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小曲《白雪遗音》之玉蜻蜓（清?华广生）（一）
【戏芳】
〖生引〗喜中忧处乐中愁，为妻刚正懒绸缪，怕只怕河东狮吼，〖白〗小生申连，表字贵升，祖籍姑苏吴县人氏，不幸椿萱皆背，全仗义仆王定，抚养攻书，又得早年入泮，已曾聘下本郡张吏部千金为室，今据星家择选，行娶不利，只得入赘他门，目下于归未久，这也不在话下，想我幼时节也曾看到张敞画眉一节，未尝不笑其痴，如今反觉有情，真乃古今同一辙，英雄难破比重关，只因小生性爱风流，怎奈我家娘子呵，〖唱〗丰姿艳丽性端严，云雨的恩情意淡然，我是枕上求欢招咤嗟，房中调笑怒颜添，近来是相敬如宾客，我想夫妇之间避甚么嫌，害得我烈火无柴怎遂得欲，故而没法，要想到婢女芳兰替一肩，〖白〗那芳兰不但姿容芍药，亦且颇通文墨，更兼谈吐风流，毫无欲韵，〖唱〗宛然是瑶池王母随身婢，犹如许氏飞琼天上仙，（若没有娘了疑手），即如韩寿偷香如拾芥，（如今有了娘子是，）蓝桥咫尺胜登天，〖白〗欲待将此事与娘子说明一句，又恐他情性执板，事决不谐，那时节，〖唱〗弄得画虎不成徒累犬，春光漏泄反防闲，恨只恨，嫉妒妻房皎月貌，他是隔断人间姻与缘，〖白〗我想这些妇人，好不痴得紧，〖唱〗几曾见小星光亮遮明月，（就是那牡丹花虽好），也须要缘叶去助鲜颜，（可笑我家娘子，竟不明此理），他是凭我性情狂，怎奈他生慧眼瘴，但不知我的相思债，何年月日才得偿，若能遂得我的风流愿，甘拜慈航大法王，慢云贵升思婢女，要讲到俊俏芳兰出绣房，
〖旦引〗心慕貌霜花，身同承露华，〖白〗奴芳兰，本郡姑苏吴县人氏，父亲刘景贤，训蒙为业，因连遭凶岁，祖父久病身亡，无资殡葬，将奴卖入张府为婢，目下随嫁申门，多蒙小姐看待，情同骨肉，虽为下贱，却甚相安，但是目下到有一桩难事，只为我家姑爷，是〖唱〗爱色贪花情性顽，常将眉目动机关，晨昏侍奉勾引我，怎奈我，蒲柳难将丹桂攀，（况且我家小姐是）吏部千金家法重，闺房号令重如山，〖白〗我是从了姑爷，又违了小姐若依了小姐，又逆了姑爷，〖唱〗这其间，由命由人由谁好，却叫我，难就难推左右难，〖白〗吓，天哪，想我芳兰，前生造孽，投做女身，复为下贱，又叫我，立此艰难之位，我想姑爷是，〖唱〗像貌本非蠢俗子，他年一定列朝班，绣帏锦帐荣华暖，那怕身无十二环，（想我芳兰是）命薄身微缘分浅，（姑爷吓）劝你是，从今且莫想芳兰，〖白〗只因奉小姐之命，命我到书院前，折奴素心腊梅，瓶中供养，不免走一遭也，〖唱〗芳兰迈动小金莲，袅娜娉婷到外边，雅意淡妆人不俗，宛然是莲莱飞下广寒仙，青丝挽就时新旧，带一只汉玉玲珑碧玉簪，金方烂烂光射目，中间戴一个翠花细，後穿前湾新扎额，金玉双圈在耳上悬，身穿羊皮大袄青莲色，外罩一件紫色哆?呢小嵌肩，银红裙下松花绿，妙不过鸟菱三寸小班尖，腰间月白长绉帕，行来玉树在风前，莫道丫鬟打扮得能过分，皆因是千金得爱的丽婵娟，行来已至书房门首，一手推窗往外边，山茶花吐娇红艳，又只见架上的梅桩共水仙，天竹层球红似火，牡丹花子果在根边，诸般花木皆萧索，惟有那苍松翠柏色鲜妍，建兰虽爱精神少，（喜只喜）小妹迎春大姐先，（好素心也），小小金花开满园，众芳摇落独鲜妍，不从形貌如黄蜡，气味馨香蜜如甜，轻轻就把假山上，玉臂高伸把花枝牵，折取名花香扑鼻，笑盈盈插戴在鬓傍边，折得一枝欲要回身转，忽听得书声在窗里边，
〖生白〗何人折损花枝，〖旦白〗是小婢芳兰，〖生〗吓，原来是芳兰姐，来的正好，门儿虚掩在此，你且进来，〖旦〗是，晓得，〖唱〗芳兰是缓步进书轩，体态轻盈似花一般，贵升是，撇开书卷频言戏，喜上心来添笑颜，〖白〗芳兰姐，怎得到此，〖旦〗小婢是奉娘娘之命，到此折取素心腊梅，瓶中供玩，〖生〗吓，腊梅花，里边也有的，〖旦〗姑爷吓，里边不过是荷花罄口怎比素心的好，〖生〗吓，素心有何好处，到要请教，〖旦〗姑爷哪，〖唱〗素心却有天然趣，不比凡花颜色妍，香浮色淡瑶池种，常得江东带笑看，〖生白〗吓哈哈哈，原来有此好处，吓，芳兰姐，这腊梅却是素心的好，〖唱〗你若肯把素心留在此，我爱花人感戴自无边，〖旦白〗姑爷休得取笑，小婢是，〖唱〗芳是唤名心是素，只恐爱花人空自费心田，自古道，天生金菊芙蓉对，傍枝岂作得并头莲，〖生白〗芳兰姐是随口言淡，不减名姬风流，应常贮之金屋，可惜屈作下人，〖旦〗吓，姑爷，请自用功，小婢是进去了，〖生〗吓，芳兰姐，且慢，我还有要紧话问你，〖旦〗姑爷有何见论〖生〗吓，芳兰姐，〖唱〗难得你今生至紧要将你父族娘们对我言，我看你，为人伶俐通文墨何故将身竟换了钱，〖旦〗姑爷吓，蒙动问，实堪怜，老父名称刘景贤，凶岁忽遭先祖变，麦舟不遇范君全，无资殡葬将身卖，〖生白〗你父亲作何生理，〖旦唱〗青毡一片是家传，〖生白〗吓，原来是诗礼人家，可惜了，你今年多少年纪了，〖旦唱〗小婢年方交二八，〖生白〗哈哈哈妙吓，如此说来，〖唱〗我三人六八共青年，（我与娘娘是，）合得状元联榜眼，（如今要屈你个探花郎了），合凑兰房鼎甲全，洞房中都是年眷，锦帐花开品字连，〖旦〗姑爷吓，甚么叫做年家眷，如何叫做品字连，〖生〗（吓，芳兰姐，那同榜同年的书帖，）写的都是年家眷，你我妻妾夫君，岂不是一个品字连，芳兰姐，你是个聪明女，不待言，我是心中有意在话中传，（老实对你说了罢），无非爱你娇容貌，屈你在西房作一偏，〖旦白〗吓，姑爷，你是读书人，该尊重些才是，小婢是要进去了，〖唱〗芳兰是，飘逸回身往外走，（贵升是笑呵呵，）出外把衣袂牵，自从见你花容貌，日夜思量有万千，纵碍娘娘难动手，害得我，望屡屡咽空涎，今朝天遣来书院，莫负佳期顷刻间，那肯再行来错过，伏祈姐姐要垂怜，〖旦白〗姑爷休得如此，青天白日，像甚么样子，这是断然使不得的，〖生〗吓，芳兰姐，这是断断使得的，来哟，〖旦〗姑爷，快些放手，难道不晓得小姐的家法么，〖生〗家法由他，犯法由我，芳兰姐，〖唱〗可晓得月下灯前难动手，青天白日要周全，〖旦〗姑爷吓，小婢是，此身随嫁来申府，叠被铺床立帐前，兰房早晚相陪伴，顾不得羞惭避不得嫌，好歹总在姑爷手掌内，决不另抱琵琶过别船，便是偷情苟合难从命，劝姑爷，且自宽心待几年，〖生〗（哈哈哈）待几年，待几年，怎知我烈火三焦腹内煎，既承许我同衾枕，何必迟延待几年，芳兰姐，劝你休报板，莫迟延，望你今朝把恻隐添，〖旦白〗姑爷，此刻动不得，〖唱〗不待年时须待月，要紧还须待晚间，〖生〗喏喏喏，来迟来早终须就，可怜我欲火如焚眉上煎，（来哟）此刻芳兰是，含羞无语低头立，四肢无力任他牵，半推半就难推托，携手相搀往里边，自古色现心如火，香腮偎接口相连，二人共入罗帏内，软棉棉即便把裙掀，从来好事多磨折，只听的，送茶的文旦语声喧，〖丑白〗大爷，阿要茶吃，〖旦白〗吓，外面有人来了，快些放手，〖生〗呀，文旦来了，你且出去，今晚一定要来，〖旦〗是，晓得，〖生〗拿了腊梅花去，〖旦唱〗玉手执梅轻步出，气喘嘘嘘往里边，文旦托茶身向内，劈头遇见就开言，〖丑白〗嗳唷，咯是芳姑娘，为啥了面头红胀，对子里向乱奔，让我唬俚一唬，捉捉捉，弗要别脱子高底，大爷吓，吃杯喜茶，〖生〗狗才，好没规矩，甚么喜茶，〖丑〗大爷一心火来朵，吃杯茶下去，煞煞火罢，〖生〗走，狗才，还不走出去，〖丑〗嗳唷好打，晦气晦气真晦气，爱个没留弗住厌个赶出去。
【游庵】
〖生引〗无心邂逅有心牵，一夜相思千万转，〖白〗小生申真升，昨日出塘看戏，遇见两个娇尼，眉梢留意，眼角传情，昨夜回来，千思万想，一夜无眠，今朝一定要寻踪佛阁，仰接仙姿，但是我家娘子十分拘束，他说先生一到馆中，就不可行动，〖咳〗，我想别件事情可行可止，这段前缘教我如何抛撇得下?虐，〖唱〗我今朝要学红梨赵伯畴，权将佛地作青楼，法华庵院窥春色，随喜云堂访素秋，罗汉堂边寻袅娜，金刚座下会温柔，卧入莲花极乐土，身骑白鹤上神州，只恐晓钟惊不醒，鸳鸯梦，岂不闻牡丹花里鬼风流，
〖贴白〗文旦，〖生〗呀，芳兰来了，〖贴〗文旦在么，〖丑〗来哉，芳姑娘啥了，〖贴〗娘娘请大爷进去，〖丑〗?夭大爷，娘娘亻吾进去，〖生〗芳兰呢，〖丑〗进去哉，〖生〗如此来了，〖唱〗闻言请，不停留，穿过花庭进後楼，止步低头心下想，命丫鬟请我甚来由，徐移步，慢凝眸，偷看娇妻喜怒眉，三月桃花无变色，恭身进问语，温柔，〖白〗娘子，传唤卑人，有何见教，〖旦〗相公请坐，妾有一言相劝，〖生〗愿闻指教，〖旦〗相公，〖唱〗读书人，第一要箕裘，不能彀，耀祖荣宗莫大羞，况且你身系宦官益努力，乡闱大比在今秋，芸窗苦志把鳌头占，不负翁姑将阴惊修，贱妾叨光封高显，堂阀阅振苏州，（我看你这两日是）回避书齐如敌国，岂呆以诗书不务市街游，先生有病应调理，你不是六七岁孩童要管收，〖生白〗娘子言之有理，胜如金玉，但是卑人，今日还要潇洒一天，明日为始，决当闭户攻书，誓不出外，〖旦〗咳，一日不走，有甚难熬，请问今日要往何处，〖生〗娘子，春云无定向，随心所欲，〖旦〗相公，妾闻端人正士，游必有方，行不由径，怎说无定起来，〖生〗娘子喏，〖唱〗大街当丽如铺锦，（不可去），小巷清闻闲景致幽，（也不必去），道院僧居多胜迹，可消闲闷足解愁，（越法不该去），〖生白〗请问娘子，为何都去不得呢，〖旦唱〗大街气味多尘俗，小巷低檐藏粉头，僧房道院何关切，（见了那有钱的，无非是，）巧语花言将缘薄求，〖生白〗，如此说来，教小生到没有去处了，〖旦〗怎说没有，〖唱〗泮宫自采芹香後，痒序何防朝暮游，良友书斋堪息足，明师请皆可停留，衡文苦处能忘倦，乐道深处可解忧，论古谈今皆有益，岂不是秀才本色结交游，〖生白〗多蒙娘子的指教，卑人敢不从命，今日三弟来时，一定同到好朋友家里去，〖旦〗这也要相公自己省心，妾身不能跟随左右，如今且到书馆中，静坐片时也好，〖生〗是，多谢娘子，〖唱〗贵升原到书房去，眉头一绉用机谋，
〖白〗文旦，〖丑〗大爷那哼，〖生〗少顷三爷到来，同我出门，路上若说游玩之所，你只说法华庵最佳，须要说得佛殿精奇，大可游赏，〖丑〗嗄，晓得哉，囝儿别样弗在行，乱说是本等头挑出色大名公，〖唱〗道言未了君卿至，〖丑白〗咿，三爷来哉，（沈）大兄，〖生〗三弟请坐，〖唱〗略叙寒温旧套头，〖沈白〗大兄昨晚回来，尊嫂如何发落，〖生〗哈哈哈，三弟又来了，不瞒三弟说，这两天是讲过的，但等先生到馆，再作商量，（沈）不是讲过的，是求过的，〖生〗哈哈哈，休得取笑，请问三弟，今日山塘还有戏么，（沈）没有了，〖生〗如此没有，三弟，我和你须寻一个名区胜地，消遣才是，〖沈唱〗大兄，姑苏境地名公少，不比他乡山水同，斗艳争芳惟粉黛，当年大小慕乔公，吴王不载莲花迹，孙权徒存剑石踪，因此上，名士风流游玩少，让那些，庸庸商买贩西东，〖生〗三弟，我和你镜花水月闲消遣，何必名贤胜地逢，放眼须知皆美景，随身明月与清风，官居作宰邯郸道，夺利争名总是空，无如且把韶华惜，不负天公春色浓，〖沈白〗大兄，如此说来，又是应该玩耍的了，但是今日往那里去好，〖生〗三弟，出路由路，何必费心，（沈）如此，大兄请，〖生〗三弟请，〖丑〗大爷，三爷弗跟啥人，阿要叫连科一同跟去，〖生〗不必了，春效闲步，跟随一人足矣，〖唱〗徐徐移步把墙门出，挽手同行心不同，一个是，略观世景无心客，一个是，出塘心向佛楼中，步过长街穿短巷，山塘去路面前通，巧意申郎心下晓，此时回首望书童，〖丑白〗大爷，三爷，那闲到罗里去，〖生〗我们随意走走，那有地方，〖丑〗囝儿没倒认得一个白相场化，有趣得世个，〖生〗吓，在那里，〖丑〗就来眼前，亻吾说来大爷三爷听听，看阿好，〖生〗你且说来，〖丑〗喏，此去名山在眼前，虎邱一带须游遍，行过了七里山塘，早来到杏花村店，白云深处，紫竹林间，玲珑古刹法华庵，庵中好景人难见，说弗尽古柏苍松，看弗尽琼宫玉殿，山门里面，活佛能言，丈八弥陀开笑颜，如来顶，螺如串，装金罗汉尽刊天，水滑观音常出现，八角井，腾腾白练，九曲池，朵朵青莲，蕊珠宫里降神仙，天上人间无处选，真个是，庵中死一日，赛过活千年，〖生〗既如此，三弟，我们就去，（沈）大兄，但不知庵中和尚德行如何，〖丑〗三爷，弗要管德行弗德行，无非有几个雌和尚来化，（沈）痴和尚，倘或疯癫病发起来，岂不可厌，〖丑〗咦，三爷听着白字哉，此雌不是那痴，（沈）这便是尼姑了，大兄，小弟不去，〖生〗吓，三弟，愚兄欲去一玩，难为你陪我一陪，（沈）既是大兄高兴，小弟敢不奉陪，请，〖生唱〗难得君卿说奉陪，（哈哈哈，妙极了，三弟真正是个趣人儿，）贵升满面带春风，蓝桥有路天台近，何惧巫山十二峰，此日春效能馥郁，只因是，叶花铺锦暗香浓，绿池曲曲沿塘走，两峰遥映碧桃红，〖丑白〗大爷，喏喏，前头就是法华庵哉，〖生〗果然妙吓，〖丑〗咯是庵，弗是啥庙，〖生〗蠢才，〖丑〗咦，哈哈，那间囝儿听着子白字哉，〖生唱〗三弟你看殿宇森严进径远，漫天一带是绕松，竹篱围绕焚修院，远近惟闻晓寺钟，世上红尘飞不到，门前遥对小山峰，悠悠禅室多深奥，但只见紧闭山门路不通，〖丑白〗弗反陶，等唔去碰开哩没哉
，〖唱〗住表书生有意访，听谈佛殿女娇容，〖正旦引〗对景思春恨，身倦梦难成，〖白〗贫尼普传，只因昨日山塘看戏，得见书生，怏怏而回，中心眷恋，昨宵与志贞同睡，梦寐不宁，〖咳〗天哪，〖唱〗青春迅速似流星，错过光阴人便憎，昨夜梦回千万恨，无缘何苦会书生，念甚么经来看甚么戏，看甚么名班调甚么情，天遣相逢风月种，果然眼目未曾经，惹得我，焰焰欲火添油助，浪起春潮那得平，但不知，刘郎贵府居何地，（可惜吓可惜），未留贵姓与尊名，〖白〗早上我教志贞，馆後到我房中，把那生容貌图画出来，朝暮焚香，共解愁闷，〖唱〗普传欲画风流像，来了知心小志贞，〖小旦白〗师父，〖正〗志贞进来讲话，〖小旦〗来了，师父，佛婆可在，〖正〗在此打瞌睡，〖小〗廓下二师兄说，外面叩门，故此叫他去，〖正〗佛婆，佛婆，〖付〗啥个啥个，〖正旦〗你去看那个叩门，〖咐〗三太一同去?虐，〖正〗佛婆敢是睡昏了，自然你问明来历，然後三太出来，〖付〗?夭，弗差个，等我先去冲头阵，掇脚水总是我老娘家晦气，〖唱〗老佛婆，擦眼伸腰来走，动回廓摸过一层层，只听见，山门敲得声如鼓，〖丑白〗里势阿有个把人来朵，〖付〗来哉，啥要紧，阿晓得，〖唱〗庵内尼姑要念经，〖丑白〗嗳唷，老花娘，口气倒适意朵，
〖唱〗去闩开门身朝外，佛婆仔细看分明，〖白〗小官人，?吾朵做啥个，〖丑〗唔哩南濠申大爷，北濠沈三爷，〖付〗烧香呢还愿，〖丑〗也弗烧香，也弗还愿，要进来看看，〖付〗咯是女庵，女菩萨来往的，〖丑〗女菩萨来往，正要唔哩个男罗汉出入出入个哉，〖生〗不许多言，〖唱〗贵升止住童儿口，（吓，老佛婆，）你年老应该晓事情，我辈文人非狂客，特来瞻仰不须惊，〖付白〗介没住来朵，待唔进去报子当家出来，〖丑〗唔哩就进来哉，〖付〗啥说说，咯咯是庵堂规矩，等唔把山门，要关上子个，咯个小猴狲精口气弗是好人，啥个大爷小爷，猴狲精，真真多爷少娘个，〖正〗佛婆，甚么自言自语，外面那个扣门，〖付〗咯咯叫啥南濠申大爷，北濠沈三爷，要进来白相个，〖正唱〗吓，普传闻语凛然惊，（我前日在罗太太府中），闻说南濠申贵升，知己同窗只一位，兵科沈宦号君卿，贵升是，阊门吏部天官婿，张氏娘娘法律精，约束夫君真利害，南濠左近尽闻名，闻得他，少年钻骨贪风月，只恐他到庵中不太平，事到其间无别法，且将礼貌上前迎，〖白〗吓，志贞，他们既来，不得不接，你先去接他进来，我就来了，〖小〗晓得，吓，佛婆，你去开门便了，〖付〗哦，〖小开〗志贞是，慢展绣履步徐行，素珠儿悬挂貌娉婷，佛婆早把门开放，〖丑白〗那间两片齐开哉，〖付〗大爷朵，请里哼来，吾哩个，〖唱〗三太支宾在此迎，〖生白〗不敢当，三弟请，（沈）大兄请，〖唱〗眼快尼姑先识破，却原来，看台下面两书生，有何情切寻踪至，（吓）来意分明不老成，〖白〗多蒙大爷三爷光降，家师特遣贫尼迎接，〖生〗不敢，小生们瞻仰宝山，感蒙小师太，佛光垂爱，师太请，〖小〗大爷三爷请，〖生〗如此有占了，〖小〗岂敢，〖生〗文旦你在此等候，不必进来，〖丑〗哦，〖咳〗完哉，方才乱说子多化，那间正要跟进去看看，亦不来大爷喝住子，咯样标致尼姑，就带携吾啥使弗得了罢，倒弗如过西去河池边，看看河亭景致再处，
【戏芳】
〖生引〗喜中忧处乐中愁，为妻刚正懒绸缪，怕只怕河东狮吼，〖白〗小生申连，表字贵升，祖籍姑苏吴县人氏，不幸椿萱皆背，全仗义仆王定，抚养攻书，又得早年入泮，已曾聘下本郡张吏部千金为室，今据星家择选，行娶不利，只得入赘他门，目下于归未久，这也不在话下，想我幼时节也曾看到张敞画眉一节，未尝不笑其痴，如今反觉有情，真乃古今同一辙，英雄难破比重关，只因小生性爱风流，怎奈我家娘子呵，〖唱〗丰姿艳丽性端严，云雨的恩情意淡然，我是枕上求欢招咤嗟，房中调笑怒颜添，近来是相敬如宾客，我想夫妇之间避甚么嫌，害得我烈火无柴怎遂得欲，故而没法，要想到婢女芳兰替一肩，〖白〗那芳兰不但姿容芍药，亦且颇通文墨，更兼谈吐风流，毫无欲韵，〖唱〗宛然是瑶池王母随身婢，犹如许氏飞琼天上仙，（若没有娘了疑手），即如韩寿偷香如拾芥，（如今有了娘子是，）蓝桥咫尺胜登天，〖白〗欲待将此事与娘子说明一句，又恐他情性执板，事决不谐，那时节，〖唱〗弄得画虎不成徒累犬，春光漏泄反防闲，恨只恨，嫉妒妻房皎月貌，他是隔断人间姻与缘，〖白〗我想这些妇人，好不痴得紧，〖唱〗几曾见小星光亮遮明月，（就是那牡丹花虽好），也须要缘叶去助鲜颜，（可笑我家娘子，竟不明此理），他是凭我性情狂，怎奈他生慧眼瘴，但不知我的相思债，何年月日才得偿，若能遂得我的风流愿，甘拜慈航大法王，慢云贵升思婢女，要讲到俊俏芳兰出绣房，
〖旦引〗心慕貌霜花，身同承露华，〖白〗奴芳兰，本郡姑苏吴县人氏，父亲刘景贤，训蒙为业，因连遭凶岁，祖父久病身亡，无资殡葬，将奴卖入张府为婢，目下随嫁申门，多蒙小姐看待，情同骨肉，虽为下贱，却甚相安，但是目下到有一桩难事，只为我家姑爷，是〖唱〗爱色贪花情性顽，常将眉目动机关，晨昏侍奉勾引我，怎奈我，蒲柳难将丹桂攀，（况且我家小姐是）吏部千金家法重，闺房号令重如山，〖白〗我是从了姑爷，又违了小姐若依了小姐，又逆了姑爷，〖唱〗这其间，由命由人由谁好，却叫我，难就难推左右难，〖白〗吓，天哪，想我芳兰，前生造孽，投做女身，复为下贱，又叫我，立此艰难之位，我想姑爷是，〖唱〗像貌本非蠢俗子，他年一定列朝班，绣帏锦帐荣华暖，那怕身无十二环，（想我芳兰是）命薄身微缘分浅，（姑爷吓）劝你是，从今且莫想芳兰，〖白〗只因奉小姐之命，命我到书院前，折奴素心腊梅，瓶中供养，不免走一遭也，〖唱〗芳兰迈动小金莲，袅娜娉婷到外边，雅意淡妆人不俗，宛然是莲莱飞下广寒仙，青丝挽就时新旧，带一只汉玉玲珑碧玉簪，金方烂烂光射目，中间戴一个翠花细，後穿前湾新扎额，金玉双圈在耳上悬，身穿羊皮大袄青莲色，外罩一件紫色哆?呢小嵌肩，银红裙下松花绿，妙不过鸟菱三寸小班尖，腰间月白长绉帕，行来玉树在风前，莫道丫鬟打扮得能过分，皆因是千金得爱的丽婵娟，行来已至书房门首，一手推窗往外边，山茶花吐娇红艳，又只见架上的梅桩共水仙，天竹层球红似火，牡丹花子果在根边，诸般花木皆萧索，惟有那苍松翠柏色鲜妍，建兰虽爱精神少，（喜只喜）小妹迎春大姐先，（好素心也），小小金花开满园，众芳摇落独鲜妍，不从形貌如黄蜡，气味馨香蜜如甜，轻轻就把假山上，玉臂高伸把花枝牵，折取名花香扑鼻，笑盈盈插戴在鬓傍边，折得一枝欲要回身转，忽听得书声在窗里边，
〖生白〗何人折损花枝，〖旦白〗是小婢芳兰，〖生〗吓，原来是芳兰姐，来的正好，门儿虚掩在此，你且进来，〖旦〗是，晓得，〖唱〗芳兰是缓步进书轩，体态轻盈似花一般，贵升是，撇开书卷频言戏，喜上心来添笑颜，〖白〗芳兰姐，怎得到此，〖旦〗小婢是奉娘娘之命，到此折取素心腊梅，瓶中供玩，〖生〗吓，腊梅花，里边也有的，〖旦〗姑爷吓，里边不过是荷花罄口怎比素心的好，〖生〗吓，素心有何好处，到要请教，〖旦〗姑爷哪，〖唱〗素心却有天然趣，不比凡花颜色妍，香浮色淡瑶池种，常得江东带笑看，〖生白〗吓哈哈哈，原来有此好处，吓，芳兰姐，这腊梅却是素心的好，〖唱〗你若肯把素心留在此，我爱花人感戴自无边，〖旦白〗姑爷休得取笑，小婢是，〖唱〗芳是唤名心是素，只恐爱花人空自费心田，自古道，天生金菊芙蓉对，傍枝岂作得并头莲，〖生白〗芳兰姐是随口言淡，不减名姬风流，应常贮之金屋，可惜屈作下人，〖旦〗吓，姑爷，请自用功，小婢是进去了，〖生〗吓，芳兰姐，且慢，我还有要紧话问你，〖旦〗姑爷有何见论〖生〗吓，芳兰姐，〖唱〗难得你今生至紧要将你父族娘们对我言，我看你，为人伶俐通文墨何故将身竟换了钱，〖旦〗姑爷吓，蒙动问，实堪怜，老父名称刘景贤，凶岁忽遭先祖变，麦舟不遇范君全，无资殡葬将身卖，〖生白〗你父亲作何生理，〖旦唱〗青毡一片是家传，〖生白〗吓，原来是诗礼人家，可惜了，你今年多少年纪了，〖旦唱〗小婢年方交二八，〖生白〗哈哈哈妙吓，如此说来，〖唱〗我三人六八共青年，（我与娘娘是，）合得状元联榜眼，（如今要屈你个探花郎了），合凑兰房鼎甲全，洞房中都是年眷，锦帐花开品字连，〖旦〗姑爷吓，甚么叫做年家眷，如何叫做品字连，〖生〗（吓，芳兰姐，那同榜同年的书帖，）写的都是年家眷，你我妻妾夫君，岂不是一个品字连，芳兰姐，你是个聪明女，不待言，我是心中有意在话中传，（老实对你说了罢），无非爱你娇容貌，屈你在西房作一偏，〖旦白〗吓，姑爷，你是读书人，该尊重些才是，小婢是要进去了，〖唱〗芳兰是，飘逸回身往外走，（贵升是笑呵呵，）出外把衣袂牵，自从见你花容貌，日夜思量有万千，纵碍娘娘难动手，害得我，望屡屡咽空涎，今朝天遣来书院，莫负佳期顷刻间，那肯再行来错过，伏祈姐姐要垂怜，〖旦白〗姑爷休得如此，青天白日，像甚么样子，这是断然使不得的，〖生〗吓，芳兰姐，这是断断使得的，来哟，〖旦〗姑爷，快些放手，难道不晓得小姐的家法么，〖生〗家法由他，犯法由我，芳兰姐，〖唱〗可晓得月下灯前难动手，青天白日要周全，〖旦〗姑爷吓，小婢是，此身随嫁来申府，叠被铺床立帐前，兰房早晚相陪伴，顾不得羞惭避不得嫌，好歹总在姑爷手掌内，决不另抱琵琶过别船，便是偷情苟合难从命，劝姑爷，且自宽心待几年，〖生〗（哈哈哈）待几年，待几年，怎知我烈火三焦腹内煎，既承许我同衾枕，何必迟延待几年，芳兰姐，劝你休报板，莫迟延，望你今朝把恻隐添，〖旦白〗姑爷，此刻动不得，〖唱〗不待年时须待月，要紧还须待晚间，〖生〗喏喏喏，来迟来早终须就，可怜我欲火如焚眉上煎，（来哟）此刻芳兰是，含羞无语低头立，四肢无力任他牵，半推半就难推托，携手相搀往里边，自古色现心如火，香腮偎接口相连，二人共入罗帏内，软棉棉即便把裙掀，从来好事多磨折，只听的，送茶的文旦语声喧，〖丑白〗大爷，阿要茶吃，〖旦白〗吓，外面有人来了，快些放手，〖生〗呀，文旦来了，你且出去，今晚一定要来，〖旦〗是，晓得，〖生〗拿了腊梅花去，〖旦唱〗玉手执梅轻步出，气喘嘘嘘往里边，文旦托茶身向内，劈头遇见就开言，〖丑白〗嗳唷，咯是芳姑娘，为啥了面头红胀，对子里向乱奔，让我唬俚一唬，捉捉捉，弗要别脱子高底，大爷吓，吃杯喜茶，〖生〗狗才，好没规矩，甚么喜茶，〖丑〗大爷一心火来朵，吃杯茶下去，煞煞火罢，〖生〗走，狗才，还不走出去，〖丑〗嗳唷好打，晦气晦气真晦气，爱个没留弗住厌个赶出去。
【游庵】
〖生引〗无心邂逅有心牵，一夜相思千万转，〖白〗小生申真升，昨日出塘看戏，遇见两个娇尼，眉梢留意，眼角传情，昨夜回来，千思万想，一夜无眠，今朝一定要寻踪佛阁，仰接仙姿，但是我家娘子十分拘束，他说先生一到馆中，就不可行动，〖咳〗，我想别件事情可行可止，这段前缘教我如何抛撇得下?虐，〖唱〗我今朝要学红梨赵伯畴，权将佛地作青楼，法华庵院窥春色，随喜云堂访素秋，罗汉堂边寻袅娜，金刚座下会温柔，卧入莲花极乐土，身骑白鹤上神州，只恐晓钟惊不醒，鸳鸯梦，岂不闻牡丹花里鬼风流，
〖贴白〗文旦，〖生〗呀，芳兰来了，〖贴〗文旦在么，〖丑〗来哉，芳姑娘啥了，〖贴〗娘娘请大爷进去，〖丑〗?夭大爷，娘娘亻吾进去，〖生〗芳兰呢，〖丑〗进去哉，〖生〗如此来了，〖唱〗闻言请，不停留，穿过花庭进後楼，止步低头心下想，命丫鬟请我甚来由，徐移步，慢凝眸，偷看娇妻喜怒眉，三月桃花无变色，恭身进问语，温柔，〖白〗娘子，传唤卑人，有何见教，〖旦〗相公请坐，妾有一言相劝，〖生〗愿闻指教，〖旦〗相公，〖唱〗读书人，第一要箕裘，不能彀，耀祖荣宗莫大羞，况且你身系宦官益努力，乡闱大比在今秋，芸窗苦志把鳌头占，不负翁姑将阴惊修，贱妾叨光封高显，堂阀阅振苏州，（我看你这两日是）回避书齐如敌国，岂呆以诗书不务市街游，先生有病应调理，你不是六七岁孩童要管收，〖生白〗娘子言之有理，胜如金玉，但是卑人，今日还要潇洒一天，明日为始，决当闭户攻书，誓不出外，〖旦〗咳，一日不走，有甚难熬，请问今日要往何处，〖生〗娘子，春云无定向，随心所欲，〖旦〗相公，妾闻端人正士，游必有方，行不由径，怎说无定起来，〖生〗娘子喏，〖唱〗大街当丽如铺锦，（不可去），小巷清闻闲景致幽，（也不必去），道院僧居多胜迹，可消闲闷足解愁，（越法不该去），〖生白〗请问娘子，为何都去不得呢，〖旦唱〗大街气味多尘俗，小巷低檐藏粉头，僧房道院何关切，（见了那有钱的，无非是，）巧语花言将缘薄求，〖生白〗，如此说来，教小生到没有去处了，〖旦〗怎说没有，〖唱〗泮宫自采芹香後，痒序何防朝暮游，良友书斋堪息足，明师请皆可停留，衡文苦处能忘倦，乐道深处可解忧，论古谈今皆有益，岂不是秀才本色结交游，〖生白〗多蒙娘子的指教，卑人敢不从命，今日三弟来时，一定同到好朋友家里去，〖旦〗这也要相公自己省心，妾身不能跟随左右，如今且到书馆中，静坐片时也好，〖生〗是，多谢娘子，〖唱〗贵升原到书房去，眉头一绉用机谋，
〖白〗文旦，〖丑〗大爷那哼，〖生〗少顷三爷到来，同我出门，路上若说游玩之所，你只说法华庵最佳，须要说得佛殿精奇，大可游赏，〖丑〗嗄，晓得哉，囝儿别样弗在行，乱说是本等头挑出色大名公，〖唱〗道言未了君卿至，〖丑白〗咿，三爷来哉，（沈）大兄，〖生〗三弟请坐，〖唱〗略叙寒温旧套头，〖沈白〗大兄昨晚回来，尊嫂如何发落，〖生〗哈哈哈，三弟又来了，不瞒三弟说，这两天是讲过的，但等先生到馆，再作商量，（沈）不是讲过的，是求过的，〖生〗哈哈哈，休得取笑，请问三弟，今日山塘还有戏么，（沈）没有了，〖生〗如此没有，三弟，我和你须寻一个名区胜地，消遣才是，〖沈唱〗大兄，姑苏境地名公少，不比他乡山水同，斗艳争芳惟粉黛，当年大小慕乔公，吴王不载莲花迹，孙权徒存剑石踪，因此上，名士风流游玩少，让那些，庸庸商买贩西东，〖生〗三弟，我和你镜花水月闲消遣，何必名贤胜地逢，放眼须知皆美景，随身明月与清风，官居作宰邯郸道，夺利争名总是空，无如且把韶华惜，不负天公春色浓，〖沈白〗大兄，如此说来，又是应该玩耍的了，但是今日往那里去好，〖生〗三弟，出路由路，何必费心，（沈）如此，大兄请，〖生〗三弟请，〖丑〗大爷，三爷弗跟啥人，阿要叫连科一同跟去，〖生〗不必了，春效闲步，跟随一人足矣，〖唱〗徐徐移步把墙门出，挽手同行心不同，一个是，略观世景无心客，一个是，出塘心向佛楼中，步过长街穿短巷，山塘去路面前通，巧意申郎心下晓，此时回首望书童，〖丑白〗大爷，三爷，那闲到罗里去，〖生〗我们随意走走，那有地方，〖丑〗囝儿没倒认得一个白相场化，有趣得世个，〖生〗吓，在那里，〖丑〗就来眼前，亻吾说来大爷三爷听听，看阿好，〖生〗你且说来，〖丑〗喏，此去名山在眼前，虎邱一带须游遍，行过了七里山塘，早来到杏花村店，白云深处，紫竹林间，玲珑古刹法华庵，庵中好景人难见，说弗尽古柏苍松，看弗尽琼宫玉殿，山门里面，活佛能言，丈八弥陀开笑颜，如来顶，螺如串，装金罗汉尽刊天，水滑观音常出现，八角井，腾腾白练，九曲池，朵朵青莲，蕊珠宫里降神仙，天上人间无处选，真个是，庵中死一日，赛过活千年，〖生〗既如此，三弟，我们就去，（沈）大兄，但不知庵中和尚德行如何，〖丑〗三爷，弗要管德行弗德行，无非有几个雌和尚来化，（沈）痴和尚，倘或疯癫病发起来，岂不可厌，〖丑〗咦，三爷听着白字哉，此雌不是那痴，（沈）这便是尼姑了，大兄，小弟不去，〖生〗吓，三弟，愚兄欲去一玩，难为你陪我一陪，（沈）既是大兄高兴，小弟敢不奉陪，请，〖生唱〗难得君卿说奉陪，（哈哈哈，妙极了，三弟真正是个趣人儿，）贵升满面带春风，蓝桥有路天台近，何惧巫山十二峰，此日春效能馥郁，只因是，叶花铺锦暗香浓，绿池曲曲沿塘走，两峰遥映碧桃红，〖丑白〗大爷，喏喏，前头就是法华庵哉，〖生〗果然妙吓，〖丑〗咯是庵，弗是啥庙，〖生〗蠢才，〖丑〗咦，哈哈，那间囝儿听着子白字哉，〖生唱〗三弟你看殿宇森严进径远，漫天一带是绕松，竹篱围绕焚修院，远近惟闻晓寺钟，世上红尘飞不到，门前遥对小山峰，悠悠禅室多深奥，但只见紧闭山门路不通，〖丑白〗弗反陶，等唔去碰开哩没哉
，〖唱〗住表书生有意访，听谈佛殿女娇容，〖正旦引〗对景思春恨，身倦梦难成，〖白〗贫尼普传，只因昨日山塘看戏，得见书生，怏怏而回，中心眷恋，昨宵与志贞同睡，梦寐不宁，〖咳〗天哪，〖唱〗青春迅速似流星，错过光阴人便憎，昨夜梦回千万恨，无缘何苦会书生，念甚么经来看甚么戏，看甚么名班调甚么情，天遣相逢风月种，果然眼目未曾经，惹得我，焰焰欲火添油助，浪起春潮那得平，但不知，刘郎贵府居何地，（可惜吓可惜），未留贵姓与尊名，〖白〗早上我教志贞，馆後到我房中，把那生容貌图画出来，朝暮焚香，共解愁闷，〖唱〗普传欲画风流像，来了知心小志贞，〖小旦白〗师父，〖正〗志贞进来讲话，〖小旦〗来了，师父，佛婆可在，〖正〗在此打瞌睡，〖小〗廓下二师兄说，外面叩门，故此叫他去，〖正〗佛婆，佛婆，〖付〗啥个啥个，〖正旦〗你去看那个叩门，〖咐〗三太一同去?虐，〖正〗佛婆敢是睡昏了，自然你问明来历，然後三太出来，〖付〗?夭，弗差个，等我先去冲头阵，掇脚水总是我老娘家晦气，〖唱〗老佛婆，擦眼伸腰来走，动回廓摸过一层层，只听见，山门敲得声如鼓，〖丑白〗里势阿有个把人来朵，〖付〗来哉，啥要紧，阿晓得，〖唱〗庵内尼姑要念经，〖丑白〗嗳唷，老花娘，口气倒适意朵，
〖唱〗去闩开门身朝外，佛婆仔细看分明，〖白〗小官人，?吾朵做啥个，〖丑〗唔哩南濠申大爷，北濠沈三爷，〖付〗烧香呢还愿，〖丑〗也弗烧香，也弗还愿，要进来看看，〖付〗咯是女庵，女菩萨来往的，〖丑〗女菩萨来往，正要唔哩个男罗汉出入出入个哉，〖生〗不许多言，〖唱〗贵升止住童儿口，（吓，老佛婆，）你年老应该晓事情，我辈文人非狂客，特来瞻仰不须惊，〖付白〗介没住来朵，待唔进去报子当家出来，〖丑〗唔哩就进来哉，〖付〗啥说说，咯咯是庵堂规矩，等唔把山门，要关上子个，咯个小猴狲精口气弗是好人，啥个大爷小爷，猴狲精，真真多爷少娘个，〖正〗佛婆，甚么自言自语，外面那个扣门，〖付〗咯咯叫啥南濠申大爷，北濠沈三爷，要进来白相个，〖正唱〗吓，普传闻语凛然惊，（我前日在罗太太府中），闻说南濠申贵升，知己同窗只一位，兵科沈宦号君卿，贵升是，阊门吏部天官婿，张氏娘娘法律精，约束夫君真利害，南濠左近尽闻名，闻得他，少年钻骨贪风月，只恐他到庵中不太平，事到其间无别法，且将礼貌上前迎，〖白〗吓，志贞，他们既来，不得不接，你先去接他进来，我就来了，〖小〗晓得，吓，佛婆，你去开门便了，〖付〗哦，〖小开〗志贞是，慢展绣履步徐行，素珠儿悬挂貌娉婷，佛婆早把门开放，〖丑白〗那间两片齐开哉，〖付〗大爷朵，请里哼来，吾哩个，〖唱〗三太支宾在此迎，〖生白〗不敢当，三弟请，（沈）大兄请，〖唱〗眼快尼姑先识破，却原来，看台下面两书生，有何情切寻踪至，（吓）来意分明不老成，〖白〗多蒙大爷三爷光降，家师特遣贫尼迎接，〖生〗不敢，小生们瞻仰宝山，感蒙小师太，佛光垂爱，师太请，〖小〗大爷三爷请，〖生〗如此有占了，〖小〗岂敢，〖生〗文旦你在此等候，不必进来，〖丑〗哦，〖咳〗完哉，方才乱说子多化，那间正要跟进去看看，亦不来大爷喝住子，咯样标致尼姑，就带携吾啥使弗得了罢，倒弗如过西去河池边，看看河亭景致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