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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剧《陈太爷选婿》(四)
【二婢女扶如夫人上。二婢女退下。
如夫人:(一见陈仕颖便先作礼)陈太爷!
陈仕颖:啊!是如夫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还礼)
如夫人:太爷免礼、免礼!
陈仕颖:夫人、小凤,潮州府尊的如夫人驾到,快快拜见!
陈夫人、陈小凤:拜见如夫人!(作礼)
如夫人:免仔细,免仔细!(指陈小凤)这就是小凤小姐?哎呀!小姐生来这般儒器雅,莫怪我那族侄白怀文,一看就三魂销掉二魂……
陈夫人:嗯,白公子尚未曾与小女见面哩。
如夫人:(灵活地改口)未曾见面?那是闻名。哎呀,当今的后生仔情真胶,正听着名就磨死双脚!
陈仕颖:哈哈哈!今日如夫人磨累轿夫的脚,看来也是为着他与她!(指陈小凤)
陈夫人:哇!太爷真是贤人,一猜就对鼓当中。前日我推荐白员外向你家求亲,今日特意再来牵这条红绳。
如夫人:如夫人对小女婚事如此关怀,妾身感激不尽。
【陈仕颖目示陈夫人。陈夫人住口。
陈小凤:双亲,女儿想去寺内各处观赏。
陈仕颖、陈夫人:彩鸾,小心陪伴小姐。
彩鸾:是。
陈小凤:(向如夫人)告退。(与彩鸾同下)
如夫人:你们知道吗?是谈及亲事,她心内欢喜,面上含羞,便抽脚回避。
陈夫人:如夫人你真是……(一时找不到赞颂之语)
陈仕颖:真是善体人意。
如夫人:是还有点后生味哪!太爷、夫人,今日亲见恁面,我先报个喜讯。
陈仕颖、陈夫人:又有什么喜讯?
如夫人:实不相瞒,你们的喜事真大1(唱)陈太爷知事来海滨,清水清清好照身。府尊时时在夸奖,声声句句我听得真。
陈仕颖:惭愧,惭愧!
陈夫人:多谢府尊和如夫人!
如夫人:(唱)白员外原居外州是近邻,论亲戚算是番薯藤。只因绕来绕去渐亲切,时长日久成至亲。白公子求聘小姐是美事,府尊听了尤称心。
陈夫人:府尊大人赞成?
如夫人:自然喽!(唱)这份姻缘一成就,你、我、他三家便是亲上亲。府尊他提拔公文即盖印,陈太爷指日高升添精神。夫人身份加厚重,凤冠霞帔艳艳新。今日特地来庆贺,天大喜事即来临
陈夫人:多谢如夫人关照。
陈仕颖:如此看来,这门亲事是非成不可?
如夫人:当然是非成不可。
陈仕颖:若是不成呢?
如夫人:若是不成呀……前程好孬,我不说你也清楚。
陈仕颖:卑职还不清楚。
如夫人:那就……好有一比。
陈仕颖:比做什么?
如夫人:顶风船,江中甩,欲稳难安稳,不进就着退!
(故意端起架子耍威风)
陈仕颖:哎咋!(旁唱)一桩婚事刚提起,珍珠、爵禄紧相侵。夫人爱女心良善,未解此中是何因。才能夫欲察白家意,免使女儿误终身。若言前日送来珍珠意未显,今日是加冠进禄全露真。难道我,陈仕颖,能以爱女换珠宝,能以娇儿求进身?(越想越气愤,决然接唱)待我当面来回绝……(欲上前,一想又却步)且慢!(接唱)直来直往难测浅深。(低头沉思)有了!(接唱)小凤女儿有主见,让她慧眼辨假真。(主意已决,豁然开朗)哈哈哈!
如夫人:陈太爷,府尊和我的话,可会中听?
陈仕颖:中听中听!
【陈夫人大喜。
如夫人:可已想定?
陈仕颖:已经想定。
如夫人:嘻嘻,我早就知道,有这亲戚,谁人会不要?今日灵山聚会正是吉期。(向内)白时通上来!
白时通:叩见如夫人,叩见太爷、夫人。
如夫人:白师爷,你侄白怀文向陈家小姐求亲,太爷、夫人已经答应。趁这吉期,送上聘礼!
白时通:遵谕!(向内)送上聘礼!
【众家人应声捧上十盒珍珠,跪献。
如夫人白时通:珍珠十盒,请太爷、夫人笑纳!
陈仕颖:哈哈哈!(向陈夫人开玩笑)一盒退回换十盒,小凤儿真有价值。
陈夫人:多谢!(正欲收下)
陈仕颖:(笑盈盈地)慢来,慢来!如夫人,下官这时才想起,前日仪亲之时,小凤儿说道爹主意,娘主意,她自己亦欲有……
如夫人:(抢着说)有主意?着!对!是!前年我嫁给府尊,就是自己……咦!(不好意思说下去,急改口)这门亲小姐会欢喜的。我去找她!(欲下)
【彩鸾手持花笺匆匆上。
彩鸾:禀老爷、夫人小姐命小婢送来这条签诗。
陈仕颖:(接签诗,念"星有竞辉光,珠盐双结缘。欲求真洁白,银海最擅长。"
如夫人:银海是什么?
陈仕颖:是目的别名。哈哈哈!如夫人,佛祖示谕,白公子欲结良缘,小女须亲自过目。
如夫人:欲相亲?好啊,早说早定!怀文生来四正雅,这事不用担心。去在哪里?什么日子?由太爷说定。
陈仕颖:这个……也罢!三天之后,海门大湖韩文公祠祭韩大典,下官必须前往,就委屈白公子届时赏光。
如夫人:白师爷,这些话回去后照搬给公子听。
白时通:遵谕!
如夫人:聘礼且退回,三天后加倍!
众家人:(咋舌)凑二十盒?
如夫人、白时通:太爷、夫人,三日后韩祠相(拜)见。告辞!
陈仕颖、陈夫人:奉送!
【如夫人、白时通与从家人齐下。
陈夫人:老爷,女儿真是多事!
陈仕颖:夫人,你还要多思!(向内)郑巡司!
【郑连双应声上。
郑连双:老爷,夫人。
陈仕颖:(与郑连双细语)白家行为急切,事非等闲,你就陪我到金浦乡,探访郑佐龙。
郑连双:(会意,点头)探访郑佐龙!
【钟鼓声渐渐嘹亮。
【大幕急闭。
【第四场】双佐龙
【第三天晚上。
【幕启。灯亮。
【潮阳城通往金浦乡路上。
【一家丁提灯笼引路,白时通带领两个化装成盐商的家丁上,两家丁各携一小包。
白时通:(念)暗中探得真消息,陈仕颖偏爱郑佐龙。明早韩祠相亲有他份,我兄心头扑扑怔。如夫人大撇大划肚肠浅,白时通细心细性算盘精。一套计谋分三步,第一步今晚先施行。二个家人装成盐老板,金浦乡去见郑佐龙。这巧计名叫"树胶粘鸟",叫他不会飞又不会腾。
(对二家丁)阿升、阿斗!
二家丁:(忙应声)哎!
白时通:早间在凹肚门楼石狮后吩咐的话,可曾记得?
二家丁:哎呀,师爷呀师爷,平时叫我捉人、打人,全无偷工,今夜穿这身长衫阔裤,越行越艰苦,什么都忘记了!
白时通:奴才总归是奴才,来!我说,你俩听,去到金浦乡郑佐龙家,你们就句句照行。
二家丁:句句照行。
白时通:听郑佐龙虽是未娶妻的后生兄,礼数须照行。一见面就叫他郑先生。
二家丁:郑先生。
白时通:夸赞他煮盐的功夫过硬。
二家丁:夸赞他功夫过硬。
白时通:大礼就下。
二家丁:大礼就下。
白时通:拜他为师父
二家丁:拜他为师父
白时通:然后就冲茶。(指家丁甲手中小包)
二家丁:冲茶。
白时通:陪他饮通夜。
二家丁:什么,饮通宵茶?消绞了肠么就要断?
白时通:勿惊!(指家丁乙手中小包)包内有海门糕仔、贵屿劳饼。
二家丁:茶、饼食够么就天光?
白时通:半步孬让他出门。
二家丁:孬让他出门。
白时通:缠住他学功夫。
二家丁:学功夫。
白时通:学到夜昏。
家丁甲:学到夜昏?难道有那么多好学?
家丁乙:蹲一日,腰就不会伸直。
白时通:哈哈哈!就是要他不会伸直!郑佐龙变条曲龙,公子的亲事就会成!你们可有听清楚?
二家丁:听清楚
白时通:这是员外的"裤头方",是师爷的"软势拳"。你俩好好打到明夜昏,就返来库房领赏银。
二家丁:多谢师爷。
白时通:若有半点差错,你俩通身就该--
二家丁:剁成肉脞!
白时通:知道就好。快快去!
二家丁:遵命!(欲行)
白时通:慢!(拦住二家丁)听说郑佐龙每夜都是抱书看支灯,你俩要认得清、看得明!
二家丁:二人四目"国国金"(眼睛炯炯亮),师爷放心!(迅步下,因穿着不习惯,丑态百出)
白时通:回府!
【提灯笼的家丁引白时通下。
【灯暗。
【灯复亮。现景:金浦乡郑佐龙家中,茅檐小屋,上弦月光透疏棂,窗明几净。几上点着一盏小灯,放着一部《盐铁论》。
【陈仕颖、郑连双便服上,两衙役随后。
郑连双:(念)公事家事煞费心,
陈仕颖:(念)微服夜行瞒夫人。
郑连双:老爷,这便是郑佐龙之家。
陈仕颖:不要惊动家人,轻声敲门。
【郑连双敲门。
【郑母闻声上。
郑母:是谁?
郑连双:阿姆,我是连双。
郑母:连双……啊,是郑巡司!(兴奋地开门)
陈仕颖:(对衙役)你等在外边等候。
衙役:是。(退下)
【郑连双、陈仕颖进门。
郑连双:阿姆,太爷到来看望您和佐龙。
陈仕颖:阿姆。
郑母:(惊喜,跪下)叩见太爷!
陈仕颖:阿姆请起、请起!(急搀起郑母)
郑母:太爷请坐、请坐!(抹椅,让陈仕颖坐下)
陈仕颖:连双,你放心回家看望老母,我自行回城。
郑连双:多谢老爷。阿姆请!(出门,下)
郑母:太爷,蒙你开恩,放回我叔大薯,寄赠佐龙书册,今晚又亲临寒舍,贫妇无可报答,只有一礼拜谢。(又要下跪)
陈仕颖:(急扶住)阿姆无须多礼。佐龙呢?
郑母:哎呀,佐龙变了!
陈仕颖:变了?
郑母:不瞒太爷,佐龙自端阳节回来,终日心生忙影,家内站不定,常与他妹去海边……
陈仕颖:去煮盐?
郑母:怎有心情煮盐!连日来不见半点烟火。
陈仕颖:啊?(感到奇怪)他……他再不煮盐了?
郑母:是。有时兄妹争吵不休,说靠煮盐无出路。
陈仕颖:啊?
郑母:唉!我家贫寒,只靠佐龙煮盐度日。谁知他,盐也不煮,终日走在海边食凉风,望天看海,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呀?(叹气)
陈仕颖:(了望深思)难道他会令我失望?
郑母:望,望什么?太爷不要望,破厝顶会掉下砂母!
陈仕颖:无妨无妨,仕颖当年家中也是如此。
郑母:佐龙就要回来了,太爷,你且待、且坐。
【陈仕颖默然坐下,翻阅《盐铁论》。郑母悄悄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