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官场斗》(刘宝瑞)
刘墉是清代乾隆年间的一个中堂,他是一个汉中堂,文华殿大学士,敕封三千岁,太后御儿干殿下,见官大一级。刘墉的父亲老中堂刘统勋,有三个儿子,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了。太后可怜他,才封他见官大一级,也就是不论什么官,他都比人家大一级。
乾隆宠爱的还有一个大臣,叫和?,也是文华殿大学士,但他是一个满中堂。
这天刘墉上殿,乾隆高兴地对他说:“刘爱卿,朕加封你为八旗副督统,赏戴双眼花翎。”刘墉谢恩,退出朝堂,上任去了。
到第二天早朝,群臣还都在朝房侯旨呢,奏事处小太监出来喊:“圣上传旨,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散朝。”
“臣,刘墉有本。”
“宣刘墉随旨进见。”
来到朝堂,刘墉跪到台阶下面:
“刘墉见驾,参见吾皇万岁,万寿无疆。”
“刘爱聊,今天有什么奏章?”
“启奏我主万岁,臣今天上朝时,走在街上,看见八旗兵丁甚苦,衣不遮体,食不充饥。望我主万岁,龙意天裁。”
“刘爱卿,听你之言,是不是来给八旗兵丁讨赏吗?”
“启奏我主万岁,臣并非给八旗兵丁讨赏。实是为我主万岁的江山社稷,只怕万岁的江山不牢,社稷不稳。”
“胡说,我大清定鼎以来,各国年年进贡,岁岁称臣,版图也不在元朝忽必烈之下。我大清怎么江山不牢,社稷不稳了?”
“万岁想情,八旗兵丁,衣不遮体,食不充饥。外国来进贡,看到中国的兵丁这么苦,他们回去就会生侵略之心。可如果让八旗兵丁,吃的饱穿的暖,抡刀舞剑,以壮国威,令外国人不敢仰视中国。所以这实是为您的江山社稷着想。”
“好,好,既然这样,看在你的面子上,赏给八旗兵丁二月恩赏,下去吧。”
刘墉跪在那儿没动。乾隆问:“爱卿怎么还不下殿?”
“万岁,按理说,和?是八旗正督统,我是八旗副督统。讨赏应该是他的事,再者说,八旗兵丁,衣不遮体,食不充饥,正督统能不知道吗?既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奏本呢?他这不是有意官逼兵反吗?”
说完刘墉下殿,回家睡觉去了。乾隆把和?宣上殿,大大喝斥了一顿。和?下殿可没法睡觉,他得先往户部领银子,然后点花名册,发放军饷,这都是八旗正督统的事,整忙了一天一宿。
第二天早朝,太监奏事处的太监又喊:“圣上传旨,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散朝。”
“臣刘墉有本。”
“宣刘墉随旨进见。”
刘墉来到殿前,倒身下跪。
“启奏万岁,臣今天上朝时,走在街上,看见八旗兵丁甚苦,衣不遮体,食不充饥。望我主万岁,龙意天裁。”
“好,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赏给八旗兵丁二月恩赏,下去吧。”
他又下殿回家睡觉去了。和?又去户部领银子,然后发放这饷,又忙活了一天一宿。就在点花名册,领银子的时候,二个兵丁在那里说闲话:“瞧,咱们这头。”
和?正好走到他们俩身后,听见他们的谈话。
“咱们头怎么了?”
“跟着正督统和?,咱们算是倒了霉了!人家刘墉刘中堂多好!刚当了二天副督统就给咱们讨下四个月的银子来。看看这和?多可恨!”
和?听了这个气呀,赶到了第三天再上早朝,他早早就在朝房里等着,他憋着要质问刘墉。不多会,刘墉来了。和?上前点头:
“刘中堂,早呀?我想跟您谈件事情。”
“什么事?您说。”
“如果说您给八旗兵丁讨赏,你也应该跟我商量商量,最起码我也是正督统吧。如果有必要呢,咱俩上殿一块讨赏,这样就省得我挨骂了。再说了,我也不是不管八旗兵丁呀,每年冬至,皇上祭天坛。那天祭完天坛回来,我就给八旗兵丁讨赏。天冷了,皇上都穿暖和了,士兵怎么办呢,所以我那天讨赏。你现在干嘛这么卖好心呢?现在离冬至还有一个多月,你说到那时,我还讨不讨了?说呀?”
“和中堂,等会,我也没说你不管哪。你说到冬至那天你给讨。”
“是呀,到冬至那天我都多讨,一讨讨半年的,你现在已经讨下来四个月的了,叫我怎么办?”
“噢,合着我讨少了?和中堂,这么说吧,前面那四个月的赏咱不算。我今天上殿,再讨半年的赏,你看行吗?”
“刘中堂,好,我佩服你。这么着,今天如果你上金殿,再给八旗兵丁讨下半年的赏,我和?宁愿半年做官不要俸。我算给皇上家扛活,只干活不要俸禄。等俸禄下来一块赏给八旗,你看怎么样?”
“行呀,可以呀。”
“那你要讨不下来呢?”
“讨不下来,我刘墉半年的俸禄也不要了。可这么着,我讨半年的赏,你半年不要俸禄;可我要是给八旗兵丁讨一年的赏,你怎么办呢?”
“那我和?一年不要俸禄。”
“讨不下一年的赏,我刘墉也一年不要俸禄。”
好就这么办,二人商量好了。正在这时候,奏事处的小太监喊:“圣上传旨,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散朝。”
“臣刘墉有本。”
“宣刘墉随旨进见。”
刘墉进来跪下。
“启奏万岁,臣今天上朝时,走在街上,看见八旗兵丁甚苦,衣不遮体……”
“行了,行了。刘墉你贫不贫呀,朕不是不给你面子,你连今天才做了三天八旗副督统,你就给八旗兵丁讨了多少赏了?再一再二没有再三的,噢,你前天来,我给二月的,昨天来我又给二月的,今天来我再给二月的,那我不就等于给八旗兵丁半年的赏了吗?”
“谢主隆恩。”
“你谢什么恩哪?”
“万岁,你说给八旗兵丁半年的赏。”
“我什么时候说的?”
“您刚说的,你说,前天来赏二月的,昨天来赏二月的,今天来再赏二月的,就得给八旗兵丁半年的恩赏。你这不是半年的恩赏吗?”
“嗨,我只是比方,说着玩。”
“万岁,君无戏言。”
“好好,依着你,半年就半年吧。”
“谢主隆恩。”
“你又谢什么恩哪?”
“您说赏给八旗兵丁一年的银子。”
“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您刚说的,半年就半年。您看半年再就上半年,万岁您说二半年是多少?”
“二半年是一年哪。”
“谢主隆恩。”
“那好,一年就……”皇上把话咽下去了,“你还是,下殿去吧。”怎么呢?皇上怕一年再就上一年,那就二年了。于是干脆把刘墉给撵走了。
和?一肚子不痛快,一年没有俸禄,合着白给皇上家干一年活。他打心眼里恨刘墉,就整天搜肠刮肚地想着要出这口恶气。
这一天早朝,满朝文武全来了,还有三位亲王,乾隆的三个亲兄弟,七王爷,八王爷,九王爷。九王爷是个大胖子,性如烈火,性格最暴,坐在椅子上问:“咱班上的人都来齐了吗?”和?说:“回王爷,还没齐。”
“谁没来呢?”
“刘墉。”
正说着,刘墉进来了。和?主动打招呼:“刘中堂,今天来晚了?”
“抱歉,抱歉,让大家伙久等了。”
“刘中堂,你今天来晚了,一定是在家里写奏折来吧?今天你是不是又要憋着参人,对不对?”
“这叫你说对了,我还真想参二个人解解闷呢。”
“刘中堂,你今天打算参谁呀?”
“你出主意,我参谁?”
“我出主意倒可以,就怕我出完主意,你不敢参。”
“废话,不管你说谁我都敢参。如果你说出来,我不敢参,我给你磕头,拜你为老师。”
“那好,如果我说出来,你敢参,我拜你为老师。”
“那咱们打赌。”
九王爷也乐了,喜欢热闹,说:“你们俩要打赌?好呀,我给你们做保。”刘墉问:“说吧,让我参谁?”
“当今万岁,乾隆皇上,您敢参吗?”
刘墉听完,冷笑一声:“和中堂,我以为你说谁呢?就是当今万岁皇上呀,你这话说晚了。半月前我就憋着要参他呢,我把这碴忘了。多亏你提醒,我今天就参。”
正在这时候,奏事处出来喊:“圣上传旨,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散朝。”
“臣刘墉有本。”
“宣刘墉随旨进见。”
刘墉来到殿前跪下:“启奏我主万岁,我有一事不明要在我主驾前领教。”
皇上一听高兴了,“爱卿,何事不明?说。”
“启奏万岁,我因为不明白一条大清律,特来请教皇上。”
“哪条不明白?没关系,来呀!”叫来四个小太监,“把大清律搬来,让他自己找。”
大清律有四部,装在红木盒子里,上面写着三个字:大清律。拿来摆在刘墉的跟前。刘墉就爬在那儿,一页一页地查,皇上坐在龙书案上等着他,二人都不说话。刘墉看着看着,就找到了那一条:偷坟掘墓,斩立决。他一看这工夫皇上和太监都没注意他,就偷偷用二手指头,沾点唾沫,在上面捅了二窟窿,把斩立决这三字扣下去了。他就大声对着皇上念:“偷坟掘墓。偷坟掘墓……”他只反反复复念这一条。皇上听到了,说:“你往下念呀。”
“万岁,你让我往下念,我怎么念呀?请皇上龙目御览。”
皇上一看,哟,书上怎么二个大窟窿呀?就问:“刘墉这是怎么回事?”
“万岁,臣知道,纸站八百,墨站一千,不焚自着。大概是它自己着了。”
皇上问:“既然这样,接着往下念。”
“万岁,上面没字,我怎么念呀?”
“这就没法念了?你爸爸是左督御使,你是右督御使,你们家做了二辈子中堂,连这个律条都不知道吗?偷坟掘墓,斩立决。”
“启奏我主万岁,臣有一本不敢冒奏,恐怕冒犯天颜,臣当死罪。”
“什么事?你直说无妨。”
“皇上,我想问您,这个律条,是只管黎民百姓呢,还是也管着官员呢?”
乾隆一听这话生气了:“胡说,岂有此理,不要说是做官员了,贝子,贝勒犯了同样;亲王郡王一律同罪;不仅如此,就连我也在其内。”
“万岁,那我可就要说了,您曾记得,三年前,皇宫内乾清宫着火,之后您要重盖乾清宫,当时运河没有水,南方的木材运不来。又转过一年来,春天您到十三陵打猎,看到明陵的殿座木料都是上好的楠木,你把楠木拉回来,修了乾清宫,算不算偷坟掘墓?”
乾隆故作镇定,说:“不错,我是拆了明陵的殿座,修了我的乾清宫。可等南方的木材运来之后,我又把明陵殿座修好了。我那能算偷坟掘墓吗?”
“万岁,依您的意思,不算偷坟掘墓那算什么呢?”
“那算给明陵拆旧翻新呀,不但没罪而且还有功呢。”
“万岁,据微臣看来,你那不叫拆旧翻新,也不叫偷坟掘墓。”
“那算什么呢?”
“万岁,我大清进关以来,世祖章皇帝顺治下了三道明令,第一,顺民情要公买公卖;第二,要改换服装;第三就是不许拆毁明陵,而且派卫兵保护明陵,每逢清明节还给明陵上坟烧纸,这是世祖章皇帝的遗旨。可是万岁,到您这儿,您给拆了。由此看来,你怎么算是偷坟掘墓呢?你怎么叫拆旧翻新呢?您应该算是违背老祖宗圣命,盗皇陵,罪加一等。”
乾隆一听就火了,我的皇上呀,你和我矫情起来了。你这刘墉胆子也太大了,“好,好,好,就依你所说,就算是我盗皇陵罪加一等,你能把朕怎么样?”
刘墉上前赶紧磕头,“皇上,您刚才说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万岁乃是有道明君,您犯的罪请皇上龙意天裁。”
皇上善意地放下脸来,转念一想也别和这种人较真,和气地说:“刘爱卿,你起来,赐座。刘爱卿,这么办,我想了一个通融的法子。这大清律上关于偷坟掘墓这条,不是有二个大窟窿吗,字没有了。咱补上一块纸再给它改一下。把这个罪状一条批开成二条,这么写:偷坟掘墓,见尸者杀;不见尸者发。就象朕吧,把人家的坟座给拆了,真按律就得发。怎么办呢?明年三月春天,朕当打一趟江南围。明着是打围,暗含着是发往江南的意思。一百天打来回,风雨无阻。你看如果要是行呢,咱就这么办。”
“万岁,您乃有道明君,请您龙意天裁。”
“既然这样,就这么定了。”一看自己的事完了,乾隆这个时候,把脸可就拉下来了,“刘墉,你可知罪?”
刘墉赶紧跪下,“臣知罪,上殿谤君,以小犯上,知法犯法。”
“行,行,还是你有主意,刚才我已经把你的罪都赦免了,你才参的我,你没罪。”
“谢主隆恩。”
“你先甭谢。罪是没有了,可用不用你,让不让你在朕的驾前继续做官,还应当由朕说了算呀。现在你就把帽子摘了,翎子取下来,回家去。回家之后,限你三天,把中堂府腾出来。回原籍种地抱孩子去。如果你第四天还在北京,别怪朕心狠手毒,定你个不听招见,私自入京,有意刺王杀驾。就地正法。”
刘墉松开海带后面,把帽子摘下来搁到龙书案上,跪下给皇上磕了个头,起身下殿去了。一进朝房,大臣们都等着看热闹呢,一见他的帽子没了,都吓一跳。刘墉走到和?跟前,“和中堂,我现在已经把皇上参下来了,不是磕头拜我为师嘛,来吧,磕吧。嗯,怎么不磕……害臊?没关系,明天上我家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我磕头。”回头对众人说,“众位年兄,我官丢了,把皇上参下来了,官一抹到底,回家抱孩子去了。还有一档喜事,得了这么一个小徒弟,明天我们家摆酒席,行拜师礼,各位到我家去捧场!多谢,多谢!”说完一个人回家去了。
九王爷对和?说:“刘墉真把皇上参下来了?那没办法,我的保人,你这头还真得给人家磕。”
“行了,行了,九王爷您就别跟着起哄了。”
正在这时候,奏事处的太监又出来喊:“圣上传旨,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散朝。”
“奴才和?有本。”
“让和?随旨进见。”
和?来到大殿倒身下跪,“奴才和?参见吾皇万岁,万寿无疆!”
“你来见朕有什么事?”
“皇上,刚才刘墉干什么来了?”
皇上满脸的不高兴,“他来参皇上来了,来参我来了。”
和?小心翼翼地说:“那他可是上殿谤君,以小犯上,罪当灭门九族。”
“这我知道,他先设了一个套让我钻。他先讨的恩赦,后才参的我。我能怎么处置他?也只能把他的官一抹到底,赶他回家抱孩子去。”
“万岁,你到底想不想杀他?”
“他把我参下来了,我心里能放过他吗?皇上家的刀再快也不能杀无罪之人呀,他先讨的恩赦,他没罪我怎么杀他?”
“如果您打算出这口气,我倒有个主意能杀他。”
“你说有什么主意可以杀他?”
“万岁,我出个主意,你现在从库里支四万银子,再写一道旨意,就写恩赐路费银。您不是支四万银子吗,你旨意上只写三万。不是吗?他们爷俩二位中堂整天哭穷,说自己清似水,明如镜,家里米不过十石,纹银不过五千两。他说这个谁信呢!现在呢,他收了你四万银子,旨意上写着三万,他就得收下。三天后,他回家出张仪门,您就在门口派人把守,查他的银子。多少?旨意上写着三万,他准会说三万。然后拿称来一称,四万。多一万银子,这一万银子哪来的?说不上来,打他个贪赃枉法,杀他个闭口无言。这不就把他给杀了吗?”
“对呀!”皇上高兴了,“对了,和中堂,如果我给他银子,他不要怎么办呢?”
“那更好办了,不要,那是抗旨不遵,当时就杀。”
于是皇上就派自己的三个亲王,七王爷,八王爷,九王爷,连上和?一起给刘墉把银子送去。快去快来。
三位王爷跟和?押着骡垛子,三顶大骄一乘马,和?骑马走在前面。他们来到礼士胡同一看,二边摆着很多东西:架几案、八仙桌、太师椅、水缸、坑席,火炉,满胡同堆全是这些东西。走到门口,见站着刘墉的家人张成和刘安,就问:“你们家这是怎么了,摆着这么多东西?”
“这是我们府里的?”
“这么早就挪出来?不是后天才腾府吗?”
“我们不是为了腾府,我们为了卖钱。我们没盘缠钱,卖东西凑路费。”
“别在这里丢人显眼了,这么大的中堂,卖家伙什儿凑盘缠呀。这做官人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不仅如此,就皇上知道了,脸上也无光呀。怎么着,我手下的大臣都穷成这个样子了?那一般的老百姓得穷成什么样子?别的不说,你刘墉做官不是没有俸禄呀,那皇上给的俸禄都上哪去了?赶紧搬回去,把刘墉叫出来。告诉他,现在万岁爷恩典,派我们给他送了三万路费银,恩赐路费。快着让他来收银子。”
家人张成、刘安听到这番话,赶紧冲着府里喊:“回老爷,现有七王爷、八王爷、九王爷还有和中堂,给您送了皇上赐的三万两路费……”连着喊了三遍,也没见府里面有动静。三位王爷越看越觉得别扭,在门口左等不来,右等职不来,张成、刘安也都已经跑进府里去很久了,按说也该回禀完了,就是不见刘墉出来接旨。
九王爷是个急性子,实在憋不住了:“这刘墉太可气了,我们多等会没关系呀,皇上还等我们回去交差呢。咱别等了,我们干脆闯进去得了。”
九王爷头一个往里面走,进了二门,看见张成和刘安,在地上下棋呢。九王爷一见,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二个小兔崽子,叫你们回事,怎么在这里下棋?你们头上的脑袋还打算要不要?真乃大胆!”
“王爷,您别生气,让我们回话,我们已经回了。”
“回了,你们家老爷怎么不出来迎接皇上的赏赐?”
“我们老爷早就出去迎接了。”
“我怎么没看见他呀?”
“那不是,在你身后吗?”
王爷回头一看,刘墉在他们身后跪着,摇头叹气地说:“哎,这年月,真是的,势在人情在。势力不在,人情算瞎掰。我刚把官丢了,三位王爷来了,我们在这儿跪着迎接,王爷楞是装看不见。”
九王爷平时跟刘墉的关系还算不错,知道他这人平时就没正经的,为了一句玩笑话,把皇上给参了,害自己把官也弄丢了。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他们做保人,不但不给他们做保,反而劝他们别打这个赌了,值不当的。现在可好了,把官丢了还是小事,万一惹恼了皇上,落个人头落地,满门抄斩,那可就闹大发了。所以打心眼里同情刘墉,就对他说:
“跟你说呀,你就别在这里现这个眼了。也没办法,也是你把皇上气急了,哪有没事发皇上玩的?现在呢,给你送了三万两银子路费,派我们哥儿仨还有和中堂给你送来了。你赶紧把银子收下,我们还等着回去交旨呢。以后呢,等万岁爷高兴,我们再给你说说,听见没有?你也别太难过。赶紧收银子吧。”
“谢王爷,我收银子了。”
刘墉收下银子,三位王爷跟和?把银子交割完了,回金銮殿交旨。乾隆心里高兴,专等第三天逮住刘墉,杀了他出出这口气。
到了第三天,乾隆下令城门加双岗,就为了要逮刘墉。这里都安排好了,可刘墉还蒙在鼓里呢。他带着一家老小,家什儿物品,还有皇上赐给他的银子,大车小辆来到城门口,被拦下了。看城门的兵丁要检查刘墉的行李。查来查去,就查到皇上赐的银子这里了,兵丁就问:“怎么带这么些个银子呢?这些银子都是哪来的?”
刘墉现在是老百姓了,官打赌给弄丢了,只得陪下脸来回答:“是呀,这些银子都是皇上恩赐的?”
“皇上恩赐的?有多少?”
“你看,这里有万岁的圣旨,白银三万两,皇上恩赐的路费,这还没开箱呢。”
“哦,三万两。那我们得上称,看看是不是三万两。”
“啊?”皇上恩赐的路费还要上称?没听说过。没办法,称吧。称来称去是四万两,多出一万两,问刘墉怎么回事,这是哪来的。怎么回事?刘墉哪知道去,是皇上跟和?捣得鬼。说不上来,这就是贪赃枉法。二话不说,把刘墉抓了起来了。
乾隆亲自下旨,没收刘墉全部家产,即刻开斩。斩刘墉这天,皇上领文武百官都来了,单等五时三刻行刑。刽子手把刀也磨得蹭亮,站在刘墉跟前。这时候,和?端来一碗酒,来给刘墉送行。
“刘大人,你到此刻,有什么感想?”他就问刘墉。
“和大人,我就不明白了,明明皇上给的三万两银子,怎么就突然变成四万两了?”
“你反正临死了,我也不用瞒你了。”和?一五一十把他和皇上怎么商量的,怎么和三位王爷一起送的银子,从头到尾说一遍,“明告诉你,这就是成心给你栽赃,谁让你参皇上来着,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回明白了吧?”
正在这时候,吉时已到,皇上命小太监下来传旨。这小太监,就是早朝时奏事处的那个小太监,他年龄不大,第一次见杀人,吓得哆哆嗦嗦,到了刘墉跟前,本来他该说:“吉时已到,开刀问斩。”一害怕,把这碴给忘了,把早朝时候说的词想起来了,颤动着二腿喊:“圣上传旨,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散朝。”
好嘛,文武百官这下可糊涂了,这怎么个意思?到底还杀不杀刘墉了?刑场改成朝堂了?正疑惑呢,刘墉喊上了:“臣刘墉有本!”
和?还在他跟前呢,一听这话乐了:“得了,得了,刘大人,你到如今还有什么要话说?”
“臣刘墉要参皇上。”刘墉大声喊,“皇上栽赃陷害大臣,残害忠良,该当何罪?”
和?说:“嗨,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惦记参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