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郭德纲、张文顺)
甲:(上来先学张先生歪肩膀)
乙:这样遭罪
甲:啊,是啊,那我这边儿(换个方向继续溜肩膀)对称,他好看
乙:哎
甲:来的人不少,头一排都快坐到台上了……刚才啊,是我舅舅啊,老先生多坏啊,刘坏水儿他叫,说的一段儿双簧
乙:恩
甲:让两位老先生下去休息一会儿
乙:对
甲:换上我们爷儿俩来
乙:哎
甲:大伙都熟悉,张文顺张先生,相声界的老前辈
乙:不敢当
甲:自幼从艺,北京市曲艺团头一科的学员,那一班的大学长
乙:就我岁数大
甲:是不是啊,北京市面儿上这几位相声名家,都是跟着您长起来的
乙:那会儿我十九他们十二三
甲:是不是啊
乙:对
甲:老前辈啊,干了很多年,后来呢,让团里开除了
乙:你提那干吗啊
甲:现在这事就不叫事了
乙:那会儿叫什么
甲:那会儿人封建啊
乙:你说……你说说
甲:同学的家长们不干啊那会儿
乙:咱可说明一点啊,女学生,女同学可没意见
甲:对对对对对
乙:倒霉倒在这帮老封建上了
甲:有道理,有道理,得亏国家拦着您啊,要不然老艺术家早就成老流氓了
乙:咳
甲:这是玩笑
乙:玩笑
甲:相声前辈,张文顺
甲:有认识我的有不认识我的
乙:恩
甲:学生叫郭德纲
乙:对
甲:相声界的一个小字辈
乙:恩
甲:从七八岁开始学,到今年干了二十多年了
乙:怎么样
甲:很对不起大家
乙:为什么啊
甲:没有成绩啊,很惭愧啊,刨去我们家里的亲戚没人认识我啊
乙:瞧瞧
甲:心里不是滋味啊
乙:咳,也别不是滋味
甲:把我搁到王府井没人认识
乙:哦,搁那儿是不成
甲:你认识我么,哎,走了,你看见没
乙:王府井这不行
甲:搁张先生行了
乙:我呢
甲:我,张文顺
乙:问他认识我吗
甲:呵,哎呀呵(给一嘴巴)
乙:咳,不认识也别打啊,我招你惹你了
甲:这是那女同学的丈夫
乙:咳,四十多年了还记这仇儿呢
甲:不好找你,在里头打不着你,是吧,放出来了行了
乙:恩
甲:老头的身体不是很好
乙:哎对
甲:今天呢,保外就医出来呢
乙:胡联是不是
甲:不是有这么个名词么,保外就医啊
乙:那是什么,那是法院出来,医院出来是家庭病床
甲:家庭病床
乙:哎
甲:身体不舒服
乙:对
甲:但是也没有大病,大家别担心,小三灾儿
乙:小毛病
甲:F D爱滋癌
乙:这仨哪个都要命
甲:啊
乙:这仨不灵这个
甲:啊,喝点酸梅汤倒是见好说今天观众多,老头得上这儿来瞧瞧来
乙:对,今儿热闹
甲:看见了么,满坑满谷
乙:瞧瞧
甲:多少观众哦,还有站着听的,对演员来说这是多大的鼓励啊
乙:多大的安慰
甲:由此可见,相声不是低谷,有人爱听
乙:干吧
甲:但是话又说回来
乙:怎么呢
甲:不一定把相声搁的什么地方都合适
乙:哦,这不是万能的
甲:哎,比如说啊,那些年在劳动工人文化宫,张艺谋导演了一个歌剧叫图兰朵
乙:有这么一个
甲:好不好
乙:那当然好了
甲:正唱着呢,来四个说相声的,都跟王先生是的,剃光头穿大褂,辛苦辛苦辛苦辛苦辛苦,这唱不下去了这
乙:这『喜畹愣?br>甲:由此可见,生活中有很多的不一定
乙:哦
甲:比如说啊
乙:您说
甲:有的人满肚子都是知识,可这知识,不一定能印成了书
乙:有
甲:印成了书的
乙:怎么样
甲:不一定是好知识
乙:哦
甲:承认么
乙:承认
甲:是不是,单位里边好多领导不一定真有水平
乙:恩
甲:被开除的那些个,不一定没有能人
乙:瞧瞧,这话我爱听
甲:他老自个儿找补这个
乙:嘴欠
甲:咱们说的是这种社会现象
乙:哎
甲:书店里边不一定卖的是书,有道理吧,药店里卖的不一定是药
乙:是啊
甲:卖什么的都有
乙:哦
甲:营养液,不一定真有营养
乙:保健品
甲:张先生以前做生意做过这个
乙:哎,我做过
甲:开过一厂子卖憋精,买一个王八熬汤兑水装小瓶卖,干了十二年,一个王八没用了
乙:现在这个比我这个也强不了多少
甲:是不是,这营养液不见得营养
乙:对
甲:卫生间不一定卫生
乙:哦
甲:上洗浴的
乙:怎么样
甲:不一定是为了洗澡
乙:哦
甲:上歌厅的不一定为了唱歌
乙:瞧瞧
甲:留长头发不一定是姑娘
乙:怪
甲:剃一光头,不一定都是老爷们儿
乙:恩
甲:头里这都干嘛来呢这(估计是看见王经济了)听相声二十,起哄一万三啊,走的时候这几个人补票啊,不让走
乙:恩
甲:电视上的节目不一定都是好节目
乙:对
甲:剧场里边不一定都是坏相声
乙:恩,这话对
甲:相声大腕儿,他不一定会说相声
乙:恩
甲:歌星们不一定都识谱
乙:这个,不识谱的太多了
甲:感情好,不一定是两口子
乙:恩
甲:两口子不一定感情好
乙:对
甲:结了婚不一定有孩子
乙:哦
甲:张先生那闺女,没结婚
乙:怎么样
甲:四个大胖小子
乙:没这事
甲:他在幼儿园里看孩子
乙:咳,我说呢,吓我一跳
甲:生活上很多的不一定,归根结底要引到相声两个字
乙:怎么样
甲:相声界现如今很多的不一定
乙:有什么不一定
甲:处境很尴尬
乙:是啊
甲:从今天说起,今天是相声的开山祖师穷不怕朱少文先生
乙:朱老先生
甲:诞辰一百七十六周年
乙:对
甲:从有相声界,也没有人想到过祭奠这位前辈
乙:那是我们祖师爷
甲:但是在中国相声史不能不提
乙:对
甲:朱先生,不是第一个发明相声的人
乙:这不假
甲:在他前面,象张三禄,还有很多老先生们,是大家共同的智慧,创造了相声
乙:恩
甲:可是从穷不怕先生这儿,把他发扬光大,才使得相声代代相传
乙:哎
甲:在相声界,认为朱先生是我们的开山祖,第一代祖师
乙:对
甲:身为朱先生的徒子徒孙,我们有义务,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宗
乙:哎
甲:这是第一步,不管你多大的腕儿,没有祖宗你也不是干这个的
乙:是
甲:我准备啊,在门口这天桥广场这儿,给穷不怕弄一铜像
乙:啊
甲:我一问一算帐,一百五十万
乙:太贵了
甲:我后来算了算,一百块钱我就办了这事了
乙:那怎么办呢
甲:买一百块钱废砖砌个台儿
乙:哦
甲:给张先生化化装,那儿站着去
乙:是这意思么
甲:对,得把眼镜摘了
乙:这累的慌啊这
甲:累有倒班的啊,跟王文林王先生俩人倒班来
乙:这跟抹那黑人是的
甲:哎,对对对对对,总而言之一句话,心中要知道这位老前辈
乙:对
甲:自打穷不怕先生把相声这个东西完善了之后,是代代相传,一直到相声八德的年间,相声达到了一个很繁荣的位置
乙:比较有规模了
甲:想当初啊,有一批德字辈的演员,最著名的是相声八德,这个门长叫裕德龙
乙:哎,有
甲:瞪眼裕子外号叫,为什么呢,他是旗人,而且来说呢,这人眼珠子大,一瞪眼都害怕
乙:哦
甲:这一房儿的大门长,还有这个万人迷,李德?
乙:对
甲:张德泉
乙:有
甲:刘德志
乙:有
甲:马德禄
乙:有
甲:郭德纲
乙:没有
甲:徐德亮
乙:咳
甲:张德武
乙:呵
甲:全聚德,啊
乙:后头这都没有
甲:我们这是今年新款的
乙:这还有2005款的
甲:德字以下就是寿字的了
乙:哎,有寿字的
甲:有一位相声泰斗叫张寿臣
乙:哎,有
甲:那是您的师爷
乙:师爷
甲:张寿臣,李寿增
乙:有
甲:尹寿山
乙:对
甲:活受罪
乙:没有
甲:活爷已经去世了,净受罪
乙:咳,寿字的
甲:寿字以下是宝字的
乙:对
甲:宝字的是人才济济
乙:宝字一大批人
甲:相声大师侯宝林
乙:他们就那辈儿
甲:单口大王刘宝瑞
乙:对
甲:孙宝财
乙:都是
甲:王宝森
乙:呵,那没有
甲:贾宝玉,李宝库,这都是
乙:这都没有
甲:都是说相声,宝字的这都是
乙:往里胡续
甲:宝字以下就是文字的
乙:就是我们这辈儿的
甲:张文顺,王文林,邢文昭,李文山,刘文亨,魏文亮
乙:天津的
甲:崇文门,蚊子香,啊这些个
乙:崇文门那个太大了
甲:崇老先生,这老前辈了
乙:老前辈
甲:名家辈出,出了很多位高人
乙:有这么几代
甲:但是这几年相声很不景气
乙:啊
甲:巨星陨落,去世了很多位前辈
乙:是
甲:王世臣先生去世
乙:哎呀
甲:这是相声界的巨人呐
乙:对
甲:马季先生的话,王世臣呐,是我心中的相声巨人
乙:哎
甲:了不起的高人呐
乙:那不假
甲:咱们后台李文山先生,是王先生的高足
乙:对
甲:王世臣,这么大的能耐,死了
乙:是啊
甲:拉到八宝山一把火烧了,什么都没留下
乙:可不是么
甲:刘文亨去世了,肚囊儿多宽敞
乙:对
甲:一把火烧了,也完了
乙:那是
甲:郭全保
乙:啊
甲:那么大的艺术家,一把火烧了
乙:瞧瞧
甲:有辙么
乙:没辙
甲:现在好了
乙:怎么呢
甲:北京市go-vern-ment颁布了条令,严禁路边烧烤
乙:两码事
甲:对相声界是个好事啊
乙:咳,您说那是羊肉串儿
甲:不是为了咱们着想啊
乙:不是
甲:少郭爷郭全保临去世之前我去看他去了
乙:哦
甲:小子,你们好好干吧
乙:恩
甲:我是完了,我说您别说这个,你能活,唉,咱们都是干这个的,我心里明白,哪儿有傻子去啊,活不了了,得了,就这意思了,你们好好干,回去跟文顺说一声,让他上头里等我去
乙:我啊,别忙
甲:没去啊,这人没去,不听老前辈的话,知道么
乙:腿脚不好,赶不上车
甲:是不是,耽误了耽误了
乙:象年轻点的啊,腿脚好的啊,保不齐就跑我前头去了
甲:是吗,徐德亮那样的哈
乙:反正新款德字都有危险
甲:呵呵呵呵,身体不好少说话
乙:你不让我闲着啊
甲:我说话别搭茬儿啊,伤着您不合适
乙:哎
甲:大伙儿爱听相声我们爱说相声,但是现如今的相声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乙:什么位置
甲:这个很多原因
乙:哦
甲:咱们现在这个地点叫天桥,天桥当初,四海驰名啊
乙:那不假
甲:多少个能人在这儿,打把式卖艺的,多了去了
乙:对
甲:人人跟这儿,指着街头卖艺能吃饭能养家糊口
乙:啊
甲:今天不行了,为什么呢
乙:为什么
甲:我们研究过这个事情
乙:哦
甲:咱们探讨一下
乙:咱们说说
甲:比如说过去,这儿是天桥,旁边这儿有个地名叫山涧口
乙:对啊,就路口这儿
甲:口儿这儿,山涧口早先是人市
乙:说行话啊,那儿有茶馆,那叫攒儿上
甲:早晨起来,这些个卖力气人,拿着铁锹的,拿着扁担的,跟这儿等活
乙:对,都集中在那儿
甲:比如说一会来人了,永定门火车站卸车
乙:啊
甲:要四个人,卸八个车皮
乙:哎
甲:一个人给两块钱
乙:对
甲:有去的么,你你你你
乙:对,四个人现攒
甲:走,跟我走,拿了东西就跟着去
乙:哎
甲:到这儿,十冬腊月的也脱一光膀子,卸这车,吭哧吭哧卸完了,比如说吧,下午一点半,卸完了
乙:完了,完活儿
甲:一人拿着两块钱往回走
乙:当时给钱
甲:再有活都不去了
乙:那为什么呢
甲:这两块钱够活着了
乙:哦
甲:攥着钱往回走,到天桥找一小澡堂子洗澡
乙:就这儿有,山涧口儿往西
甲:小澡堂子,不老干净,因为这些人每天都是煤啊,这些煤灰都下到池子里
乙:那池子多黑啊
甲:据说过去那踩着能扎脚
乙:对
甲:伙计们拿着冷布一趟一趟的往外兜着煤
乙:那可不
甲:跟这儿搓着喊伙计
乙:怎么着
甲:马路对过,二荤铺小饭馆
乙:恩,茶馆带饭馆
甲:来一毛钱的酒
乙:哦,一毛钱的
甲:一毛钱够喝了,能给个四两半斤儿的
乙:得(dei三声)
甲:要一个软熘肉片要宽汁儿,来一碗白片儿*要八两,过去那称跟现在不一样
乙:十六两一斤
甲:半斤这一碗面
乙:八两半斤
甲:洗完了出了池子沏上一壶高碎,饭菜也来了,喝着酒就着肉片,里这黄瓜片跟木耳之类的,喝完了酒,端起碟子来,为什么要宽汁儿啊,拌面吃
乙:汁拌面
甲:倒到里头一和弄一吃,吃饱了这儿一喝茶,往铺上一躺睡到两点来钟,出来,逛天桥
乙:天桥溜达溜达
甲:这儿看看给二分,这儿看看给五分,逛一大圈儿,天也就黑了,身上带着贴饼子,拿出来找一豆汁儿摊儿
乙:呵,卖豆汁儿的
甲:来两碗豆汁儿,咸菜不要钱
乙:随便吃
甲:饼剥开了往里面一泡,替里秃虏一吃,这顿饭算是饱了
乙:瞧瞧
甲:给家里买了一棵白菜二斤面,一斤棒子面儿一斤白面,棒子面儿蒸窝头,白面煮尜尜汤,都准备齐了,来到这个园子
乙:这园子以前叫小小
甲:当初这个地儿唱京剧
乙:梁益鸣嘛
甲:天桥马连良梁益鸣在这个园子唱
乙:张宝华张宝荣
甲:走到门口,两毛钱的票进来要听一出戏
乙:哎,听一晚上
甲:听完了回家,把东西往那儿一扔,家里在那儿炒着白菜弄着热汤面,自己该睡觉睡觉。早晨起来,由打家里出来,又奔山涧口
乙:还奔珠市口这儿来
甲:大饼是多少钱来着
乙:大饼是一毛二一斤
甲:来半斤大饼来一碗油渣儿
乙:油渣儿
甲:过去炖的油渣儿啊,大碗的,汤随便添
乙:对
甲:嫌他油不大,侩他边上的汤
乙:哎有,给点边儿汤
甲:镗镗镗这么一吃,吃饱喝足了又跑山涧口这儿等着活儿来,卸车也好干活也好。每天周而复始有大批的这种闲散人员
乙:所以天桥有这么大市场
甲:保证了当初这么火暴,这是那个原因
乙:对
甲:而且最主要一点,当初的艺人们各个是身怀绝技
乙:那都是
甲:平地抠饼对面拿贼
乙:要命是听完了给钱
甲:我站这儿说你站那儿听,听完了好你才给我钱呢
乙:对
甲:不好扭头就走
乙:跟现在不一样
甲:现在买完票进场子,不听走你活该,不退钱
乙:哎
乙:对,四百八一张票做完广告了,你买完了不好,不好怎么着
甲:少说这个
乙:你说的么
甲:陷我于不仁不义,现在人缘儿就够次的了,你还挤兑我
乙:反正已经这样了
甲:总而言之一句话,要给人家真东西
甲:骗人不行
乙:当然了
甲:现如今不光是相声界,我们这个社会充斥的假的东西太多
乙:是啊
甲:抽假烟喝假酒
乙:瞧瞧
甲:看假球,听假唱
乙:呵
甲:穿假名牌儿,戴一假头套
乙:呵
甲:天底下就王八是真的,还叫甲鱼
乙:这也归假的了
甲:没法弄啊
乙:瞧瞧
甲:确实是没法儿弄啊,历代的相声艺人们分别受到不同的打击
乙:是啊
甲:刚一解放,要求说新相声
乙:要求演新节目
甲:你说这帮人他打小学的就是这个,四五十岁让他学新的
乙:又没文化
甲:很困难,有的老先生没办法,跟台上说一些那个所谓擦边球的相声
乙:对
甲:可是呢,提心吊胆
乙:哦
甲:工作组不知什么时候就来
乙:有检查的
甲:门口得安排一个眼线
乙:干嘛用
甲:拿眼一打量,工作组的来了
乙:怎么样
甲:马上回头
乙:要说行话叫调坎儿
甲:翅子入了,疃坚钢
乙:这什么意思啊
甲:就说工作组的来了,换点别的
乙:换点好的
甲:可是老先生有些他不会别的啊,一听来了,说着半截儿,怎么办呢
乙:怎么半
甲:有办法,把声音压下来,小声儿说
乙:小点声
甲:结果受到了批评
乙:那可不是
甲:声音小,不好好说,也不行这个,这是解放初期
乙:解放初期
甲:文革的时候,史无前例,不光是相声,所有的艺术界全受到了冲击
乙:整个社会都受浩劫
甲:所有的名家都受到了打击
乙:那可不是
甲:当然了,那会儿年轻一点儿的相声演员还是很积极上进的
乙:是
甲:我们有一位前辈叫王双福,唱快板儿唱太平歌词说相声
乙:对
甲:在天津虹桥区曲艺团
乙:哦
甲:全团大会批判反革命
乙:啊
甲:王双福噌就上了桌子了
乙:上去了,表态
甲:坚决要跟反革命斗争到底
乙:呵,好
甲:一宣布名单头一个儿,大反革命
乙:谁
甲:王本林,他爸爸
乙:呵
甲:王双福打桌子上吧唧就掉下去了
乙:咳
甲:这是当时很无奈的事情
乙:对
甲:马志明马先生跟随他的父亲,相声泰斗马三立下放到天津南郊
乙:也上农场了
甲:生活条件很苦啊,连饭都吃不饱,多亏少马爷聪明,
乙:怎么样
甲:偷老乡的萝卜
乙:他也是被逼无奈
甲:侦察好了,有一萝卜窖,拧开门自个儿就进去了,往怀里装,天津特产青萝卜
乙:卫青儿
甲:一个,俩,仨,正装着呢,地窖门一开进来一人,吓坏了,这要是逮着得要了亲命啊
乙:是啊,老乡来了
甲:赶紧低头,这主儿进来收萝卜,摸着摸着一把摸到马志明脑袋上了,一摸这不象,萝卜缨儿哪儿有这样的啊,少马爷嗷嗷一嗓子,这主儿蹭就出去了
乙:吓跑了
甲:等了半天没动静,马先生出来了,左一瞧又一瞧没人盯着,这才塌实了,上哪儿吃去呢
乙:哪儿吃呢
甲:找无人的地儿吧,谁要瞧见自己偷萝卜吃罪过大了
乙:对啊
甲:奔厕所吧
乙:哦,茅房
甲:来到厕所,厕所没人,蹲到紧里边,拿耳朵往外听,正听着呢,进来一人,谢天顺
乙:他那搭档
甲:也说相声的,进来一看,呀,解手啊,就蹲到靠外边了,里边一个外边一个,马先生心说,你快走吧,二十分钟,天顺,天顺,还不走,啊,你怎么还不走,我等你,没事,三十分钟过去了,谢添顺一伸手,打怀里掏出一萝卜来,马先生乐了,刚才是你啊
乙:瞧瞧
甲:当时很辛酸的往事搁到现在是一笑话啊
乙:可不是么
甲:八十年代的时候,相声得到了复苏
乙:整个社会也复苏了
甲:大批的演员,纷纷又走向了舞台
乙:哦
甲:但这会儿也有大批的相声演员以外的人士,以种种借口混到我们这个圈儿中来了
乙:当时相声啊,净走穴,缺人
甲:怎么办呢,没学过的,现疃儿,说两句就敢上,当时这批人呢,现如今也成为中流砥柱
乙:有这么一批人
甲:为什么相声不好听呢,张先生说过
乙:怎么说的
甲:咱们相声界从业人员很复杂
乙:哎对,这行门槛儿太低
甲:很多人从南到北四处走穴,有挣钱的有不挣钱的,当然了,也有留守在剧场里演出的
乙:也有坚守阵地的
甲:比如说北京茶馆里头有一位孙宝财先生
乙:孙大爷,一直在茶馆里演出
甲:九十多岁高龄,依然在舞台上演出
乙:就在老舍茶馆
甲:表演双簧,九十多岁了啊,当初咱们杨尚昆同志亲自接见过
乙:当时的国家主席
甲:握手之后,杨先生往这边去,孙大爷回头问别的演员
乙:怎么问
甲:这人是谁啊
乙:谁啊
甲:说这人是杨尚昆,哦,谁徒弟啊
乙:咳,这位不知杨尚昆干吗的
甲:大伙直给解释,别胡说了,那是国家主席,哦,我说他不喊师哥呢
乙:瞧瞧
甲:真事儿
乙:这岁数的老艺人了
甲:九十多岁,但是呢,虽然说坚守阵地,可有一样儿
乙:怎么样
甲:这个演出是为了旅游团演出
乙:老演
甲:老爷子八年了就说一段儿,想换一段儿,剧场方也不让
乙:不让
甲:只能落一个有名无实
乙:对
甲:这对相声不是什么好事
乙:是一更大的损失
甲:是不是啊
乙:对
甲:所以后来呢,我们也提出来了,相声要想二次繁荣,必须要回归剧场
乙:啊
甲:1996年的时候,我们首先提出了这个理念,并于同年,开始了这项活动,在我们之后,1998年,天津于宝林先生也发起了相声大会,两千零三年,北京其他的相声演员也终于在剧场里说相声,在这点来说,应该说我们和张先生,是这个事情的发起者
乙:别这么说
甲:最早的时候很困难
乙:也是举步维艰
甲:仨人干一相声大会,我们爷儿俩加上李菁,就是我们后台那位丐帮的少帮主,大眼儿板子李,两点开始,张先生先说一个小时的单口相声,我再说一个小时的单口相声
乙:俩小时了
甲:下去歇一会儿,李菁出去唱板子
乙:哎
甲:都唱大的,镗镗镗唱完了,我们爷儿俩出去说一对儿的
乙:再说对口
甲:说完对儿的把李菁再叫上来,爷儿仨再说一群的
乙:对
甲:连续演好几个月,每天这么干,哎,他愣没翻头
乙:也是挤兑的
甲:后来啊一年一年的这么努着往前走,逐渐的扩大我们的队伍
乙:人越来越多
甲: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很尴尬
乙:对
甲:最少的一次台下就一个观众
乙:瞧瞧
甲:一个观众我们也照演不误
乙:哎
甲:那天是邢文昭先生开场
乙:对
甲:站台上说,台上一个人台下一个人,说了半截,台底下这位大爷手机响了
乙:啊
甲:邢先生站那儿看他接电话,他也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马上就完事啊,关了电话坐这儿接着听,上台我就告诉他了,你要好好的听,上厕所必须跟我打招呼
乙:那为什么啊
甲:我们后台人比你多的多,关上门打起来你跑不了
乙:急了这位
甲:经历过十冬腊月大雪纷飞也经历过大雨倾盆
乙:对
甲:什么天气我们都赶上过
乙:是啊
甲:只要是有人听我们就说,曾经有一年轮到在广德楼演出的时候,天寒地冻,大栅栏上连条狗都没有
乙:啊
甲:全体演员都上门口,拿着板儿,呱唧呱唧呱唧往里边叫人,这个日子我们也曾经有过
乙:对
甲:经过这么多年转战南北,换了很多剧场才有今天
乙:哎
甲:其实靠的是谁啊,靠的是大家对我们的支持
乙:这话对
甲:我们爷儿俩,代表北京相声大会全体演员,谢谢各位衣食父母
乙:谢谢诸位
甲:我们特别希望相声能够火暴
乙:是
甲:为什么呢,这是咱们的传统文化
乙:对
甲: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古国了,现如今人们应该对我们的传统艺术重视一下
乙:啊
甲:虽说五千年文明古国了,但是很悲哀
乙:怎么了
甲:你好,谢谢,对不起,再见,得写成纸帖在墙上教给大伙说,这是悲哀啊
乙:对
甲:人们应该看一看传统文化
乙:对
甲:多听相声证明您爱国
乙:是,其中有这么点意思
甲:是不是啊,我认识一小孩,大学生,会七八国外国话
乙:不错
甲:英语日语德语韩语法语,南斯拉夫语,北斯拉夫语,西斯拉夫语,反正他会好些个话,跟八国联军坐在一块儿,对着骂街他能不重样。我说你去听听相声去吧,我不去,我听不懂,法律要是不管我早打死他了,七八国的外国话你都听的懂,中国话这相声你听不懂了
乙:瞧瞧
甲:作为演员来说,我们的目的是要培养更多的观众
乙:对
甲:我们演员内部有人抱怨过,没法儿干啊
乙:怎么了
甲:观众太少,胡说,真正能看懂芭蕾舞的也没几个,对不对
乙:对
甲:心甘情愿看交响乐的又有几个,是不是
乙:就是
甲:炸酱面你都不吃,忘了本了
乙:是
甲:当然了,培养观众一方面是观众的事,另一方面在演员自己,
乙:在我们自身
甲:第一要有人
乙:对
甲:第二你要有作品
乙:哎
甲:你天大的能耐,你再是相声泰斗相声大师,你就会一段儿半,观众也不爱看
乙:那可不是
甲:人都有个腻的时候
乙:对
甲:传统相声一千多段,啊,经过演员的努力,还剩下二百多段
乙:是啊
甲:再努力就没了就
乙:那就别努力了
甲:我们后台到如今,我们算了算,连单口带对口带相声带太平歌词带反串儿小戏,我们这个团体,我们已经演了六百多段了已经到现在
乙:纪录
甲:说相声要跟过日子一样
乙:怎么呢
甲:今天买一冰箱明天置一电视,这才对呢
乙:对
甲:今天卖一床屉明天卖扇门,那是败家子儿啊
乙:败家不成
甲:是不是啊,当然了,有人说这相声为什么现在不可乐呢,你说的相声这么好那么好,为什么好多人不爱看呢
乙:为什么啊
甲:能坐在剧场看的就是你们这些位,更多的人看的还是电视上的相声
乙:哎
甲:电视上的相声,他有他的局限性
乙:对
甲:不能怪电视不好
乙:对
甲:电视这个新兴的媒体对相声有很大的作用
乙:那不假
甲:承认人家的好,但是关键怎么做是一个问题
乙:恩
甲:首先说演员你必须要内行,举个例子来说,北京京剧院唱京剧的,连跑龙套的都是在戏校学了七年
乙:那没有七年跑不了龙套
甲:毕业之后他才能跑龙套
乙:这不假
甲:好的,你去唱当间儿唱主角儿
乙:对
甲:多次的,拉幕的那个也是从戏校学出来的
乙:那不假
甲:如果说今天,北京京剧院没有人了,重新的招人,从社会上招了一批各单位下来的,充实到京剧院去,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啊,这帮人不是唱戏的,他没学过
乙:对
甲:可是对相声,大家就把这一点忽略了,相声啊,更注重基本功
乙:哦
甲:应该是从七八岁开始学,学到十八九岁出了徒,跟着师傅在台上摸爬滚打,二十几岁,逐渐的找经验,到三十来岁,成熟期。要有这么一个过程,可是,中国相声界百分之九十五的相声演员,在二十五岁之前都是从事别的工作的,没有学过相声
乙:对
甲:可是这个很简单,我们曾经统计过,我们有一单子,但是因为伤人太重不能念,我们算了算啊,我们算了算,厨子居多,饮食业的多
乙:对,各单位食堂的
甲:厨子,面二的,炒菜的,清真馆儿的,这最多,完事各种工厂的多,房管站的,有瓦匠,有交通警,太多了,三百六十行,哪行都有
乙:恩
甲:都是那行混不下去,转到我们这行来的,你琢磨他好的了么,好的了么
乙:这行门槛儿太低
甲:另外来说,很多演员很多笑星,没等学会他就红了,你知道么
乙:红的太早
甲:你扭头儿让他再学,他下不了这心了,已经是艺术家了
乙:对
甲:中国的演出市场很好混,会一段儿会两段儿,走遍天下,为什么呢,比如说我到山西,榆次,我到一个地儿演啊,演一段儿,五分钟,拿了三万块钱,今生今世我可以再不到这里来,中国地方大了,到死都赚不过来,慢慢骗去吧这
乙:对
甲:是不是,更多的原因是我们相声界内部的问题
乙:什么问题
甲:首先说啊,有人说了,抛弃传统相声,这就值左右开弓一千四百个大嘴巴,真的,有相声大腕儿说过,我们宁可要不完善的新,也不要完善的旧,这是糊涂,无知者无畏
乙:啊
甲:由打清末到现在一百多年,这么多老先生,把中国语言里边能够构成包袱笑料的技巧都提炼出来摆在这儿了,你无论说什么笑话儿,这里边能给你找出来,你用的是这个方法,你用的是这个方法
乙:对
甲:有现成的你不用,你非把他抛开了,单凭你一个人,你干的过一百多年这么些的老先生的智慧吗
乙:对
甲:你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好比说厨师炒菜,你可以发明新的菜,但最起码你要知道什么叫炒勺哪个叫漏勺,你拿个痰桶炒菜说是革新,那他娘的谁敢吃啊
乙:不假
甲:这一批无知的相声演员,无能的艺术家们,应该对现在相声的尴尬处境负最大的责任,不是我咬牙切齿声嘶力竭,我愿意相声好,茶馆里有这么一句话
乙:哪话
甲:我爱大清国,我怕他完了,我同样用这句话,我爱相声,我怕他完了
乙:这话不假
甲:我爱他,TM谁爱我啊
乙:观众爱你
甲:是不是啊,另外来说有关部门对相声确实太苛刻
乙:怎么苛刻啊
甲:要求太多,比如说啊,好过,台上不许打人,打哏不允许,我们很多大师也提到过,不对,不对,不是两个演员一上来,一鞠躬,拿起来你打我我打你,太低估观众们的能力了
乙:对
甲:知道吗,打开电视你看去吧,咣一刀被人杀了,咔嚓一刀死了,大伙都知道那是假的,相声这不是真的,比如说我们有一段传统相声,叫拉洋片
乙:有这段儿
甲:我扮演一个拉洋片的人,混横不讲理,他扮演一个看洋片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一种小市民的心理,两个人在街头相遇,我们演的是这个人物,你们怎么会当真呢,不是为了打人而打人,这是有情节的,大伙看电视看戏都知道是假的,为什么一听相声就认为这是真的呢
乙:对
甲:俩演员这么大的仇儿么,不可能啊,对不对啊,包括语言的限制,好多话不能说,好多话不能说,剧场里还好点,你要去录音啊录象啊,都不可以说,和尚俩字不能说,F D俩字不能说,印尼海啸不能说,文革俩字不能说,不能说的太多了,能说的没有什么了,可是你打开电视看那个电视剧,骂街的,杀人的放火什么都有,怕我们相声杀伤力太大,这太高估我们了,既然我们这么大能耐,这收入怎么上不去呢
乙:咳
甲:不是我抬杠,也不是我玩儿了命的胡说八道咬牙切齿,都不是,咱们就事说事,包括说相声必须要有教育意义,要用相声来宣传什么,这是大错而特错的,这是灭绝人性的说法,一百多年前有相声是为什么,演员是为了挣钱吃饭,他是剃头修脚的手艺,观众来说是哈哈大笑,尤其现在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缺钱的,缺车的,缺房子,缺德的
乙:咳
甲:缺什么的都有,进了这个屋,我给不了你这些个,我保证这一下午你能够忘掉这些烦恼,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这个年代,说有这么一地儿让你开心,不好找啊
甲:谁说的,相声必须要教育人,谁说的,教育意义,听这段相声要学会什么,听那段就得拦惊马去,不可能的事儿啊,中国京剧院唱一三岔口,看完了受什么教育了,受什么教育了,中国杂技团,耍狗熊的,你看完了受什么教育了,十五个人骑一自行车,你受教育,他违反交规你知道么
乙:你这抬杠
甲:非得让相声教育人,非得每段都有教育意义,我不服知道么,让人受教育的形式太多了,放了相声吧,饶了他吧,他也没害任何人,我觉得很好了已经,不用这么苛求
乙:对,是的
甲:是不是,象咱们的观众说良心话,天底下第一
乙:哪儿找去
甲:北京城会听相声的都在这儿呢
乙:都来了
甲:这是明白人
乙:这不假
甲:是不是,这么多年了,从我们转战南北这些年,大伙一直跟着我们,台上台下混为一体,甚至有的观众头一次来,进门儿就觉得能接受,很欣赏,甚至有的观众和演员关系很密切
乙:对
甲:有一次我们有演员,李菁大伙都知道吧,说快板儿的李菁
乙:知道
甲:就很刺激那人,李菁,啊,散了之后,演出完了之后走到这儿,地上有块儿手绢儿,写着什么,小娜,留一电话,李菁打电话,过两天俩人一见面,你看,交上朋友了,这不挺好么,张先生也遇见过这事
乙:我呢
甲:这边儿散了有一手绢儿,阿秀,电话,张先生攥着搁手里了,不给别人看,偷着外边打电话去,一打电话,喂喂,他一听那边徐德亮接的,师傅您啊,哎,怎么你接啊,阿秀呢,您等会儿,奶奶,电话,水乳交融知道嘛
乙:徐德亮他奶奶,那是我大妈
甲:就是就是
乙:怎么起那么嫩的名儿啊
甲: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是不是,当然这事我也遇见过,昨天有一事儿
乙:昨天
甲:昨天演完了,昨天我们唱戏,狸猫换太子,我这儿谢幕呢,前排有一姑娘站起来,特别好看
乙:呵
甲:长头发,穿的挺讲究的,冲着我乐
乙:有意思
甲:这怎么回事,啊,不是这么回事啊,都往后走我就站那儿没走,一回头,她都走到那门口了,还回头冲我
乙:嘿
甲:我说你等我一会儿啊
乙:呵
甲:卸妆,脱了衣裳洗把脸,赶紧追出去,我打这儿边出去了,她都到马路边儿上了,咳,我一咳嗽,她一回头冲我一乐,哎,我说你头走我跟着你,我媳妇儿在头里,回头看见了不合适,拐过弯儿去奔那边停车场,她头里走我在后边跟着,看看我,我说走你的,跟着跟着呢,一直跟到前面跟出二里地去,这不行,太远了回来没车了这都,我赶紧跟过去,我说哎,怎么着,有事跟我说啊,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不是,你到底找我干嘛,没事儿啊,没事你这样,我就这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