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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剧《陈太爷选婿》(六)
【彩鸾和两婢女悄悄上。
彩鸾:婢女 小姐,白公子肥白大个,可有内才?
陈小凤:内才?他好有一比!
彩鸾:比做什么?
陈小凤:绣花枕头。
彩鸾:锦缎里面大草包!(不禁大笑)
陈小凤:(发现)有人来了。
【彩鸾、婢女悄悄急避下。
陈小凤:(眺望,唱)沙柳摇风拂人影,莫非那,金浦客,来到眼前……(隐避下)
【郑佐龙内唱:"半喜半惊来海边--"上。
郑佐龙:(接唱)浪花起落心茫然。多年只有盐为伴,人看看人步难前。连双叔说约会在此凉亭,越行近心头越更扑扑怔……(四顾)我还是回去!(转身欲行)
【陈小凤突然出现在郑佐龙眼前。四目交投,各自怔住。
陈小凤、郑佐龙:(同时旁唱)蓦然间,海滩上,焕发容光。是何人……
郑佐龙:(旁唱)丰姿绰约……(端详陈小凤)
陈小凤:(旁唱)器宇轩昂……(端详郑佐龙)
陈小凤、郑佐龙:(不约而同地趋近)这位……(不由羞赧,接着又各自鼓起勇气)请问……问我何来?
陈小凤:(坦率地)你……你可是金浦乡人?
郑佐龙:我……我是金浦乡人。
陈小凤:高姓大名?
郑佐龙:郑佐龙。
陈小凤:(惊喜)郑佐龙!(细看,赞许地)不错!
郑佐龙:姓名自己报,当然不错。小娘子是……
陈小凤:我是陈家小姐……
郑佐龙:你是陈家小姐?(急忙退走)
陈小凤:慢走!我是陈家小姐贴身婢女,名叫彩鸾。
郑佐龙:你是婢女彩鸾?(细看)
陈小凤:(有些局促不安)难道有假?
郑佐龙:这就好了呀?哈哈哈!
陈小凤:你可是要来会见小姐?
郑佐龙:说是又不是……
陈小凤:那就是说不是又是喽!郑佐龙,你可知今日欲会小姐,须先会文?
郑佐龙:会文?佐龙一介盐工,哪会诗文?
陈小凤:既无诗文,如何会得?
郑佐龙:哈哈哈,只因太爷厚爱,佐龙才不得不遵命前来。既然无文不能会小姐,那就走。(脱口而出)亭边不学佝偻鸟,海上高翔自在鸥。(转身欲走)
陈小凤:(急阻)慢走!你念的什么?
郑佐龙:亭边不学佝偻鸟,海上高翔自在鸥。
陈小凤:妙!你就以此对为媒,会见小姐。
郑佐龙:慢!彩鸾大姐呀!(唱)郑佐龙原是金浦穷家人,承蒙厚爱来此间。欲见小姐心惶恐,不见又恐礼不全。今日幸遇彩鸾姐,心事托你有一桩。
陈小凤:什么心事?
郑佐龙:(唱)太爷垂青我感戴,论婚之事恕直言,我对小姐三不爱--
陈小凤:(惊异)啊?!(唱)你三不爱从何言?
郑佐龙:(唱)一不爱是不敢爱,门户悬殊地对天。陈家富贵我贫贱,婚姻之事不敢攀。
陈小凤:(暗暗点头)二不爱呢?
郑佐龙:(唱)二不爱是不能爱,郑佐龙只有一味白盐伴清寒。家居只有六(土口)厝(极狭窄的房子),蜗牛屈居一小壳,我比蜗牛更可怜。纵然小姐降格来相就,四壁萧然愧难当。
陈小凤:(更喜)三不爱呢?
郑佐龙:(唱)三不爱是不争爱,闻道求婚已有人。论及佐龙实非偶,应让麒麟配凤凰。
陈小凤:(大为感动,情急,唱)难道你心甘退让?
郑佐龙:(唱)物非己有愧言让,婚尚无争已遭殃。昨宵恶人来骚扰,无奈连夜逃离家中。自思人穷志不馁,自食其力慰高堂。这桩事,就如浪潮退海上,烟雾散云天!
陈小凤:你、你不能走!
郑佐龙:我不能走?(细看陈小凤,亦有不舍之意)
陈小凤:(激动,旁唱)三不爱中情深长,不卑不亢诚实言。十步之内有芳草,芳草幽兰同溢清香。初见面已觉为情系,此时刻,难禁小凤寸心倾!(深情地对郑佐龙)……佐龙!
郑佐龙:彩鸾!
陈小凤:(故意地,唱)似你这般三不爱,小姐骂你三不该。
郑佐龙:我三不该?(委屈地)你不是小姐,怎会知?
陈小凤:我,我是推测得来的。
郑佐龙:我,我有何不该?
陈小凤:(唱)你一不该:只念自家贫寒不敢爱,未把小姐情义记心怀。若是她身深爱你,贵贱悬殊有何碍?贫穷遮住你双眼,未能自珍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俏俊才。小姐所有与你均一半,岂不是门当户对举案齐眉!
郑佐龙:彩鸾大姐取笑了!
陈小凤:(唱)你二不该:错捧小姐上高台,她身尚有不如你……
郑佐龙:(认真地)彩鸾,你这就不对了呀!小姐哪会不如我,你如此贬低小姐,才是不该!
陈小凤:(暗笑)是我不该。(唱)制盐之道她就无知。
郑佐龙:制盐对小姐有何用处?
陈小凤:(唱)你全不知,夫妻既成同心结,咸酸苦辣均能挨。海水取来添酒兴,清风入幕催诗怀。你有所长互为助,怎言家徒四壁不能爱?
郑佐龙:若能如此,我实不该!
陈小凤:(唱)你三不该:推情让爱。倘若小姐非君莫属,岂不负她一片情怀?你外表卑谦实高傲,冷漠寡情不自知。欲效海鸥自在舞,你就去、去、去,一去不再来!(亦已忘情,几乎失态)
郑佐龙:彩鸾!彩鸾!(旁唱)她言词指责情无限,正好似清泉汩汩润我心田。(深情地)彩鸾!
陈小凤:佐龙!
郑佐龙:(唱)佐龙平生未曾问花信,此刻似闻兰桂香。你为传香使,是我知音人。小姐她,纵如你言有情意,佐龙我,未敢贸然非非想。眼前是情投意合佳人在,我何须求什么镜中花,水中月,天上仙!彩鸾呀!只有你--
陈小凤:我如何?
郑佐龙:(唱)只有你,好彩鸾,我……(鼓起勇气,唱)我就敢放胆托媒人。
陈小凤:(一时娇羞难掩)哎呀,你!
郑佐龙:(自悔失言)彩鸾,我……
陈小凤:(又羞又喜地,旁唱)他一语扫清千重障,霎时间,海呼啸,天清朗。花飘香,人开颜。爹爹眼光如明镜,陈小凤亦该拨开云雾现庐山。(一想)且慢,且慢!(旁唱)且待双亲作主张!佐龙!
郑佐龙:彩鸾!
陈小凤:(情不自禁地,唱)感君满意,许我心倾……(拔下金钗授与郑佐龙,接唱)小凤钗,生一对,一枝为赠,钗合人成双!
郑佐龙:(大喜,接钗,唱)接凤钗,谢彩鸾,待来日,我赠你……赠你……(感到愧赧)
陈小凤:(兴奋地期待)赠我一包白盐?
郑佐龙:对。(唱)此期间,陈太爷,主仪典……
陈小凤:郑佐龙:(唱)我与你,一齐去,韩文公祠,参拜圣贤,大湖神庙,盟誓良缘。
(联袂欢快地同下)
【灯光变换,景物推移,海礁乱砌,天低云暗,气氛骤呈肃杀。
【白时通、白怀文心急火燎地上。
白怀文:欲求挽残局,
白时通:须下死功夫!
白怀文:阿叔尽管吩咐。
白时通:可惜,可惜!你怎么没想到,太爷的千金相亲,怎会自己出面?你在侍婢面前怎好装模作样,现出本相?如今半路杀出个郑佐龙……
白怀文:叫人收拾他!
白时通: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眼前被迫无路,须出第三步……(向礁石堆吹口哨)
【乌脚带白家四家丁化装成海盗,溜上。
乌脚:叩见公子、师爷!(与众家丁作礼)
白时通:乌脚,你听清楚!火速带齐众弟兄,去到前面花廊坪,彩轿连小姐,抢起快步行。转个弯,到海坪。公子一追到,你等便卸掉彩轿逃命!
乌脚:(与众家丁齐应)遵命,照行!
白时通:事成员外有重赏,每人二十两。
乌脚、众家丁:多谢员外、师爷!
【白时通一挥手,乌脚等一行溜下。
白怀文:叔呀,你吩咐好,我的戏怎么做?
白时通:你和家丁夺回彩轿,救返小姐,我暗中随行。扛到韩祠见那陈仕颖,一五一十诉衷情。你想,救女有功,英雄出众,你不乘龙谁乘龙?
白怀文:亲事会成?
白时通:包管会成。
白怀文:走!(与白时通神气活现地匆匆跑下)
【一阵紧锣密鼓。
【乌脚等一行假海盗抢抬彩轿。过场。
【白怀文、白时通领家丁紧追。过场。
【灯暗。
【灯复亮。景物变换,礁石不见,空阔的海面,浪潮飞卷。
【郑佐龙内唱:"骤闻海角兴波澜--"急上
郑佐龙:(接唱)小姐无端被抢劫,
料与相亲事有关。
岂容海盗逞凶狂!
(急追,圆场)
【乌脚逃上。
郑佐龙:(发现)海盗哪里走!(紧追)
【乌脚跳下海,郑佐龙追下海。两人在海吵激烈搏斗。
【灯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