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书迷打砂锅》(刘宝瑞)
清朝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仨口之家。老俩口外加一个儿子。儿子十九岁,什么也不干,就爱听书,老太太拦着:“别让他听书。”老头说:“不,不,听书长知识,长见识。听吧,没关系。”听来听去迷了。
有一天书迷在书馆里听《跨海征东》,说到“唐王被困淤泥河,欲知何人救驾,且听明天分解。”用堂木啪地一拍桌子,这样今天的书就讲完了。观众纷纷站起来离场,可书迷坐在那儿没动,心想:“‘且听明天分解’,今天就不管了?让唐王爷在河里泡一宿?不行,我得救驾去。”
这时候,书馆里的小伙计来收拾场子,看见还有一位还没走:“这位先生,你还不回家吃饭?”
“没听见吗?唐王被困淤泥河,是吃饭要紧,还是救驾要紧?”
“要这么说还是救驾要紧。”伙计知道他是书迷,愿意哄他说,“可是你得先吃饱饭呀,还得有枪有马才成;你这样饿着肚子,手无寸铁也救不了驾呀。”
“言之有理,你赶快下去,给我预备战饭,抬枪备马!”
“饭呀,您得回家去吃,家里已经给你把战饭准备好了。”
“好,得令。”他这才起身回家。
书迷回到家里,老太太不高兴:“你看看,这么晚才回来,快吃饭吧,饭都凉了。”吃完饭睡觉,睡到半夜里,书迷起来了,他把裤腰带拴在枕头上,拿枕头当他的坐骑,翻身骑在枕头上,揪着裤腰带,就象是勒着马的缰绳。手里拿着扫帚当马鞭,围着床绕弯,嘴里喊:“杀呀,葛苏文,哪里逃!看刀!”一扫帚砍下来,正打在他爹脑袋上,起了一个大疙瘩。
“你这小子,这不是疯了吗?哪有什么葛苏文呀,快睡觉。”老头捂着脑袋冲儿子喊。
书迷一听爸爸叫他睡觉,大喊一声:“好,得令。”从枕头上跳下来,把扫帚往墙边一立,在屋里转了一圈,倒在床上他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中午,老头和儿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想起昨晚的儿子睡觉撒癔症的事来,笑着对儿子说:“昨天晚上你怎么了?杀谁呀?别人没杀着,我的头上砸了一个大疙瘩。还葛苏文哪里逃,什么葛苏文呀?你看我是葛苏文吗?”
这时候,书迷又迷了,听到葛苏文,“啊?葛苏文?看枪!”举起手里吃饭的筷子,朝老头的腮帮子就扎了下去。把老头的腮帮子扎了一个大窟窿,血流下来了,老头手里的碗也摔到地上。扎完了,书迷明白过来了,不是葛苏文,是爸爸。心里害怕,扭头就往外跑。老头这下可恼了,捂着腮帮子追了出来,心想这小子太气人了,我非得把他告到官府,给我出这口气不可。一边追一边喊:“小子!跟我去见官,我要告你忤逆不孝。看县官大老爷怎么收拾你。”书迷一听爸爸要告自己,更玩命地跑了。
跑着跑着,书迷钻进了一个小胡同,看见一所房子,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此房招租”。书迷知道这是空房,进去把门一关藏起来了。老头不知道,正追着,从对面来了一个卖砂锅的,也二十来岁,挑着挑子,前后有二个筐,筐里搁着砂锅、砂酒壶什么的。一边走一边吆喝:“砂……锅……”
卖砂锅的吆喝:“砂……”那锅字还没出来呢。老头急得眼都花了,一听“砂……”,
“好小子,昨天在家杀了一夜,又杀到这儿来了。”
老头也是给气糊涂了,就把卖砂锅的当自己儿子了。过去把人家揪住,“走,跟我去见官,让县官给咱评评理。”卖砂锅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老头一拽脖领子,肩上的挑子溜了,卡嚓一下,砂锅全碎了。这回不想见官都不行了。
老头和这卖砂锅的对揪着,就奔县衙门里去。知县升堂,三班衙役二厢站立,“带原告。”
老头来到堂上跪下,哭着说:“老爷,求你给我作主。”
知县一看,下面跪着一个老头,腮帮子上一大窟窿,还滴滴答答往下流血,脸色煞白。问老头:“你告什么事呀?”
“我告我儿子忤逆不孝。”
“他怎么忤逆了?”
“他夜里不让我睡觉,用扫帚打我头上一个大疙瘩;白天不让我吃饭,我刚端起饭碗来,他就用筷子在我腮帮子上扎一个大窟窿。”
“来呀。”知县下令,“把老头的儿子带上来。”
卖砂锅的被带上堂跪下,心里可就害怕了,没打过官司,怯官,不知道说什么好:“老爷,老爷,我下次可不敢了。”
“胡说。”知县火了,“下次不敢,这次也不能饶你。为什么把你爸爸的腮帮子扎一个大窟窿?”
“老爷,他不是我爸爸。”
知县一听更火了,“来呀,拉下去先打四十大板,打他个当堂不认父。”
当差的把卖砂锅的拖下去,按倒就打,把卖砂锅的打了个皮开肉绽。
“老爷,你是什么老爷呀?你是怎么问案呀?不问清楚就打人。我告诉你吧,事情是这样的:这个老头,他把我的锅给砸了。”
知县说:“废话,你不给你爸爸吃饭,还给他的腮帮子上扎一大窟窿,能不砸你的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