妈怎舍得让你走,
你本是妈妈的那个心、妈的那个肉、妈的那个掌上明珠光溜溜怎么舍得把你丢!
杜十娘:妈妈做事岂能反悔呀?你老言讲,一言出口,驷马难追呀!
老鸨:(假作没听见)哟!天不早啦,我们该走了。芸香,外边顺轿!
(唱)急急忙忙往外走――
【李甲上前阻拦。
李甲:(唱)水能泼出焉能收!
老鸨:(陪笑)李公子是春光院的贵客,请过来坐。十娘,我们先走一步!
李甲:且慢!十娘留下,纹银带走!
老鸨:(变脸)怎么?我不当真你倒当真起来了。那好吧,我问你凭甚么拿三百两银子买我的十娘?
李甲:奇怪呀!难道不是你亲口言说的吗?
老鸨:谁说了?谁答应了?我没说,我没答应,我要是说叫我不得好死,嘴上长疮、上吐下泻、死在刀口上、断子绝孙,埋在狗肚子里,下辈子永不托生!
杜十娘:妈妈,文书字据上面亲自画押,又当怎讲?
老鸨:字据?甚么字据?谁写过字据,谁又见过字据?
【钟义从屏风后闪出,手拿字据上。
钟义:字据在这里。白纸黑字写在上面,这叫做包黑子断案――认法不认人哪!
李甲:(深深一揖)多谢老夫子相助!
钟义:岂敢!(面向老鸨)妈妈,收银子吧。
老鸨:(心生一计)收银子?对,收银子。
【老鸨走近桌案靠近钟义,趁他不备,伸手抢过文书字据,三把两把扯碎,用手一扬。
【众人大惊。
李甲:(震怒地)你!你!
老鸨:(狂笑)哈哈┈十娘,我的女儿!谁敢来动他!李公子,你高兴得太早了吧!
李甲:背信弃义,乃无耻之徒!
钟义:妈妈,你高兴得太早了吧!(从怀中取出文书字据高高举起)文书字据在这里。你扯碎的只不过是废纸一张!
老鸨:(怒极)你!老狗!你┈
钟义:住口!
(唱)叫一声鸨儿太狠心,
好似那罗刹白骨专害人。
十娘他年幼小来把院进,
忍羞辱熬岁月苦度青春。
春光院盖起了高楼大院,
十娘他为你鸨儿广聚金银。
今日十娘从良去,
难道说你不念他半点恩。
人非禽兽怎能无义?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你嗜财如命心肠太狠,
你口是心非、胡搅蛮缠、天理不容、定叫你的钱财一场空!
【面向李甲。
李兄你收下这张文书凭证,
略表我成人之美一片心。
李甲:多谢老夫子侠肝义胆、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