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蟒袍裹愚贤,
三尺法堂判罪冤;
臆断是非全凭智,
明察秋毫审奇案,断葫芦问黄瓜清水煮铜钱;
说什么洞悉阴阳通两界,
无非是心理施压弄虚玄;
唱一回,贾道台苏州任上审枣树,
他借机会整肃民风惩刁顽。
在前朝有一位清正的廉吏名叫贾宽,
他做县令兴利除弊执法严;
治下安稳政绩显著,
一道圣旨把他宣;
金銮殿上王勉励,
吏部行文喜升迁;
授命道台苏州任上,
到任日,当地的黎民百姓夹道恭迎父母官;
入衙后,即张榜放告升堂理事,
振堂威,三班衙役规矩恭谦;
在苏州,无亲故谢绝访客,
不受贺不收礼铁面不贪;
贫苦人面带悦色奔走相告,
这一回,可来了位清正廉明的贾青天!
也有人见此光景现愁色,
唉声叹气心不安;
他们是以黄桂为首的乡绅士,
平日里为富不仁欲壑难填;
依仗着不义之财贿赂官府,
借权势狐假虎威横行乡间;
可听说,这位新任的道台老爷软硬不吃性刚烈,
难以攀交做靠山;
再往后,背后使钱怕是也不好使,
再惹着那帮子穷鬼还不翻了天;
他们密谋于室要出道难题在公堂上,
给新官一个下马威,要让他知难而退余地宽;
他们主意拿定要状告枣树不结枣,
头顶状纸击鼓喊冤跪衙前;
有衙役递进状子把详情禀,
贾道台接过状纸看周全;
他看完状子朗声大笑,
看透了黄桂的鬼祟伎俩小机关;
收下状子传出话,
让原告回家等候心放宽;
三日后田间开庭审枣树,
审清问明后,如果他真冤枉,讨回公道把他还。
贾道台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要审枣树的奇闻四下传。
赶到了审枣树这天的大清早,
众黎民聚集在田间树下看新鲜;
有的摇头有的把头点,
有的兴奋有的蔫;
这个说,谁见过无知觉的树木听官判,
那个说,谁见过包拯真的探阴山;
这个说,早听说这位老爷官声好,
那个说,可终究是肉体凡胎非神仙;
这个说,原指望他刚正不阿为民做主,
那个说,怕也是言过其实夸夸其谈;
正然是百姓们纷纷议论,
猛听得,开道的铜锣声震天;
顺着动静翘首张望,
官道上,浩浩荡荡人走如飞趟尘烟;
有四杆青色的道旗迎风烈烈,
舒卷飘摇蔽日遮天;
肃静回避方牌成对,
桐棍皮槊列摆两边;
青伞黄伞分先后,
不遮阴凉增威严;
下罩着一乘黄罗轿,
四名舆夫抬轿杆;
众衙役大轿后面跟的紧,
呼啦啦就来到了田间枣树前;
有舆夫停步猫腰把轿杆压下,
长随上前掀轿帘;
这才走下来这位新到任的道台官;
只见他,青金石的顶戴花翎衬,
红色的顶珠滴流儿圆;
藏青色的朝服圆白的领,
八条绣蟒五爪翻;
迎面的补子捧红日,
云中一雁势冲天;
拦腰的玉带嵌珠宝,
厚底儿的官靴尘土未粘;
往脸上看,虎目如炬显睿智,
剑眉入鬓透威严;
鼻似玉柱多端正,
唇边刚扎短墨髯;
他在那公案后面身形坐稳,
惊木一拍把原告传。
衙役们漆棍戳地高声喊喝,
心怀鬼胎的黄桂到近前;
这小子长了一张猪腰子脸,
脸上的零碎可太寒酸;
斗鸡眉长成了俩圆点儿,
雌雄眼儿一大一小直往上翻;
趴趴鼻子糟又烂,
豁嘴唇儿一咧涌出来阵阵的臭气冲天;
狗油胡子卷又翘,
招风的耳朵粪勺般;
后背抢天前胸欺地,
左肩歪斜右肩偏;
一腿长来一腿短,
走路就像往前颠;
你别看这个小子天生的一幅倒霉样儿,
穿绸裹缎颜色鲜;
脖领儿掖着把描金扇,
盛烟土的荷包揣腰间;
不横装横就像只没尾巴的狗,
可身形颤抖透露出他的心虚神不安!
你看他,不笑强笑把躬搭下,
摇头晃脑信口编;
老大人座上且容禀,
具状人黄桂诉苦冤;
我的父当年塞北贸易途径山东乐陵地,
甚喜爱那里的特产红枣甜;
花重金购得幼苗树,
千里移栽到江南;
经我们辛勤培植十数载,
养的它枝繁叶茂蔽日遮天;
怕磕着怕碰着毫发无损,
春浇水秋施肥除草除虫盼年年;
可年年开花不结果,
实在是辜负了我们精心照管这些年;
今年的芒种时节昨已过,
大人你看树上的谎花儿密密匝匝蜂蝶钻;
可也只是叫人空欢喜,
到秋来风摧叶落空留杆;
黄桂我万般出在了无其奈,
才具状告树到衙前;
求大人为小人做主秉公断,
请大人,你问问他他忘恩负义不思回报为哪般。
这位道台老爷听完讼词离公案,
绕着枣树去转圈;
他一边踱步一边看,
上上下下看的周全;
见树冠疯长枝桠横斜多丰茂,
见树身光滑无痕斑;
他看罢点头心中有了数,
不结枣儿的原因已了然;
稳稳地坐会公案后,
惊木连拍高声言;
叫一声枣树你别装傻,
刚一才,原告的诉词你可听全;
你也不必装聋又作哑,
你有什么隐情冤屈也允许你解释分辩在堂前;
那枣树风刮叶响别无动静,
他又装腔作势起身离座走至树近,
手扶树身耳贴严;
不住的点头摇头眯眼又瞪眼,
突然间袍袖一掸回到案前;
噢!――你是说,原告他一厢情愿强买强卖,
拐带你背井离乡到江南;
姑苏地虽好可你水土不服气候也不习惯,
十几年来你在此孤苦伶仃受尽了熬煎!
这位大老爷话音还未落地,
黄桂他上前半步抛出了心中疑团;
回老爷,枣树说话为何我们听不见,
难道老爷你通仙有术能懂书言?
哼!――你要不信老爷我能把枣树审,
你为何具状告树到衙前?
莫非是你无事生非无理取闹,
莫非是目无王法藐视本官?
小民不敢!――可就算是如老爷所言也难服众,
最起码枣树他未讲实言;
说什么水土不服气候不惯,
说什么孤苦伶仃受熬煎;
你不见他生长的枝繁叶又茂,
我看他活的滋润又舒坦;
早听说老爷你的老家也在那山东乐陵地儿,
与枣树也算是同乡同籍有渊源;
老爷你切莫要顾念私情偏袒枣树,
更莫要自说自话把案断偏;
老爷你按律施刑秉公判,
才称得起是万民敬仰的贾青天!
贾道台摆手黄桂退后,
复转身手指枣树听判言;
你虽是满肚子的苦水倒也道不尽,
可原告毕竟辛勤照管你十数年;
你就是万般委屈也该寻思把恩报,
哪怕是结上几颗枣子也能挡闲言;
今日里原告当堂把你告,
倒叫老爷我好为难;
我劝你看在咱是同乡的份儿,
帮衬着老爷我度难关;
你且把以前的恩怨全放下,
我判你今秋多结枣,
与原告重修旧谊握手言欢;
就是老爷我判屈了你,
也是我事出无奈顾念名节避私嫌!
围观的百姓纷纷摇头窃窃私语,
今天这事太新鲜;
都说这样的判决怕是难生效,
看着听着觉着玄;
黄桂也觉的亦真亦假真假难辨,
他挠头跺脚又要插言;
突然见道台老爷吹胡子瞪眼翻了脸,
戟指枣树呼喝连连;
胆大的枣树不服判,
尔竟敢藐视我这堂堂的朝廷四品官;
我今天要是不打你,
尔怎知法理王章大过天;
命衙役转着圈儿地抡棍打,
要打他离地尺余的膝盖弯;
须打得皮开肉绽露白骨算是惩戒,
切莫要徇私放纵了这轻狂的树难缠;
衙役们答应一声往上闯,
双臂就把棍抡圆;
啪啪啪地往下落,
只打得外皮脱落圈儿成环;
才恭请老爷把刑验,
贾道台点头摆手又开言;
叫枣树,你要不服可自尽,
阎王殿上去鸣冤;
可你只要不死就必须遵守爷的判,
秋天结枣红又甜;
若违逆了定把尔连根除去,
把你枝梢煮饭杆烧炭,
让你魂魄无依难升天!
转头又把黄桂问,
我这样判决你可满意否,
可还算公正不倚不偏?
那黄桂见他家的枣树被打的皮开肉也绽,
疼得就像心被剜;
又听得道台老爷把他问,
哼了一声,他发狠放刁言;
公不公正――老爷自知晓,
我也不理会老爷的正与偏;
可到了秋后仍然不结枣,
我便到巡抚衙门去喊冤;
我告你青天白日装神弄鬼,
故弄玄虚愚民妄政是昏官!
这位大老爷也不理会打道回府,
剩下些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言;
疑惑难解将信将疑,
也只能等到秋后看结果,
才知道这位大老爷是不是凡体能通仙;
没想到,秋到树上果然枣满挂,
根根枝条都压弯;
远处看,就像是宝石玛瑙镶翡翠,
近了闻,阵阵金风带香甜;
黄桂一见他心服也高了兴,
四野八乡把稀奇传;
都认定这位道台老爷本事大,
断案料事如神仙;
安善良民认定是福地天降神佛佑,
邪恶之徒心虚不敢犯科去行奸;
从此后,姑苏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农耕种,贩奔走,渔撒网,樵下山,
牢空街挤鸡飞狗吠伴炊烟 。
诸明公,只听热闹莫当真事,
贾道台他不是神也不是仙;
他审枣树全是瞎胡闹,
吹胡子瞪眼净唬天;
打枣树,算是环剥开夹断了水分,
科学的道理在里边;
苏州的百姓自然不知道,
可别忘了,
这位贾道台他可是枣乡的孩子外地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