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要写剧本必须懂戏，懂板眼曲调，至少会唱几段戏。我写戏因自幼对陕西地方戏的钟爱。我的家乡是个戏曲之乡，几乎每个大队都有戏剧班社。自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直至文革期间当时的大队由于支部及大队领导的重视，甚或直接参于演出，成立了农民业余剧团。不但演出了不少传统小戏，折子戏，还上演了不少大本历史剧。在文革中亦未中断，又继续排演样板戏。剧台下人山人海，深受群众欢迎。我的父亲是戏迷，喜二胡，是当时业余剧团组建人之一，编排训练几乎都是在我家进行的。所以我自小受家庭熏陶，十二岁(上初小)时学校编排的文艺节目我拉二胡还曾出席赴县演出 。十六岁时我即开始了作剧生涯，开始由于文化水平低，但常看剧本。我喜欢剧本，借到剧本就抄，见到剧本就买。我还经常和当时县上文化馆辛景生老师联系，受到辛老师不少教益。由写戏词到写小剧本，写出了五、六本折子小戏，诸如《堵水》、《三过磅》、《疙瘩塬》等皆由农村的业余剧团演出。在七十年代未到八十年代初，我开始写起了大剧本，完成了“四大本”的创作。由于戏剧走入低谷，农村的业余剧团解散消失，连县上的大剧团都很少排新剧目，也不下乡演出了。这时对我的戏剧创作热情无疑是一种打击。我的四大本没有上演过，因折子小戏写于文革期间，未免打有那时的烙印，故不录入。人说十年磨一戏，好的剧本是要在演出中不断完善修改的。何况本人是农民，在农村从事农业生产三十余年，受各种局限性，写出的剧本存在问题难免很多。但我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在我的长篇小说《桃源春》及《郭太白诗选》出版问世之后，我才想将我的四大本刊行，供同道们赏析，批评指导。即使不能演出，也可作为一种文学形式以飨读者。 郭 太 白 二OO六年五月四日于弘文馆 目 录 公子案(1) 烈女歼仇(69) 伏虎记(115) 攀高峰 (154) 老虎娃迎父亲 公 子 案 新编历史剧 人物表（按出场先后排列） 胡公子：名豹，总督胡宗宪之子，仗父权势为非作歹的恶少。罗双：总督府家丁。占保：总督府家丁。尹独：总督府家丁。姚赖：总督府家丁。陈飞燕：百姓张明彦之妻。姐姐：陈飞燕的姐姐。范秋桐：严州知府。趋炎附势，贪情枉法的赃官。张明彦：陈飞燕的丈夫。春娃：张明彦和陈飞燕的儿子。宋姐丈：陈飞燕的姐丈。杨烈：打抱不平的江湖好汉。海瑞：淳安县知县，刚正无私，为民伸屈辨冤的清官。沈驿丞：淳安县迎宾驿驿丞。胡宗宪：浙闽总督。残暴凶狠，勾结朝廷奸臣严嵩欲谋天下的野心家。周刑部：刑部尚书。舞伎：四人。校尉，衙役：若干人。百姓：若干人。 《公子案》场次 第一场：游荡第二场：路遇第三场：严州府第四场：哭妻第五场：闯桥第六场：骂衙第七场：报信第八场：打驿第九场：惩匪第十场：击鼓第十一场：告状第十二场：府会第十三场：拦囚第十四场：献囚第十五场：惨案第十六场：越狱第十七场：刑场一九八零年七月於故里 第一场 游荡 幕启（胡公子带家丁占保、罗双上场）胡公子：哎，走来！唱：少爷俺姓胡名豹绰号二浪，出门玩景逛八方。老头子坐总督调兵遣将，看小胡在日后割地称王！爹要俺“体察民情”开眼界，保奏圣上作栋梁。临行写下亲笔信， 免得路上受饥荒。几天来走州过县花柳丛，县官摆宴好排场。四个家丁神通广， 鸡鸣狗盗算内行。官府怎敢把咱撞，谁敢惹咱胡霸王！俺小胡青云要直上， 一代更比一代强。罗双：肚子想吃美味，口唇只流?水。胡公子：二位，外出门闯天下，看谁手段大，只要心眼馋，不愁没银钱罗双：哦，对，对！还是少爷高见，领教，领教。占保：还是少爷有智。（尹独，姚赖上场）尹独、姚赖：少爷，你看这个。胡公子：哈哈，外弄的是啥么？罗双：是银子……尹独、姚赖：不……（只是摇头）占保：是细软？尹独：是……是衣衫！罗双：哦，置了几件新衣裳，嘿嘿，想打扮婆娘。胡公子：原是这样，还蛮有心眼哩。姚赖：少爷听我讲来。唱：两手心发了痒想捞一把，巧巧巧，巧遇见两个婆娘走娘家。只见那三寸金莲挑罗裙，圪圪拧拧两朵花。美美美来实在美，年龄不外十七八。燕语莺声迷住我，我二人俏俏随着她。好风流媳妇惹人爱， 胳肘窝挟了一疙瘩。胡公子：她都拿些啥么？姚赖：就是这个玩意。唱：红包袱外边印的花，（夹白）“娘子慢走！”一声吓得扔地下。我两个把这捡到手，美妇人如风摆柳更急啦。占保：你们再没去追？罗双：哎呀，实在舍不得哩，实在舍不得那哈嗨！……尹独：没有，没有。我们喊：妇人家慢走，东西丢咧！姚赖：嗨――唱：两个娘子匆忙走，头也不回话不答。一对凤凰双飞去，真好似三月的桃花映彩霞。胡公子：原来是两个婆娘家把你那魂勾住了。占保：那还用说。众：哈哈 ，哈哈……姚赖：清平世界，小人不敢胡来。胡公子：凭你们说，真是太巧遇了。（略思）花不楞登，白银两锭！哈哈，有运气，好机会哪！小的，叫她过来，俺少爷饱个眼福。姚赖：少爷有令，小的甘当效力。走，兄弟们出发！众：出发，嘿嘿，摘瓜，出差啦，走！（众家丁下场）胡二浪唱：这山色美景真不错，不攀巫峰甚寂寞。风和日丽情如意，巧遇一对小嫦娥！（ 家丁内喊：“少爷，抓住喽，快来！”）胡：来了，来了。(胡下场) 第二场 路遇 （陈飞燕同姐姐上场）陈飞燕：这好不气煞人矣！唱： 同姐姐回娘家天降灾难，遇见了官宦子虎狼一般！姐唱： 我姐妹受辱践将心痛烂，陈飞燕： 不由人肝肠裂泪似涌泉！姐姐，快走，快走――（姊妹二人匆匆下场）胡唱： 好一双美妇人蛾眉粉面，只可惜在荒路茅草当毡。众家丁围一旁添薪助焰，女婵娟拧着眉珠泪双悬。哦哈，痛快，美哉！占保：少爷，这里不能久呆，快溜。胡唱： 半路上做情事滋味非浅，有一日顶乌纱重续旧缘。占保：少爷哪，唱： 怕只怕那婆娘自寻短见，到以后这命案与咱牵连……胡：呸，真是一个草包！唱 ：清河岸既偏僻又没人见，捻蚂蚁与你爷有啥相干？是那个敢传爷提审问案，屁王八敢吐句蹦字狂言！姚：对，少爷是显官之子，谁胆大包天，把咱敢瞅两眼半！胡：人常说：穷要志气富要德。你爷向来心肠软，不愿与人添麻烦，你两个快将包袱给人家送去。姚：少爷的好心眼。（自白）哎呀，啧啧，这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哩，好得太么。牛郎会织女，再过鹊桥瘾。嘿嘿，好哟。（姚下场）二重幕启（清河水波浪汹涌澎湃，天淡风凉，分外凄楚。音乐徐徐起奏。内喊“美人儿慢走”“娘子停停！”陈飞燕同姐姐出场，悲唱圆场。）陈：姐姐，又有人赶我们来了！姐：哎妹妹，咱好苦矣！唱： 这才是路断天涯九重患，还不如投河一死也心甘！陈唱： 望断了清河水怒涛拍岸，咱死后夫和儿有谁惜怜！姚（上场）美人慢走，还您这包袱来咧。陈：姐姐――姐：妹妹，哎――（二人料无法逃脱，陈飞燕摘下荆钗投地后与姐姐相抱痛哭，投河自尽。）姚：美人不敢，美人不敢……这……这才是到口的肥肉变成了胶泥。霉气，霉气！这包袱，扔了可惜，还是咱的东西。（抱包袱下场）胡（携家丁上场）走哟。唱： 不觉得来在这严州地面，美风景好春光令人留恋。是何处传来了清歌两段 ，听得我胡二浪越发喜欢。姚：少爷……？巴下咧！胡：好奴才，屎憋了你就解裤带，莫非？屎巴到裤裆里咧！懂匀咧……包袱没送，有啥大惊小怪？姚：哼哼，我懂匀咧？是你懂匀咧！要拿你进公堂报案哩，两个美人跳河啦！胡：哈哈，拿我，谁有那驴胆，外拿我的人还没上世哩！奴才，死人的事当真？姚：不假。尹：咱等有督爷作主，捻死两个皮氏蚂，还怕个屁乎！姚：不怕，不怕，怕个萝卜！（严州府派四、五人前来迎接）校尉：相公莫非就是胡公子么？胡：是你爷。校：府台大人差我们护轿远迎。胡：嗯，府台大人（举拇指）了不起，真是一面好官。校：请公子快点上轿。胡（跃入轿中）哈嘿，躺在软轿，真个自在。想吃冰棍，就送来个馏子。尔嗨，你爷先躺在这软轿上长个懒腰。唱：凭我父权势大官高位显，那个敢不给咱骚轻卖欢。撞州县与老爷同餐共宴，照这样一辈子才不枉然。（众随轿下场） 第三场 严州府幕启（严州府衙门，高阁峻宇，富丽堂皇，知府范秋桐上场）范知府（颂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能诗海量算神仙。十载寒窗求荣贵，混顶乌纱非等闲，非等闲！ 下官范秋桐，职任严州府台。听说胡总督公子要来本州体察民情，想那督爷权大位显，公子高人一等，下官为了锦绣前程，咋能不作接应准备。校：（上）大人，公子马上就到。范：校尉。校：是。范：快点！校：大人，快点弄啥么？范：快把外门开圆，路扫净，本官用心将他等。校：大人，你也太费神了……量一总督公子，大人张罗非凡，未免过分！范：看在总督份上，公子就是总督。校：哦！公子就是总督。范：对，哈哈，没错没错。传令公衙上下，谁敢怠慢，以律定罪。校：大人，小的马上照办就是。范唱：贵公子他要来这里，天赐的良机太难得。俺老爷平生喜恭维。巴结上司捞油水。众家丁（出场）闪开路径！闪开路径！胡（上场）唱：过街玩市威名加，青马黄卷闯天下。这才是英雄生的豪杰子，母猪能下臭猪娃！家丁：到咧，到咧……胡：到咧就停下，快传范大人衙前答话。范：（施礼）前面莫非就是胡公子？胡：正是。尊驾莫非范大人？范：没错，是卑职。胡：后学见礼。范：公子光临，实在令人高兴呀。胡：得父亲命，特来拜访范大人。范：不敢不敢，凤凰飞千里，非梧而不栖。公子知己，下官幸甚。胡：久仰大人恭仁下士，精政博学，确实不假。学生回禀父帅，定有升赏。范：过誉，过誉。这个、那个……还望公子回府美言一、二，这就太 得感激了。胡：严州江山如画，人才济济，岂非尊驾治理之功。范：哈哈哈哈，公子，全赖皇上圣明，胡总坐镇。本官果有如此盛德，亦属万民之幸。校尉！校：是。范：快快传宴与公子接风洗尘。领诸位贵差，寓所用膳。校：遵命。姚：快点，肚子都饿扁咧，喂脑袋去。众家丁：走。（校尉领家丁下场）范：公子请坐。胡：那还用说范：有缘相会，喜不自胜。唱： 欢迎公子幸光临，本官不由喜在心。琥珀美酒先畅饮，再来谈经论学问。胡唱：深感大人情谊深，小胡怎能忘了恩。明春金榜标名姓，世代簪缨冠武林。到那时定将你酬谢，知府升个侍郎臣。（使女端酒食放桌上）使女：请老爷，公子用膳。（下场）范：请！胡：请！（二人就坐礼让，斟酒碰杯）范：总督大人贵体可健？胡：我父亲吃得五大三粗，身体可美得太。范：回府代某问安。胡：多劳大人担念。范：传歌伎。胡：大人盛情，多烦多忧，太对不起。范：宴前寂寞，对酒听歌，深慰平生。胡：大人可是天下第一官，盛名不虚传。范：总督将门出将才，鱼跃龙门在眼前。（歌女四人盛妆舒袖而出，施礼舞于厅前）歌曰：桃月芬芳涨春城，耀眼繁花色艳浓。风和日暖丽如画，一曲春歌上青冥。其二：山河锦绣美如屏，蓝天万里彩霞红。花丛黄莺鸣翠柳，丰韵幽声漾金笼。范：且下。（歌伎下场）胡：今得大人厚待，终生难忘哟。范：此属日常之乐，何足深谢。胡：不知咱府有啥名胜佳景，可容学生消遣？范：有，有，听本官慢慢讲来。唱：歌楼妓馆玩红颜，牡丹花园够留恋。自然佳景淳安县，山青水秀不虚传。胡唱：青楼花园逛几天，沿途佳景要游玩。马上派人传书简，五天动身去淳安。范：倒也凑巧。我与那淳安知县既是同乡，又是同窗，属我部辖。只要本官捎句话，尽管叫你吃的香，逛得美哩。胡：多谢大人。范：来了。（二校尉出）范：准备两乘轿子，俺老爷要陪公子花园消遣。校：是（众下场） 第四场 哭妻 幕启（清河水波涛滚滚，山石险峻，树枯草萎，一片凄凉景象，张明彦携儿子春娃出场）张明彦唱：寻遍了亲与邻长吁短叹，手拖着小孩子急转回还。儿的母去娘家踪迹不见，也不知路途上出何事端？这怎能不令人每日牵念，行步儿来在了清水河边……水流急浪涛涌乱石拍岸，但听得风声悲天地呜咽！（夹白）哎呀，这是什么？（捡起来）唱： 荒滩里捡起了荆钗一件，看此物是我妻寒家簪环。难道说她投河自寻短见？我心中一霎时大生疑团！（夹白）我的妻呀，妻呀……唱：你有何冤枉事诉说不便，丢下了全家人怎度饥寒。春娃：我的妈妈呀，妈妈呀！唱： 妈妈呀在那里快将儿见，儿寻母也甘愿跳下波澜……张明彦：我说是妻呀妻呀！唱： 虽然说家贫穷衣食短欠，你怎忍一命亡镜破难圆。陈飞燕（出场）唱： 夫和儿声声唤肝肠裂断，我的儿年幼小实实可怜！春：妈妈――（扑在妈妈怀里）陈：春娃……张：娘子，你在那里？让为夫找的好苦。陈：哎，夫君呀，真是一言难尽！唱： 自那日去娘家姐姐陪伴，却不料遇见了恶匪凶奸。抢夺去我姐妹包袱两件，又领来胡公子官宦儿男。如禽兽将我俩欺凌辱践，贞烈妇却怎忍枉活人间。姐抱妹妹抱姐声嘶泪咽，手携手跳进了清河波澜。荒岸上但丢下荆钗一件，必要时它与你报信传言。忽闻得夫和儿悲声不断，我岂能守琼楼痛伤心肝。咱夫妻清河岸权会一面，终久将化烟魂永难团圆。只望你抚孩儿全家有念，为妻我归天去也好心安！张唱：听娘子一番话好不伤惨，你怎忍骨肉离教人心酸。今日里咱夫妻同回家院，却怎说是烟魂一时团圆？陈唱：人死后再不能同床共宴，哭坏了夫和儿也是枉然。奴只缘怀悲愤冤魂未散，西行中遇见了嫦娥天仙。她怜我在人世遭此大难，迎你妻去作伴居住广寒。数日来奴心中千思万念，怎丢下夫和儿饱受摧残。夫和儿悲声放天震地撼，妾不免驾祥云暂会夫男。难道说善恶事终无报验？奴姊妹望夫君报仇雪冤！张唱：胡公子他本是狼心虎胆，全依仗总督父作恶多端。穷百姓告官府案情难办，事不成全家人反受株连。陈唱：这世道确也是清浊不辨，狗官府行苛政狼狈为奸。淳安县海大人百姓称赞，他好比开封府包拯一般。不阿权不惧贵无私铁面，他定能办此案明镜高悬。张：娘子放心，为夫定与你伸冤，报仇！陈唱：张郎啊咱夫妻分手离散，我一去幽冥中永难返还。儿无母夫无伴家事薄淡，妾怎不叹命苦怨恨苍天。可怜咱今生世不能偕愿，有积蓄你还当继娶百年。我儿呀对继母亲娘相看，苦读书勤家务耕种桑田。下场）张：罢了，我的妻呀妻呀―――唱：我的妻须臾间烟魂消散，手拿着荆钗细痛烂心肝。恨不能将胡贼碎尸万断，害得我父子俩好不孤单！春：妈妈，我的妈妈呀……我……我要寻妈妈去！张：儿呀，你母亲她已不在人世了……唱：手携我儿回家院，要把仇恨记心间。你娘一去不复返，渊海寻尸难上难。终生莫忘清河畔，盼你父淳安伸大冤。春：妈妈呀……唱：母亲姨母投河丧，丢下苦命小儿郎。哭了声妈妈呀儿难得见，你咋能这样硬心肠。你遭不幸把儿忘。天网恢恢惩恶狼。只盼你儿长大后，定要杀尽狗豺狼！张：我儿，跟爸到你姨家去，和你姨父商量，去淳安告状，伸冤！春：爸爸说得有理。宋姐丈（上场）哎，好不愁煞我也……唱 ：我的妻熬娘家令人伤痛，整整的一个月下落不明。急的我日夜心难定！兄弟，你到那里去？张：姐夫，我正要找你。宋：她姊妹二人还是无音无信，叫人好不着急。张：哎，我的姐丈呀！唱： 她二人命已丧清河波浪，只怪那胡贼子任性轻狂。我准备到县衙喊冤告状，冤不伸仇不报不下公堂！宋：哎，罢了，妻呀妻呀……张：姐丈，姐丈。（扶住宋）宋唱：一场霹雳从天降，妻呀你死得好惨伤。（俺面）满腔怒火焰更旺，说得我心乱更发慌！张：姐丈，你放心，为弟就去淳安告状，不报此仇，誓不返还！宋唱： 听此话气得我胸腹发胀，苦命人却这般雪上加霜。恨只恨胡小贼太得放荡，要告状要伸冤咱再商量。好兄弟，既是胡公子，恐怕去不得！张：姐丈，这话从何说起？宋：兄弟，你听我说。唱：他父亲官高势大不可量，统帅着浙闽兵马逞豪强。小州县那有奇胆办此状，事不成不测大祸更难防！张：姐丈莫要劝阻，多烦你护送孩子去他外家看养，小弟我就以死相拼了！唱：纵然是入火海也难阻挡，咋丢舍孤苦的可怜儿郎。到公堂将冤情细说细讲，事不成闹地府也不收场！春：爸爸，爸爸呀，我也要去。张：我娃跟你姨夫去到外婆家玩耍，爸过几天就回来了，爸回来再领我娃回家。春：爸爸，我也要跟你上公堂……宋：孩子，你去不得，城里有老虎，吃娃哩！张：我娃，好孩子，爸爸回来了，好看我娃…… （皆掩袖拭泪）姐丈，我就走了！（张下场）春：爸爸，爸爸呀――（宋拉住春娃）宋：兄弟，兄弟！唉――唱 ：这世道官官相护如冰冷，谁为咱穷苦百姓辩冤情。大丈夫怀恨十年心头铭，若鲁莽一事不成祸无穷！孩子，咱走。（春娃掩袖哭，携春娃下场） 第五场 闯桥 幕启（一条河波澜汹涌，河上有石桥，胡府家丁占保与罗双各执一齐眉棒出场）占保：人最怕有钱，越有越眼馋。罗双：无毒不发财，不狠弄不来。占兄，今天来在这严州地面，咱们借公子那威风，还不捞上一把私腰。占：那还用说：手执哨棒桥头站，行人得交买路钱！罗：若是分文都不交，提腿就往河里抛！占：罗师，见没人来，还是把咱这手脚活腾活腾。罗：对对对。占兄，俺老罗是江湖出身，你先瞧兄弟这两把刷子，哼，嘿！……占：嘻嘻，嘻嘻，我老占虽修过脚，可拜外师父“下山虎”，抡枪舞棒，还少碰个对手哩。（二人提棒做练功科）宋（领春娃上场）孩子，快走。唱： 张妹夫他去把状告，叫我护送这根苗。进城去吉凶实难保，怎不令人把心操！春：姨夫，你瞅桥头站的那个人，手拿木棒眼瞪着咱，怕得要紧……宋：唉，谅他光天化日之下不敢为非作歹。（细瞅沉思）不错，孩子，他们一脸横肉，不是好人！那咋办呀，咱们先躲一躲。（拉孩子欲下）罗：那里跑，拿钱来！（追上扯宋衣襟）宋：差官，我们一不欠账，二没借债，你可要的是啥钱？罗：你听，还和咱斗舌头哩！占：嘿嘿，买路钱！不交买路钱，送你见阎王！宋：差官，咱家穷的可怜，出门带点麻钱都花光了，无奈沿门乞讨……占：少废话，要不要你这条老命，快说！宋：差官高抬贵手，让我借来麻钱再送与你们。占：那把这小东西扣下，拿银子来换娃！快滚，谁要你外麻钱！宋：那……那……罗：休要和他罗嗦！（踢一脚，宋倒下，杨烈上场见此情景，大呼一声。）杨烈：毛贼休得无礼！罗：你是那里野种种，可知我等是钦派公差，总督部下。难道你吃了豹子胆咧，就不害怕！杨烈：呸，拦路贼，抢劫犯，明明是个土匪，充啥钦派公差！俺老杨为民除害，还怕打死你不成！有本事的上来……占：罗兄，还不快整，甭跑！杨：嘿嘿嘿嘿，爷倒要试试你外能耐，还跑啥哩。宋：好贼呀！唱： 恨毛贼太无理勒索敲诈，穷苦人行一步也受欺压。明明是强盗把民害，世上这王法在那答？你冒充公差为了啥？你拦路抢劫太不该。满腔怒火把贼骂！（春娃扶起宋）罗：少骂，少骂。等一会再瞧老子给你演好戏哩！占：嘿嘿！（抡棒欲打杨烈）你是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口外孙猴子，敢缠咱这山！杨：狗眼睁开，来领教你杨爷爷吧！唱：我杨烈本是那将门后代，多年来练就了文武全才。走江湖仗义气为民除害，人称我“及时雨”又下凡来！罗：胡吹个屁，俺老罗 是罗成的后代。你好大胆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杨：罗成满门忠勇，不怕辱没祖宗。畜生，及时雨收拾贼娃子来了。看棒！占：你敢！杨：为啥不敢！（罗举棒便打，哨棒被杨夺去。吓得占保不敢近前，罗双大吼一声急忙抽剑，被杨打入河中而亡。）杨：贼娃子休走！（赶下）宋唱：打死了歹人把桥过，多亏那位杨大哥。这才是善恶有报终难躲，恶鬼总有人拾掇！杨兄慢走！杨兄慢走！（追下）（胡公子与范知府随衙役数人上场）胡唱：在严州真好比神仙一样，从民间弄来了美貌姑娘。好陪俺牡丹园吃喝玩赏，老府台每日里照应周详。赐珠送宝还发饷，享尽艳福胜天堂。范唱：依我看要高升有了希望，把结上胡总督不比寻常。胡总督严太师本是盟党，一个文一个武把持朝纲！占（上场）少爷，不好了，吓死人咧……胡：妈的，又是鸡屁小胆！占：少爷，不是奴才胆小，罗双哥他被人打 ，他他他……把命送了个没费啥！胡：凶手是谁！占：他姓杨名烈，此人力大无穷，有万夫不挡之勇，厉害得太哩。胡：啊，严州地面竟有此等恶魁！范：公子，路上过往人多，咋能说都是严州人呢！口外湖南的、四川的，都不能过么？衙役。役：有！范：赶快捉拿凶犯！多去些人。役：是。（下场）占：亏得我脚底明白，险乎回不来了。（众役押杨上）役：大人，凶犯抓到。范：就问你是那里人氏，敢在我这严州地面行凶！杨：小民祖籍开封府，姓杨名烈。因偶遇抢劫拦路之贼，抱打不平，并非有意行凶，望大人明察。胡：嘿嘿，还是个河南蛋，嘴还翻得怪欢，给我绑去砍了！范：公子且慢（耳语）朝廷命官弄事，手续还得做齐么…………待本官审后再杀不迟。胡：说得也是。杨：胡贼子，狗魔王，杨某恨没将你一刀两断！范：大胆，打死督府家丁，赃证俱全，还不低头认罪，竟敢口吐狂言！杨：大人容禀。范：为何打死人命，从实招来！杨唱：我杨烈路过石桥畔，见一人躺在大路边。孩子在旁哭 又喊，此人双目泪涌泉。我走上前将情问，他说交不起买路钱。被贼匪踢倒难立站，望着桥头苦难言。我要扶他将桥过，两个恶匪耍手段。无奈我打死一个把气咽，一个逃命跑的欢。我杨烈为民除害人称赞，见义勇为理当然。督府家丁我没见，望大人详察明根源！范：胡说！满口荒唐话么……听着！唱：督府门下法规严，家丁怎敢把路拦。今日公堂硬强辩，岂赖过赃证人证两齐全。你外脑袋不保险，迟早送你上西天！来人，打入死囚牢去！杨：狗奸贼为民父母，贪情枉法，要杀就杀，何必或迟或早！胡：此人无理太甚，马上动刑！范：来人，押下去杀了。（众衙役押杨下，范、胡等跟随下场） 第六场 骂衙 幕启（严州知府衙门）范：方才去游花园，忽然起了祸端；家丁呜呼一个，这这这，有失下官体面。（忽堂鼓声大震）何人击鼓，带上堂来！唱：我正要坐堂理公案，却怎么堂鼓响连天。是那个又来把状告，球他妈，尽给老爷添麻烦。（宋姐丈领春娃上堂）宋：叩见大老爷，冤枉！范：哼哼，嘿嘿，我说我冤枉，你说你冤枉，我老爷冤枉懂了个不大不小的乱子，你冤枉的是啥事？快说！宋：老爷容禀了。唱： 我的妻熬娘家无踪无影， 到如今与妻妹下落不明。范：哎，你说外没底没面的案子，叫本官咋个断哩么！唱： 听说是清河岸遭遇不幸，胡公子施淫威天理难容。她二人受屈辱身陷绝境，实可怜姊妹俩清波丧生。范：哦，掉到河里去咧，可是鱼鳖的好事。死的倒也可怜，没有凭据，咋能空口胡扯，诬陷他人。你知道诬陷也是犯罪么？宋唱：张姨丈到县城去把状告，将孩子交与我返回家中。石桥畔遇见了凶匪两个，手拿着齐眉棒面目狰狞。行路人要交出买路费用，我无钱却被他打了一通。多亏那杨大哥路见不平，杀坏了狗贼匪吓跑一名。范（惊堂木一拍）混账刁民！你今天可是为妻伸冤，还是替人叫屈？宋：大老爷为民作主，我妻这冤枉也当伸，杨大哥之屈咋能不辨！大老爷听民讲来……唱：那杨烈确真是良民百姓，杀豺狼他胜过打虎武松。范：胡说，自古之理，杀人偿命！宋：他除贼匪，为人舍身，反招杀己之祸，岂不冤屈。杨大哥……你死得好冤枉哪……唱：他有功不赏反受刑，这天理为啥不公平。我今日公堂把屈叫，还望大人辨冤情。范：杨犯和你有啥瓜葛，必是同谋凶手无疑！宋：大人，我和他素不相识，是他在桥头打杀贼匪，救了我命，反被杀害，小民怎忍他含冤负屈！范：废话，给你明说哩，少管闲事！唱：你讲的案子理昭彰，听老爷把话说心上。你老婆投河实可悯，杨烈他不该把人伤。他的被告纱帽大，本官权小没主张。若想秉公从明断，教我咋能好收场。人常说有强权来没公理，你要回去细思量。若能装鳖睡热炕，多管闲事要遭殃！宋：你……你……你枉为民父母！我只说你能为民作主，秉公执法，让我枉跑到你这里来了……范大人，唱：你这老爷太麻眼，枉做百姓父母官。为什么只有强权没公理，难道说朝廷单养浆子官！原来是乌纱贵来民情贱，惧权枉法鼠一般。叫你白把乌纱戴，却做个舔肥咬瘦肮脏贪！范：住口，竟敢吼骂公堂。来人，将这刁民轰出堂去，给我重打二十，叫你跑一回也不枉！役：是；（众衙役轰宋出堂）范唱：这个恶棍太胆大，竟敢开口闹公衙。弄得我脸发烧骑虎难下，拉出去品味道先领王法！（下场） 第七场 报信 幕启（内唱“恶狼窜南山，姓胡名霸天；要说老狼恶，狼子更凶残！狼牙似刀刃，吃人红了眼；白天闻狼嚎，夜晚断人烟……”淳安县知县海瑞身着便 服，手挽马鞭出场。）海瑞唱：忧国忧民心如煎，私访踏遍大江南。白骨露野虎狼窜，文武朝臣弄强权。百姓连年遭劫难怨声载道恨苍天。我胸压凌云燃火焰，心卷怒潮怎平安！策马扬鞭把路赶，要舍命除奸奏天颜。不觉进了淳安县，驿丞怎么站衙前？沈驿丞（出）海大人。海：驿丞，你呆愣愣伺立门前所为何事？沈：思念大人回衙，望眼欲穿。海：盼望本县回衙，定有紧要事么？沈：喊冤告状的没有，却来了个送信的。海：谁人的信？沈：严州范知府来信，说是胡总督公子要来本县玩景，请大人安排接风，周全照应海：哈哈，好一个胡公子。来了就是了，还要我如何周全照应！沈：他说要特殊、隆重。海：胡府一个小崽娃，屁股屎荚尚未落尽，还要我咋样特殊，怎么隆重！唱：胡公子传书简要来本县，这件事倒教我左右为难。多年来小崽子目无法纪，凭借着总督父作恶多端。这件事我还须有点主见，决不能低眉折腰事贵权！驿丞，你看如何处置？沈：海大人。唱： 朝廷律令有规定，法当严来纪当明。普天下歪嘴和尚翻念经，说的干的大不同。世人顺着风潮走，咱好比浪摆扁舟逆水行。总督心中不乐意，将来定要受折腾……海：驿丞，你听我说。唱： 天昏地暗乌云罩。长夜漫漫更难熬。民间疾苦谁照料，天灾人祸两相交。胡公子游玩何气傲，不辨五谷食民膏。松柏生就刚毅貌，莲出淤泥品自高。我给他家常便饭不可少，一日三餐素羹肴。他如若安分还罢了，无法无天定不饶！沈唱：大人之言领教了，不附权势是英豪。海唱：凭权借势真可厌，作威作福狗一般！接待恶狗用锁练，猎住豺狼铁笼关。但愿为民解祸患，那怕掉头丢了官！沈唱：听大人一席话我心坚志定，量权衡为国为民效精忠。难怪得海大人万民钦敬，真不愧包龙图再世重生！海：不敢当，本官实在担当不起。唱：要比包相咱不敢，相距还差地和天。应以包相来作鉴，才敢横眉对脏官。当今世情多伪善，迎逢拍马忌直言。贪污腐化到处见，官场比漆黑一般。本县不随世俗变，刚直勤政慕先贤。沈：大人，我曾记得唐人魏征有句名言：“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见兴衰；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我们 就以包龙图作镜了。海：要做一个清官，为民作主，富民一方，当以包龙图做一面镜子。沈：大人路途劳顿，请快回衙休息。海：虽然风尘仆仆，倒也精神抖擞！（下场） 第八场 打驿 胡（坐轿出场，家丁随后）来了来了。唱：兴冲冲告别了严州地面，坐软轿玩风景要逛淳安。想也是备停当珍馐玉膳，县太爷迎小胡等在门前。也许他派公差路途打探，俺全凭老头子有势握权。官宦家确真是尊荣无限，遗憾哉难甩掉小帽青衫！尹独：少爷，到了淳安城下，咋看有些冷清！胡：放进抬哪，拐了几十个弯，肚子都饿扁咧，恰好饭时到淳安。咦，咋没见县官的影子？（二幕启，县衙门前，有二衙役持戟侍立）唱：不觉来到衙门前，列戟排矛好森严。钟声已打午时点，冷清清一对石狮蹲门前。（插白）噫，怪气哪？咋没有爆竹阵阵飞天响，敲锣打鼓五彩幡。好个驴头贼知县，戴乌纱只当谝闲传。三天以前信送到，中途咋能耍变砖。无人迎接不方便，难道说，欺我小胡没坐官！尹独，姚赖开路，给我闯进衙去！姚：哎，几位衙役，火速传话，说是胡公子到衙――（一衙役下）（沈驿丞领二衙役抬食盒上场）沈驿丞：奉老爷命，迎接公子。胡：你是个干啥吃的？沈：小官是本县迎宾馆驿丞，专职迎接招待贵客，姓沈名善字良臣便是。请公子先到驿馆安歇用饭。尹：怎么，到驿馆安歇，连小县衙都不敢进咧。好高的门楼，屁大个架子，给谁都摆，去，叫你那头头出来！胡：快传你们老爷，俺要见他！沈：老爷今有公事，说他改日再会。姚：少爷，你也饿咧，咱大伙腿都软咧。他抬的食盒，咱先美美吃一顿再说。尹：吃，吃，和饭还打啥气憋哩。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和他算细账！姚：总督派公子“体察民情”，难道容他这般托大不成！沈：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唱 ：公子辛劳非等闲，县大人对他不一般。莫嫌食盒味薄淡，含情蓄意在其间。胡：请问食盒抬那是十全还是八宝？沈：抬的白蒸馍，炒豆腐，茄子，豆芽，红萝卜。胡：那么好的东西！沈：这饭菜比我们海大人吃那好多了。胡：好奴才，敢翻嘴，吃了豹子胆了！唱：好奴才竟敢把我吓，捉弄你爷罪该杀！不给点颜色不害怕，闯县衙要摘七品小乌纱！下威们，先给我把这有眼无珠的奴才捆起来，美美收拾一顿！（家丁将沈捆住，大打一场，二衙役见势不妙，乘机溜下。）沈唱：听一言真把人肝胆气炸，狗崽子你凭啥咧嘴啮牙。你的父坐总督我也不怕，你莫要把好官看成冤家！胡：甚么好官，下级服从上级，小民服从皇孙！藐视总督，违抗知府，大逆不道，想必是要谋反不成！给我打！唱：老驴头出言太不逊，别怪你爷没情分。给爷把他先教训，再闹老海这小衙门！沈唱：一阵阵打得人鲜血淋漓，衙门外遇见了一群盗贼！胡：还敢骚轻，再打！唱：只当是衙门外习武练艺，那一个敢与爷来比高低！沈：好贼呀！唱：我今日舍一命全然无畏，狗豺狼定难逃天网恢恢！胡：住口，尔嘿，简直不要命了，打死救活！（沈驿丞骂不绝口，气恼得胡二浪吹胡子瞪眼。内喊“快救沈驿丞！”海知县领衙役七、八人上场）海唱：胡公子欺官府太得可憎，见此状不由人怒火烧胸！来人，给我将凶手统统捆了！（众衙役七手八脚捆住了胡公子及胡府家丁，为沈驿丞松绑。）唱：大丈夫遇此事怎能回避，我海瑞要与他见个高低。要抓他上公堂行责问罪，纵管是天塌下在所不惜！驿丞受苦了。沈：哎，大人，受得一时苦，炼得钢筋骨！胡：海七品，你太不讲面子，还敢把俺们咋样。我看你擒虎容易放虎难呀……海：你等是那里顽匪，敢来本县撒刁！从实招来。胡：我胡豹就是虎豹性，你这顶乌纱审不成！审不成！海：狂妄，本县奉朝廷命，专制奸佞之徒，给我收监，押下去！姚：少爷，不好了……胡：敢！海七品，敢动我一根头发，叫你脑袋瓜搬家！海：我看你那像官宦子弟，明是一帮顽徒乱匪，押下去！（衙役押胡及家丁下场）唱：胡公子领几个狐群狗党，来我县耍野蛮气焰嚣张。绝不能循私情宽容忍让，看我把贼小子教训一场！（海瑞下场） 第九场 惩匪 幕启（淳安县大堂，挂有“勤政爱民”大匾，唢呐牌子，公差排衙，音乐停奏，海知县上场海：好咖咖，好咖咖，好厉害的胡公子，竟如此藐视本县衙门，我今日要他见识见识！唱：从何处窜来了一帮凶犯，竟冒充胡总督官宦儿男。闹县衙打公差骄恶刁险，今日里为百姓锄暴除奸！将这帮顽匪带上堂来！胡（上）：好恼煞人也……唱：芝麻官儿真可怕，敢和督府结冤家。这口沤气比天大，气得人头顶冒火花！海：好 厉害顽匪，见官如何不跪！胡：想的倒美，我胡豹与府台平起平坐，岂能给你海七品下跪！海：（惊堂木一拍）嗨！好说，按倒，重打四十。（众衙役将胡按倒，做打科）胡：哎唷，哎唷，疼死人也……海知县，看你是槽腿子朽了！唱：我今挨了四十板，明天剐你刀四千！海：哼！我只说你们是一帮土匪，胡公子竟能干出这等事来！唱： 休言说你父官职大，横行霸道轻国法。国法不论尊和卑，混打驿丞该惩轻朝廷命官闹县衙，像你这恶棍罪该杀！胡：海知县。唱：为父本是大清官，当朝三品镇江南。英迹盖世威名显，朝臣那个敢翻天。你今日偏要耍蛮干，血染淳安后悔难。若不陪罪设酒宴，教你在油锅把浪翻！海：（惊堂木一拍）大胆顽匪，贼胆包天，竟敢口吐狂言！岂有此理！唱：你说你父大清官，公子怎能不明贤。你一官半职都没有，却被虎狼更凶残！请问你那像胡宗宪，是何处游匪照实谈。冒充官亲罪非浅，招摇撞骗理不端！姚：大人，别误会。公子这次出门，带有督府印信，确实正儿巴经，没有半点虚假海：你们敢为非作 歹，还不敢假造信件。姚：这……海：这的是甚么！胡：三日之前，严州通函，那就可证明么。海：严州知府盲从假信，本 县焉能将错就错。来人，将这帮游匪先押下去！关进大牢，等候发落。（众衙役押胡下场）唱：惩治游匪理公正，违法害民岂能容！役：大人，我看这游匪确实是胡总督公子。海：嘿嘿，我不说他假冒官亲，咋能打得这样痛快！役：这事让胡总爷知道，却不结成冤恨了。海：为国结冤，为民解恨，是做官的本分。君子一死报国，何以冤恨为惧！唱：自古来忠贤士刚直不惧！要刚直岂能不积怨结仇。包龙图铡驸马得罪皇后，小王镇打镇台不怕杀头。咱今日将案情严州呈报，细陈述假冒官亲贼头目。胡总督即若派人来认领。他只能忍气吞声暗消愁。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给个下马威风不回头！假若还执迷不悟不改悔，到我手仍然是个阶下囚！衙役，役：是。海：将这信件送到严州府，火速回报。役：是（下场） 第十场 击鼓张明彦（出场）唱：辞别姐丈把路赶，爬山涉水到淳安。怎知道胡贼游玩也到此，冤家 相逢愤更添。进城来歇了一夜晚，写好状子带身边。又听说胡贼打驿将法犯，扣在淳安狱牢间。这样的巧事实鲜见，要伸大冤不作难。 哎，托人写好状子，可惜迟慢一步，海大人已经退堂。身边银两花个精光，不敢耽误，这该如何是好。海大人既是好官，我不免放胆击鼓一回。（上前击鼓三响）役：何人大胆击鼓！张：小民有大冤大恨，前来告状。役：老爷方才退堂，你又击鼓喊冤，可小心大人打你外尻板子！张：哎，这好作难也……役：嗨，告状的，不要怕。说句笑话可别当真。我外海大人是个名震四方的好官，也许不会打你的。（内传，“将击鼓人带上堂来！”） 你听，老爷传你哩。走，跟上我走，小心点。（下场） 第十一场 告状 幕启（海大人正在中堂翻阅文案，游曲幽雅起奏。）海念：志刚胆正羡青天，饿虎入我牢笼间。不立武松猎虎志，豺狼当道难平安！役（出）禀老爷，有一年轻汉子击鼓喊冤。海：带上堂来。张：小民叩见老爷。海：你是那里人氏，姓甚名谁？怎么方才退堂，又敢擅自击鼓？张：小人姓张叫明彦，严州府人氏。只因冤枉甚大，非大人莫能雪洗，故来县堂击鼓告状。望大人恕小民莽撞之罪。海：既然如此，本县不怪于你。只是你乃严州人氏，非本县所辖，应上严州告状才是。张：大人 有所不知，严州知府趋炎附势，贪情枉法，有多少百姓伸冤告状，无有结果，反受其祸。况小民所告乃胡总督公子，更是不敢前去。海：原是 这样。胡公子现在本县扣押，正好审他一审。你告他所何事？张：海大人，我妻子和妻姐被他抢劫污辱，投河自尽……海：有何凭据？张：这是状子，大人一览。（海瑞接状）海：还是口叙得详细。张：大人容禀了。唱：我的妻名叫陈飞燕，天生佳丽惹人嫌。姐姐陪伴娘家去，月满未见转回还。亲邻四处都寻遍，无有踪影怎不烦。有一日来在清河畔，捡到贱妻一荆钿。正在疑惑长哀叹，雨悲风凉天变颜。我的妻还魂将我见，海：哦，难道确有还魂之事？张：大人你细听来。唱：她说是怀冤屈魂灵未散，嫦娥女接她去居住广寒。那一日我父子放声哭喊。惊动了天和地月宫天仙。驱下祥云将我见，向我详细叙根源。她开口叫骂胡公子，逼死民命理不端。特来与我作指点，要我报仇雪大冤。她说告到淳安县，才能拨云见晴天。她须臾离别又不见，但丢下我父子泪涟涟。我今这状子交当面，望大人将明镜来高悬。海（大惊）啊，原是一桩人命奸情大案。唱：听罢言来添愤慨，胡公子狂妄似狼豺！生灵涂炭怎忍耐，罪上加罪难掩埋。我海瑞为官来万民感戴，遇此重案怎决裁！我若不为民作主，枉戴乌纱坐衙台。若不 将生死置度外，怎能乱世肃尘埃！岂惧那胡总督时亨运泰，我今日甘为民挂印悬牌！ 张明彦先退下，带胡豹上堂！役：带胡豹上堂！（明彦退下，胡及家丁等一干人 犯被押上堂。）胡：哎，倒霉咧。白白打我四十大板，黑庭子坐了整整一天，又传俺胡爷上堂，莫非芝麻官反悔陪罪了……海（惊堂木一拍）跪下，好一个赖骨顽皮的 狗种！（吓得胡公子等匍伏在地，但竖眉瞪眼，仍不屈服。）胡：你……你……打骂官亲，已太不像话了，你还想咋咖……海：好奴才，我只问你，拦路抢劫，奸淫妇女，逼死民命可属实么？胡：没有，眼见才为实，耳听未必真！海知县，你存心与我胡家作对…是么，海大人？唱：我看你全然是不讲情义，敢与俺胡二浪捏事弄非。抢妇女逼民命有啥端底？没赃据无人证咋辨黑白！海唱：叫小子且收住嚣张气焰，纵然是你 父亲一品朝官。铡龙子斩龙孙前朝有验，任何人犯国法也难容宽！杀人必定要偿命，欠债岂许不还钱。牙还牙来眼对眼，本县衙门把理攀！国法天网难逃窜，血债要用血来还！姚：哎哟，这……这……糟糕透了，陈案子露了底，少爷哪，这潭溪越撞扩越大咧……胡：太师来撑腰，总督将我 保。那个敢来问是非。海：远水解不了近渴！我马上将你依律斩，总督发兵空费劳！传张明彦上堂。张：（上场）大人在上，小民张明彦叩头。海：胡豹，他就是你的原告。胡：哼，原来捏是弄非是你来！有啥赃证？你这个刁民无中生有，诬告官亲该当何罪！张：呸！好一个没天理没王法的狠贼，是你害死我的妻！（掩面擦泪）唱：我的妻和妻姐清水河畔，狗 贼子无人性强行凶奸。逼死了她姊妹永难相见，抢夺去红包袱赃证俱全。胡：你满口胡扯！海：衙役，查游匪所带之物，可有红包袱么？役：是！（下场）胡：红包袱他家有，别家不许有么，咋能算是赃证！海：红包袱所包何物？胡：随身换洗衣裳。海：是男衣，还是女衣？胡：是……是女衣。姚：是女衣，没错。还有裙子还有袄，老爷要我们出门讨 买个丫环，带了几件用的衣裳。海：好说，几件衣裳？是红是绿？姚：女娃娃穿外衣裳嘛，红的绿的都有。这是内府准备的，我们挑上就走，没看几件。役：大人，包袱查到。海：解开查验。（役解开包袱，海查）嘿！既督府招买丫环，绫罗绸锻取之不尽，还用粗布衣裙不成！你看有几件细软？胡：这……海：这又是什么？张明彦，看这可是你妻之物？张：哎呀大人，这就是贱妻所带的换洗衣裳。胡：混账，你妻有的就不许别人有么？海：好一个胡豹！唱：我看你吞吞吐吐心藏奸，贼匪反倒翻了天。今日里赃证人证摆当面，你还要强词夺理为那般！ （指姚赖）你叫啥名字？姚：小人姚赖。海：我看你倒有点死皮赖脸，你是咋样逼死民命，从实招来！若再耍滑打赖，重责不饶！姚：大人，没有这事，小人实在不敢耍赖……海：不打料你不招，给我夹起来！（衙役上前准备动刑）姚：哎呀，好我老天爷哩，不敢打，不敢打，小人有招。海：有招快讲！姚：那一天去严州走在半路上，碰见两个年轻媳妇。只因妇人家胆小心怯，没见过城里外少爷公差，可怜她们吓得自寻短见了……海：（问其它家丁）你们说此事果属真么？若有半句虚词，拷打无论！占保：大人，那可不怪我家少爷，罪在罗双身上，他抢了包袱，还拉我们抢人，所以才懂下这乱子……海：罗双是那个？占：他也是罪有应得，已被人打杀了！海：把你们都推个干净，那么红包袱从何而来？姚：从路上捡来的。海：方才说为讨买丫环所带，这回又说是捡来的？姚：捡的捡的。都是罗双兄弄的事，罗双兄已海：好一张利嘴，还想耍赖不成！姚：老爷，小人万万不敢耍赖……海：胡豹，看你怎么说！胡：别嚷，别吵，听我说。唱：是家丁犯了法应当严办，胡府事有督爷审问根缘。督府与你交凶犯，何必自己找麻烦！张：说的好听，老爷，他……他……还想溜脱不成！事已大白，还望老爷为小民作主。海：（背身徘徊不决，自语）这，这才难煞人也……（沉思良久，下定了决心）嗨，诸犯听着；唱：水有源事有因真相已白，民妇人寻短见是何道理？小奴才你不要尾巴翘起，我今日拼性命捉拿罪魁！纵便是你父亲皇朝戚贵，饶了你老百姓就要倒霉！ 将众犯打下死囚牢去！胡：哎哟，我的妈呀！（众役押 诸犯下）胡：深感大人廉洁奉法，小民死难 图报！海：今日要将胡公子 办罪，想那总督不会与我甘休。本县甘当任何风险，上表朝廷，听候处决！张：小民连累大人……海：本县为民作主，万死不辞。张：多谢大人，小民告退。（张下场）海：传沈驿丞。沈：（出）大人，卑职在。海：伤情怎么样了？沈：近已痊愈。海：那这 趟进京的差使就委托你了。你将此案火速上报刑部尚书周大人，他在朝为官清正廉明，定能设法密奏天颜！驿丞听候处决，方可转回。如此重任，生死存亡，拜托兄弟，但侯佳音。沈：卑职万死不辞！（接文案，行礼下场）海：衙役，准备马匹，本县要亲赴严州，呈报此案！役：是。（众下场） 第十二场 府会 幕启（有乞丐三、四人，扶老 携幼，喊：“咱们快走！天哪，天哪……”丐甲，唱：“总督府敲骨吸髓太可憎，众百姓家破人亡怎逃生；无奈了背井离乡沿门乞讨，盼只盼到淳安细诉冤情！”丐乙：“老伯，咱们快走……”过场下）海瑞（上场，心事重重，愤慨的唱）唱：官宦子弟害百姓，轻狂玩命实难容。罪有应得其报应，?兽入我罗网中。世人君子皆惜命，我海瑞为民岂贪生。催马严州报案情，要与虎狼决个输赢。校：大人通名！海：请报府台大人，说是淳安县有访。校：我家大人酒宴未散，且稍等候。（从内传来丝竹管弦歌乐声，忽高忽低，婉转悠扬）海：借问贵府今日有何喜庆，却是笙歌盈门。校：大人饮宴，歌女伴乐，何足为奇！海：呵，不奇，不奇！（校下 ）唱：人常说候门深似海，淳安县不由发了呆。知府衙门宴歌舞，路有饿莩实可哀。严州连年遭荒害，怨声载道尸横街……苍天茫茫云遮盖，胡贼父子如狼豺！欠下百性多少债，我胸中怒涛卷江淮！校：（出）传淳安县进衙。海：（念）一层衙门一层天，愈是高处愈觉寒。范秋桐：啊呀，老同窗，有幸光临，一路辛苦。海：（施礼）因有关紧之事，特来请教年兄。范：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什么关紧之事？海：只因胡总督公子逼死人命大案，国法不饶。再则严州近年那几个无头案件可与胡府瓜葛不小。范：年兄有何凭据？海：此事民所共知，下官愿陪详查实情。范：就是这个关紧大事？海：确是关紧大事，可是个关天关地，关系国脉民运的大事！范：难道你不知那胡爷与太师严嵩有刎颈之交，谁能惹得起他！老同窗啊，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咱还是议个两全之策，岂为不妙。海：老同窗。唱：护官之符背民意，两全之策可祸国，宁可挂冠头颅碎，怎能敷衍图安逸。我劝 同窗明大义，除暴安民建功绩！范：这件事还得请教于你。海：凡事请教先圣贤，做官要做爱民官。范：那你说咋样处置？海：以下官愚见，将严州悬案弄个水落石出！范：老同窗，这可万万使不得。只恐告不倒他，丢了乌纱事小，灭门之祸就要临头了。海：府台大人。唱：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更何况胡二浪罪大恶极。老百姓鸣冤屈岂能不理，怎忍睹穷苦人颠沛流离。胡总督倚权势骄恶无比，杭州府万民众有口皆碑。纵其子闯州县犯下大罪，还不知多少人沉冤莫白。放恶犬伤人命视同儿戏，咱岂能抹光墙脚踩瓜皮！咱岂能对此事同恶相济，不为民来作主谁是谁非？为百姓纵管是肝脑涂地。受钦命在当朝仗刑立威！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同窗想事差矣！人生安乐值千金，顶风冒险又何必。在下愚见，不图美誉天下，但图保住乌纱！还是以礼相待，将公子送回杭州，岂不为妙。海：老同窗，送不得！范：送得，好汉不吃眼前亏；难得糊涂混世机……海：实实不可！范：自然送得，老同窗若有不便，年兄愿随鞭蹬。海：常言道：“纵虎归山易，上山擒虎难”呀！！范：哎嗨，你不怕死，我老范还豁不住哩。上有老，下有小，咋舍妻妾滴滴娇……海：咱们受国禄而误国，视民命如草芥，贪已命如惜金，难道不怕百姓唾骂！范：青云各有路，不悔入歧途！海：真乃怪事。入歧途而不悔，临悬崖而扬鞭，岂是大丈夫之志？范：只要荣华日长久，管它丈夫不丈夫！海：生世甘作巴儿狗，枉为红尘一知州！范：休得开口伤人！海同窗哪……海：悔难平我恼恨，范知府！范：海同窗，休发火。海：水与火，不相容。范：休怪老友无情……海：烈火方煅真金！范：左右来人，给我拿下！众校尉一涌而上，将海瑞捆住）海同窗，别怪朋友不讲情义，是你作茧自缚呀！唱：我看你太不懂天经地义，小胳膊扭大腿不合道理。到头来只落个骨粉身碎，知已话你不听悔之晚矣。你咋能连累我同遭怨恚，我还是押解你献报功绩！你若是肯回心负荆请罪，胡总督定宽恕决不猜疑！海：哈哈哈哈……好明世理的范府台。唱：我只说你也能降龙伏虎，谁知你与胡匪同流合污。怕死鬼你今日 认贼作父，英雄汉岂能够随波逐流。赴刑场我也是精神抖擞，那奸贼免不了日暮穷途。你今日要献功凶奸暴露，老百姓将与我敌忾同仇！范：休得多讲，押下去！海：哎，狗官，狗官！（海瑞昂然下场，众役下）范：美事，美事，难遇的好机会。人常说：为人为到底，杀人要见血。将这海瑞押解杭州，还能换个二品、三品官坐坐。哈哈哈哈……（下场） 第十三场 拦囚 宋姐丈（上场）天哪，天哪……唱：与英雄去伸冤无有结果，骂得那范知 府张口结舌。他羞恼打了我二十大板，打得我皮肉绽病染沉疴。每日里卧病床气愤不过，忽听得胡公子犯下大错。我本想到淳安呈上一状，谁能料海大人也上囚车。这全是严州府作灾弄祸，众百姓望青天泪洒江河！路边但等囚车过。张明彦（出场）海大人哪！唱：海大人为百姓身遭大难，严州府枉穿着人的衣衫！提起那胡总督将牙咬断，我只有怀悲愤长叹一番……呀，这是姐丈！宋：呀，兄弟，你将海大人害得好苦……张：海大人呀……唱：我只说从今后冤伸仇斩，谁料想又惹下祸事一端。严州府媚权贵坏了心眼，怎忍心海大人去踩刀山！但愿同舟共患难。（海瑞坐囚车上被押解出场）张、宋：（跪伏车前）海大人……（众百姓出跪道旁）众：海大人……海唱：满腔怒火千丈焰，囚车一路马不前！尘埃滚滚悲声唤，百姓前后把路拦。宋唱： 海大人为国为民声名撼，今日里押解杭州为那般？校唱： 海知县他不想把乌纱戴，得罪总督理不该！张唱：霎时间只觉得天昏地暗，眼望着海大人悔恨难言。你本是为百性身遭大难！今日里负冤屈俺怎心甘！海大人……宋：海大人！唱： 有杨烈抱不平将贼杀坏，那义士在严州死的可怜……百姓甲：海大人。唱 ：胡公子将我儿一箭射死，百姓乙：海大人。唱： 胡总督害我父命丧黄泉。离了你这冤情谁能分辩！众：海大人……唱：怎忍你身赴那虎口龙潭，大江南穷苦人望眼欲穿。雨泪涟涟将面掩！校：走开！海唱：众父老齐夹道哭声动地，骂了声胡霸天害民奸贼。无一日不忧念民生国计，我死后大江河怒涛难息！校：滚开！（校踢倒一个百姓）众：海大人――（海瑞下场，众随下场） 第十四场 献囚 幕启（总督府衙门，亭台楼阁，曲径回折。胡总督上场，后随侍女，卫士数人）胡总督唱： 当朝总督镇江南，势吞天下一棋盘。拥兵坐待风云变，里应外合改世面！校甲：督爷，不好了，听说公子犯下命案大罪，押在淳安小县，只等死刑宣判……督（惊）啥！你再说上一遍？校甲：禀督爷，公子坐了监，险乎命归天。督：噢，险乎……确有此事么，何时何地？校：已经三天，在淳安县。小人从严州回来，打听得千真万确。督：公子犯了啥罪？校：听说是“奸情命案”。督：（气愤地）哼，淳安县，打狗也不看主人，好大胆奴才！唱：量一个七品官太得无礼，竟敢与俺胡某来比高低！气得爷直冒火牙关咬碎，要发兵剿淳安决不迟疑。（内传“不放海大人，我们不走！”“海大人无罪！”） 忽听得衙门外喊声动地，是何人在衙前闹起事非！衙役，快出去。看门外吵 闹的是咋咧？校甲：是。（校甲下）校（上）禀督爷，严州府押解海知县，请求发落。督：哦，严州府送上冤家，省得爷动手捉拿。哈哈哈哈……校：老爷，严州府不但送来冤家，还将公子护送回衙。督：公子平安回衙，可是天大喜事。他在哪里？校：马上就到。督：快接公子进衙。校：是。（下场）胡公子（上）爹爹……（作委曲哭泣状）督：豹儿。唱：见我儿真将人肝肠痛断，若不是严州府后果难堪。今日里将冤家送上咱院，试一试我儿的杀人手段！胡唱：海知县他对为父怀仇怨，在你儿身上找麻缠。受欺爱辱实难辨，两桩人命硬牵连。多亏了严州府台心慈善，帮你儿度过虎狼关！督：我儿放心，有为父与你作主。唱：为父心中有计算，造个罪名上金銮。天子览罢龙颜喜，还要封我儿一面官。我儿在内府将息将息，养养元气。胡：谢父帅，将息将息养元气，亲手要剐仇海瑞！督：我儿不要性急，为父自有 道理。快到后堂拜见你母亲去。（同下场） 第十五回 惨案幕启（暮色苍苍，凄凉暗淡，从远处徐徐传来悲壮歌声）含泪忍睹山河壮，杨柳青青恼人肠！春色怎不随人愿，乌云滚滚风凄凉……（杭州总督府衙门）（张明彦，宋姐丈同众百姓上场）众：海大人――齐唱： 随车来在督衙前，宁愿拼死保青天。纵管是粉身碎骨也甘愿！校：你们不要命了，快滚！众：不放海大人，我们不走！齐唱 ： 面对督衙气炸胆，磨拳擦掌欲除奸。手执锹矛同心干，不放海大人誓不回还！役：难道反了不成，简直瞎闹！张：冲进去呀！众：冲进去呀！役（无法可挡）反了，反了……（逃下）（二重幕下）督（上场）唱：送来冤家我心快，死囚牢中押起来。明日刑场将他宰，犒赏三军将宴排。校甲：督爷，不好了。老百姓手拿铁锹，长矛闯进衙门来了。督：有几个刁民？校：不少不少，好几百哩。督：哦，他要干甚么？校：他们说不放海知县，宁死不返还！督：穷鬼反了！乱臣贼子，人人当诛。拿我令箭一支，检点人马，斩杀勿论！校：遵命。（下场）督：为朝廷锄暴除奸，功大无比。哼！这些穷鬼才是猫舔虎鼻梁，送死来咧！张：（上场）先杀胡霸天，为民伸大冤！众：冲呀，杀进去呀！（下场）校：（率兵卒出场）得督爷令，斩杀无遗，不要跑掉一个！（冲下）众（上）唱：深入虎穴不怕虎，不斩豺狼不回头。用鲜血染红阳关路！（下场）校（上场）唱：好一派英武贼草寇，却原来海瑞是贼头。反叛朝廷要短寿！看刀！（冲下）督（上）唱：命令下挥三军云消雾散，穷百姓死的死绳栓的栓。先押在大牢中等候处斩，又一等平寇功要报金銮。年半百功未成终生遗憾，到何时夺基业狠干一番！快与太师联密线。校（上）督爷，这次平叛，解决了好几百，活捉的更不少，一个也没漏网。督：好，大功，大功。念：人生多少事，心狠便值钱！杀出天子位，富贵几百年。校尉，请严州府台赴宴。校：领命了。（同下场） 第十六场 越狱 幕启（杭州总督府监牢的一角，铁窗外明月当空，繁星满天。张明彦与宋姐丈及诸犯皆披枷带锁坐于茅草之上）天哪，天哪 ……张唱：张明彦来好伤痛，披枷带锁坐牢中。大冤未伸仇未报，冤上加冤谁知情！活活屈煞穷百姓，满腔怒火卷飚风。但望火焰冲天起，焚毁狱牢永太平！百姓甲：张兄，你说外不是梦话，胡贼明天就要处决囚犯，咱大伙都免不了一死！唉……百姓乙：唉，这世道有钱有势就有理，那有穷人不吃亏……天哪，天哪，……做人难哪！唉……宋姐丈：唉！百姓冤枉无处诉，命在奸贼手中提。咋办呀些？……张明彦：可怜海大人明天也免不了一 死，是我连累了他呀……唱： 哭了声海大人为民作主，今日里蒙不白天大冤屈。老百姓一个个都望着你，谁知你到明天也要捐躯！众：海大人呀……齐唱：老百姓一个个都望着你，愿替你去受刑解罪得释！宋唱：伤痛三更难入睡，眼望窗外泪湿衣。明月高照在天际，思念家乡悲泪涕。（忽望窗外） 呀，众兄弟，你们快看，那天空中怎么飞下一团火球，活像一盏花灯，照得天地通红。张：我来看，哟，真像个大红灯笼。百姓甲：不，像一轮红日照耀天地……众：哟，看，朝咱们这边来了。陈飞燕（在火团中出场）唱：每日里将夫君消息打探，谁料想叫胡贼下了牢监。海大人被出卖同遭风险，众百姓蒙大冤血染衙前。乘深夜若不将枷锁打断，明日里在刑场怎过玄关？我借来嫦娥女红灯一盏，驾祥云救百姓步下广寒。（提红灯照牢房走圆场）张：众兄弟，夜半三更，红灯高照，监门怎么也开了？百姓甲：哎呀 ，我的长枷也开了……怪事！众百姓：都开了…… 宋：嗨，兄弟们。这定是有神仙保佑，咱们何不趁更深夜静跟红灯逃走？张：众兄弟，咱们跟着红赶快逃出去！（陈飞燕提红灯下，众囚犯随下） 第十七场 刑场督（上场）念：弓硬伤弓弦，人硬伤银钱，官高权势显，碌碡砸鸡蛋！好一个七品县印，百姓说你铁面无情，今天就看看你那下场！唱：贼冤家已到手但等发令，押市曹处腰斩大庆升平。要赏赐严州府美酒两瓮，报恩惠这才是人之常情。 校尉，传令带淳安县！海：（上场）唱：恨狗官严州府卖友求赏，虎狼心披人皮丧尽天良。昨日里众百姓惨遭魔掌，不由人暗悲恸泪洒胸腔！赴刑场我胸中火冒三丈，我为民民为我同遭祸殃。打得我遍体伤全不过望，气昂昂但等待剖腹屠肠。胡宗宪欠百姓一笔血帐，只恐怕这奸党好景不长！督：海知县，久仰盛名，幸得相见，望恕老夫莽撞……海：常励终生，勤政爱民，真伪一世分明！督：人常道：爱国忠臣没一个，杀人放火儿女多。海：下官也曾听说：忠臣怕的才开戏，奸贼就怕戏打折！督：哦！好说好说……自从盘古开天地，毕竟忠臣死的多。海：忠臣万古垂青史，奸贼唾骂永不绝！督：死者不可复生，断者难得复续……海：英雄何惧死，壮士岂贪生；生命诚宝贵，捐国献百姓！督：满口胡扯，好一个海瑞，你犯下三条大罪，可曾知晓！海：三条太少，十条不多；海某不晓，明讲我听来！督：弥天大罪，如何不晓，难道图赖不成！海：海某为官，勤政爱民，秉公执法，甚么弥天弥地，不曾知晓！督：嘿嘿，那你听来。唱：第一煽动众百姓，闹得督衙不安宁。第二无情太蛮横，诬害官亲罪难容。第三图谋反大明，上司命令不服从。此罪谁说没实据，私访江南因何情。今将叛逆生擒住，先斩后奏报帝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