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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楼上打罢了更鼓锣,
小二姐在房中我睡呀睡不着。
小二姐家住汴京城里,
汴京城里古迹多:
铁塔繁(音bo)塔相国寺,
琉璃殿紧对着那藏呀藏经阁。
在城南有一个禹王台,
龙亭高立在那城里西北角。
小二姐我深居在绣房里,
象这样的好景致光听人家说我可都没有见过。
头门不能出二门不迈,
满怀的心事对谁说。
(小二姐被关在绣房,外边的好景致看不到,满怀的心事没人诉说,几多愁绪,几多寂寞!引出了一段伤感。)
埋怨声二爹――二爹娘,
二爹娘哪个做事错,
埋怨声二爹娘做事错,
把女儿当成了元宝盒。
说什么养女不当赔钱货,
在二姐的身上要捞几个。
谁要是想娶小二姐,
恁说什么,恁也不要少恁也不要多。
十两金首饰百匹好绫罗,
四季的衣服在大皮箱里搁。
再要上十亩养老地,
还要一对枣红骡。
四合独院要一座,
一百两棺材钱恁还说是凑合。
哎我的天爷呀,
算起来,好银子总得花一千多。
小户人家娶不起,
大户人家不要我。
日月轮流如穿梭,
一眨眼我就是二十多。
再过三年并五载,
二三十,二三十的老闺女可该咋着。
(埋怨老爹娘想把小二姐当作谋财的工具,要“在二姐的身上要捞几个”,给人家开出天价彩礼,耽误了小二姐快过了青春年华还没有嫁出去。)
对门里有一个刘二姐,
说岁数俺两个差了不多。
刘二姐父母下世早,
她自己做主寻婆婆。
她过门也不过那么才有一年半,
哎哟哟,恁看吧他两口有多么好,
还生个白胖女儿怀里抱着呀。
(由此小二姐想起了对门的刘二姐,自己找婆家,日子过得美美满满,还有了孩子,表露出对自由婚姻羡慕之情。)
从夜儿个(昨天的意思)刘二姐走亲戚,
俺俩个见了面都怪热合。
她呀她讲道哇,她呀她二姨,
你忙呀忙的啥?
咋不到俺家里去坐坐!
到俺家抱一抱恁外甥女,
她二姨,你看看这该有多么乐和!
直说的俺小二姐羞红了脸,
怨爹娘把俺的青春来耽搁。
看看人家啊,再想想我,
独对着银灯泪梭梭。
(进一步说到刘二姐回来走亲戚之际,她的亲热言语,勾起了小二姐的“思春”情绪。)
拿起鞋底懒得做,
抓住个鞋帮干掇磨(音:du mo,磨蹭的意思),
小二姐正做活栽了个盹。
(小二姐思来想去,无心做活,不知不觉睡着了。以下唱词所描绘的都是在梦中情景。)
原来是俺婆婆家里来娶我,
头里走一顶啊花花轿,
后面跟着一队鼓乐,
滴滴滴答答答,滴滴答答吹打着。
新女婿骑一匹高头大马,
陪娶客骑着那乌追骡。
只听得咕咚咕咚三声炮,
哟来到了俺那大门以外把轿落。
大门以外落了轿。
(梦见新女婿带着婆婆家一班人,抬着花桥,吹吹打打,前来迎娶小二姐的盛况。)
在家里可忙坏了俺哩(“俺哩”即“俺的”意思,下同)两个哥哥。
俺大哥慌哩赶快戴帽子,
俺哩二哥,俺哩二哥赶紧把那靴子来摸。
他二人把衣服穿戴齐整,
到大门以外去迎贵客。
俺的哥哥在马下拱一拱手,
哪个新女婿,新女婿在马上把揖作。
新女婿请下了高头大马,
陪娶客请下了乌追骡。
请吧!请吧!让啊,让啊让,
三请两让客厅坐。
(这一段描写小二姐的两个哥哥如何手忙脚乱,穿戴齐整后去迎接新女婿及陪娶客等男性客人的情况,还有“请吧!”等让客的词语。)
俺里嫂子去迎接那娶客婆,
俺嫂子上前去飘飘下拜,
可忙坏了哪个娶客婆,一哆嗦,一哆嗦,
哆里哆嗦她好几哆嗦,
三请两让落了座。
(这一段描写小二姐的嫂子迎接那娶客婆等女性客人的情况。)
一霎时前后院里都开了桌,
先端上四浑四素八个大碗,
有一条大鲤鱼在那中间搁,
娶客婆拿起筷子先叨块鱼。
哟那个恁么巧,
鱼刺正扎着她的嘴窝。
嫂子倒酒直把她来让,
哪个娶客婆可慌坏了。
她咯掏掏,她咯掏掏,
光顾得掏刺她顾不得喝。
(酒席间盛况没有多写,但从一个细节――娶客婆吃鱼把嘴扎住了,增加了整出戏的喜剧气氛。)
前后院里只把饭来用,
只来了俺嫂子耍笑我。
开言来把我的妹妹叫啊,
嫂子有话你听着:
小妹妹二十多岁的大闺女,
(道白)哎哟我的老爷呀!
寻了女婿有六十多呀。
只说得俺小二姐心头好恼,
转面来我骂一声说媒的婆:
只顾你两头瞒哄骗吃喝,
咋不顾小二姐俺的死活?
你得俺的银子买药吃,
花不完了你帖成膏药。
(小二姐的嫂嫂耍笑她,说她嫁了个女婿六十多。小二姐信以为真,转向骂了媒婆:“只顾你两头瞒哄骗吃喝,咋不顾小二姐俺的死活?你得俺的银子买药吃,花不完了你帖成膏药。”)
小二姐我正把那媒婆来骂啊,
又来了东院里俺二婶来劝我。
开言来把我的二妮叫,
婶婶有话你听着:
适才我从那前庭里过,
见恁哥哥赔他把酒喝。
哪个新女婿又不高又不低,
不高不低的好小伙。
他漫长脸啊尖下颏,
高鼻子大眼两个酒窝。
他说话稍微带点哑喉咙(按河南方言唱:hu luo ),
直说的俺小二姐抿嘴笑:
我的二婶,我的个婶娘啊,
俺二婶你真会来劝我。
(小二姐不高兴,东院里俺二婶来劝她,说“新女婿又不高又不低,不高不低的好小伙。他漫长脸啊尖下颏,高鼻子大眼两个酒窝”,小二姐才转怒为喜,抿住嘴笑,看通俗的文词也能把人物刻画的惟妙惟肖!)
正与二婶来说话,
新女婿他到上房,把头磕。
新女婿磕罢头在上房落座,
又来了来了俺老母亲来嘱咐我:
开言来把我的二妮叫,
老母亲,老母亲有话你听着。
此一去到在了你的婆家,
(白)闺女,
你少吃嘴来可要多做活。
夫妻二人要和睦,
在堂上孝敬你二老公婆。
你要是不听他们的话,
我的傻闺女,你挨打受气可疼坏了我。
(正说之间,新女婿来到上房,拜见丈母娘。老母亲也嘱咐小二姐,过门去要“少吃嘴来可要多做活”、“孝敬你二老公婆”之类的话。)
老母亲绣房嘱咐过,
俺哩嫂子端一碗催轿汤来叫我喝。
我只把这催轿汤忙接过,
背转身来不由我心理暗思索:
要是喝了吧怕穷娘家,
我再说不喝吧怕穷婆婆。
罢罢罢,喝一半留一半,
这两头都是那好过活。
(一碗催轿汤喝一半留一半,还有这些说法!研究民俗的记住,开封还有这种民俗。下面一些婚俗,也值得研究。)
我只把这催轿汤忙喝过,
又来了俺两个哥哥前来抬我。
大门以外上了轿,
用红毡盖住我两只脚。
只听得咕咚咕咚三声炮,
这一班鼓乐吹打着。
小二姐扒轿帘往外观看,
看一看俺娘家都是何人前来送我。
俺的嫂子坐了一顶兰呢大轿,
俺的哥哥骑着那枣红骡。
隔着轿帘再往两边看,
有许多乡亲那么来看我。
又有男来哎又有女,
闺女小孩搭小伙。
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又是笑又是说。
她的嘴里还不住的乱吆喝,
她呀她讲到新媳妇长的可真是俊。
哪个人说啊,
新女婿长的可也不算错。
猛听得咕咚咕咚三声炮,
哟八里地来到了俺的婆婆门首把轿落。
(小二姐被哥哥抬上了轿,从小二姐的眼里,描写了从娘家到婆家路上的热闹景象。)
俺哩婆婆门首落了轿,
有两个迎客前来迎我。
一只手挑了一个热犁铧,
有一碗辣椒醋儿手里端着。
正三圈倒三圈,
照着轿门他猛一泼。
鞭炮一响下了轿,
有两个迎客搀着我。
漫步低头只把门来过,
有两领小席替换着。
前行走来自在那天井院,
天井院里放着一个天地桌。
桌上面又放着一个斗,
有一根秤杆在斗里插着。
斗里插着一杆秤,
秤上面挂着一个响镗锣。
男呀么男站东,女呀么女站西,
夫妻二人把头磕。
拜天地小二姐我偷看了一眼,
俺那主更比俺高了不多。
(小二姐乘轿到了婆家门首,下轿后举行了一系列的仪式,直到拜了天地。把一些民俗描绘的具体、逼真,如临其境。)
拜罢了天地洞房落座,
可不好了,来了俺两个小姑来闹我。
这一个搂住俺哩头,
那一个抱住俺哩脚。
搂啊搂住头,抱呀抱住脚,
她二人只把我的绣鞋脱。
她把绣鞋拿在手,
嘴里还不住瞎嘟落。
她呀她讲到啊,
老人讲啊古人说。
隔住梁头咱把绣鞋撂,
看一看是仰还是合。
要是仰着生小子,
要是合住闺女多。
只见她隔住梁头嘭猛一撂,
一对绣鞋往下落。
二姐一边我偷眼看,
哟可巧了,可妙了,
一对绣鞋见一只仰着一只合,
也是俺二姐的命运好,
一男一女真不错。
(把两个小姑闹房的经过,描写得绘声绘色。这里又涉及开封一带的一个民俗:把新娘子的绣鞋隔梁撂过去,看绣鞋落地后是仰是合,来判断生男生女。结果一仰一合,让小二姐得了一个头彩,增加了梦的喜剧色彩。)
日落西山天色晚,
俺嫂子端饭前来劝我。
嫂子有语开言道:
叫一声我的二弟妹听恁嫂子说,
你去吃点吧,快去喝点吧,
咱自己的家里怕的什么。
想起来去年恁哥把我娶,
直到如今我还记着。
婆婆端饭来把嫂子让,
新人害羞不去吃喝。
一直坐到大半夜,
肚子里又是饥来我又是渴。
弟妹弟妹快去吃点吧,
你不知道咱家里一过了三天就啃窝窝。
(小二姐的嫂嫂端着碗,并以自己的切身经历劝她吃饭。)
她无论怎让我也不吃,
俺哪个主(指丈夫)在一旁看那看不上,
偷偷拉拉我的衣裳角,
她呀她讲到哇,你吃点吧喝点吧,
不吃不喝算咋着,
饿坏了你的身体怎么做活?
二姐听一言我抿嘴笑,
俺摊个女婿真疼我。
我喝了半碗疙瘩汤,
又吃了一块热蒸馍。
(嫂嫂劝小二姐吃饭,小二姐还是不吃。结果新女婿劝了两句,小二姐才吃了饭。这是整出戏夫妻两人的感情交流,可见还是挺有缘的!)
吃饱喝足床边坐,
(去~去~赶猫的声音)
是谁家的小狸猫你扑鼠踏惊醒我!
转身再寻南柯梦,
鸡叫天明我睡呀睡不着。
(也有“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诗句的意境。)
(《小二姐做梦》是王素君的代表作,在这个独角戏中,她一口气能唱上50分钟。请注意戏中的角色转换,她能运用花旦、青衣、彩旦、小生、小丑、老旦六种行当的程式艺术,唱出小二姐、刘二姐、母亲、嫂子、哥哥、新郎、娶客婆、小姑子及轿夫等10余人的鲜活形象,创造了豫剧表演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