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朝康熙四十三年,北京前三门外出了四个土匪,人称四霸天。北霸天安三太是明王府的管家,西霸天净街阎王幌杆吕,在门头沟开煤窑,东霸天花斑豹李四是开宝局的。后来又出了个南霸天宋金刚。这四个人倚仗明王府的势力,在前三门外横行霸道,抢男霸女,无恶不作。顺天府,都察院,大、宛两县的官人也都是睁一眼儿闭一眼儿,都害怕明王府的势力。也是这四个小子恶贯满盈,这事叫康熙皇上知道啦。
就在康熙四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的这天晚上,康熙皇上在寝宫睡觉。夜里子时,皇上偶得一兆,也就是做了个梦。梦见金銮殿失火。这把火这个旺啊,皇上率领满朝文武救火。就见从火中出来四个小孩儿在火中打闹着玩儿。有的起金砖,有的拿大顶。皇上一见气往上撞,说:“哪里来的顽童,不与朕救火,反倒拆毁朕的金殿。来呀,卫士们与我拿下!”四个小孩儿一害怕,跳进火中烧死啦。皇上一着急出了一身冷汗,惊醒啦,原来是南柯一梦。他就问值更太监什么时间?太监回奏夜间子时三刻。皇上想:子午梦必有应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天亮升殿办理国家大事,皇上传旨满朝文武上殿议事。文武百官来到金殿见驾已毕,各自归班,文东武西。皇上一看文武百官都来啦,就说:“众位爱卿,联昨夜三更时分偶得一兆,梦见金殿失火,从火中出来四个顽童打闹,起金砖拿大顶。朕一时恼怒,叫卫士捉拿,没想到这四个顽童跳进火中烧死了。朕醒来正交子时,此梦主何吉凶?”满朝文武听完了是你瞧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多说话。那个时候跟皇上说话,一句话说错了就许掉脑袋。其中有位侯爷姓施叫施仕纶。施侯爷一想,借这个机会我把四霸天告下来吧。想到这儿他赶紧跪倒,口尊:“万岁,施仕纶见驾。”皇上问道:“施爱卿,有何话讲?”施侯爷奏道:“万岁!您这个梦我给您圆上了。您梦见着火,火应南方,南方丙丁火。四个小孩儿也就是四个小人;起金砖拿大项,也就是四个小人在南方搅乱地面不靖。”皇上一听心说南方?没有南方各省的奏折呀!“施爱卿,你说南方哪省有人扰乱地方不安?”“启奏万岁!不是南方各省,就是前三门外出了四个土匪,匪号四霸天,搅乱地方不靖。”皇上问道:“地方官就不管吗?”施侯爷奏道;“地方官不敢管,因为有人给他们主谋。”皇上说:“难道说就罢了不成?”施侯爷赶紧奏道:“我主万岁,圣驾一到,四土匪必然消灭!”他那意思是叫皇上私访去。皇上也听出来啦!“朕准奏。散朝后,朕改扮私行,私访前三门外。正午还朝,那时已将四霸天拿获;如若正午朕不还朝,满朝文武改扮私行,到前三门外接驾。”皇上散朝啦。
皇上回到宫里叫大总管梁九公把驴鞴好。这驴可不是一般的驴,是一匹宝驴,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皇上把朝服换成便服,头带纱帽,当中钉了一颗珍珠的帽正。身穿两截的截褂,腰系凉带儿,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提着打驴的鞭。四十八处都总管梁九公带领小太监把皇上送出午门。一出城门就是皇上一个人啦。城门也关啦,皇上骑着驴往前走了没多远儿,就走不了啦,在甬路上边横着两块辖管木挡着路过不去。皇上想:来个人把这木头挪开我好过去呀。从那边跑过来一个看街的,手里提着一条黑蟒皮的鞭子,一边跑着嘴里一边喊。“嗨,老头儿,回去!”他来到皇上面前往那儿一站,用手一指皇上说:“谁叫你打这儿走的?回去!”皇上一瞧,来的这个人跟要饭的差不多,用鞭子一指说:“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我!”看街的一听那个气大啦:“人嘛,有叫什么东西的!你问我是干什么的,告诉你……”说到这儿,用手一指自己的鼻梁儿说:“我就是此地的一品……”皇上一听,这一品都没有条整裤子呀?“一品什么?”“看街的。”皇上不懂。看街的这个名词是个俗称。皇上问:“你每月吃多少钱粮?”看街的说:“蒙圣恩,每月一两五。”皇上一听知道他是个兵。皇上想:跟我说话大小得是个当官的。就问他:“有管你的没有?”看街的说:“没管我的,我就反啦。”皇上一听,没管的就反哪!看街的用手往那边一指:“瞧!厅儿上的那个人就管我。”皇上问:“他是什么官?”“他是委部军校。”皇上一听是个当兵的头儿,就问道:“他属谁管?”“他属额外管。”“额外属谁管?”“额外属把总管。”皇上还问:“把总属谁管?”“把总属千总管。”“千总属谁管?”“千总属守备管。”“守备属谁管?”看街的一听烦啦:“噢!我不叫你过去跟我这儿么蘑菇,守备属部司管。”“那么都司属谁管?”“还问哪!都司属游击管。”“游击属谁管?”“属参将管。”“参将属谁管?”“属副将管。”“副将属谁管?”“副将属三堂管,右堂属左堂管,左堂属正堂管。”“正堂属谁管?”“属兵部尚书管。”“那兵部尚书属谁管?”“属当今万岁康熙老佛爷他老人家管!你知道吗?”康熙皇上听到这儿乐啦,心说问了半天都属我管。想到这用了一指自己,说:“你知道兵部尚书属康熙皇上管,来来来,你看看我属谁管?”看街的没词儿啦,“你呀……你得属我管!”看街的管皇上。康熙皇上把脸一沉说:“你敢管我!”看街的说:“不是我敢管你,这个地方属我管,从辖管本到城门口这一段地方是禁地。我每天早晨都扫得干干净净,谁也不能从这儿走。我要是叫你过去,厅儿上的老爷知道啦,我这叫失查,得换二十鞭子。”皇上也得讲理,人家就管这个地方,说的有理。皇上想,我又不能跟他说明我是皇上,怎么办哪?皇上想起个办法来,说:“我问一问你,是你管的这个地方紧哪,还是城门里边紧哪?”“当然是里边紧啦,那是紫禁城啊。”“你想我从里边出来他们都没拦我,你这不是多管吗!”看街的要是一个明白人哪,也就知道来的这个人能从里边出来,外边也就不用管啦。谁知道这个看街的死心眼儿,脾气特别犟,他以为皇上是拿大帽子吓唬他哪!他倒来气啦:“你说什么?里边叫你出来,我管不着!这地方属我管,我就不能叫你过去,好说不行,来这个呀!你给我回去!”皇上一听这个气呀,一想:我先对付过去,等我回来再说:“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是给皇上当差,我也是给皇上办事,因为我有要紧的事,所以从这儿出来。我要是再叫城回去,从别处走就误了公事。要是误了事不用说你,就是你们老爷也担不起。你把辖管水挪一挪,叫我过去,办完事回来不从你这儿走还不行吗!”看街的是个顺毛驴,一听这话高兴啦:“哎!这么说嘛还差不多。我把木头搬开叫你过去,这可是咱们哥儿俩的私情。”皇上一听,哥儿俩啦。
看街的把辖管水都开,皇上一催驴就过去啦。往南走出了前门,来到前门外桥头儿上。皇上又走不了啦,闸住车过不去啦。那时走路不分上下道,车一多就爱闸住。有时一闸车就是半天,皇上走不过去啦,可是皇上一想,施仕给奏事不明,只说前三门外,这前三门外地方大啦,我上哪儿去找四霸天哪。再者四霸天姓什么叫什么全都不知道,这可怎么办呢?皇上心里正在为难,在皇上的驴前头有两个人说闲话,把四霸天给告下来啦。这两个人是卖菜的,卖完菜回家。盛菜的罗子摞在一起用扁担一窝,肩上扛着。就听两个人一对一句的说起来啦:“嗨!今天早晨咱们卖菜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净顾那个小媳妇啦,掉了个手巾包,叫你捡起来啦,里边儿包的是什么?”“还提哪,要不是我捡那个手巾包,我也不能卖完菜等你一块儿走哇。”“我说为什么今天你非得等我一块儿走哪。”“当然啦,那手巾包儿里包着十吊钱票,俗话说见面分一半儿,咱俩一人五吊。”“你捡的,我不要。”“你不妥可不行,我说出来啦还能收回去吗!”“这么办吧,把我分的那五吊钱咱们哥俩把它花了。”“怎么个花法儿哪?”“咱们先找个饭馆喝酒吃饭,吃饭喝足了再听一天戏,剩下的钱买点儿点心,给家里的孩子们拿回去,怎么样?”“好!就这么办啦,咱们上哪儿吃去?”“有钱啦,咱们得找个大饭馆,你看咱们上月明楼怎么样?”“你去我不去,今儿是几儿?”“二十三哪。”“还是的,前三门都嚷嚷动啦,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三天,四霸天在月明楼请客把楼包啦。”皇上一听,四霸天在月明楼请客,这回好找啦,就用心听他们俩说话。就听刚才那个人接着说:“你忘啦,那回四霸天请客不知道为了什么打起来啦,刀子攮子满天飞,一把刀子从楼上飞下来,正赶上一个小伙子从楼下走,这刀正落在那个小伙子的脑袋上,当时就死啦。这人家里寡母孤儿,他妈来了哭死过去好几回呀。”“那个人就白死了吗?”“不白死怎么着?别说,南霸天给了一百两银子算完事啦。”“那地面官就不管吗?”“还提地面官哪,不但不管,还帮着四霸天说,说不应当从楼下走。你说这还讲理?咱们上别处去吧。”皇上一听地面官帮助四霸天草菅人命,还朝我是先办地面。连地面官也告啦。这时皇上再找那两个人没有啦。原来这两个人从人缝里挤过去走啦,皇上后悔没问一问月明楼在哪儿,其实不远,在肉市口里头就是月明楼。可是皇上不认识,在皇上驴的旁边站着个认识月明楼的,谁呀,土地爷。土地爷想:月明楼我倒是认识,可是皇上你不能去呀。四霸天要是打起来,我一个是保护你哪还是叫人去呢,怎么办哪?土地一想有办法啦,前门里头有关帝庙,我找关老爷去,叫他保驾。对,就这么办。土地爷跟那个驴说:“老黑!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找人去。”土地爷奔关帝庙啦。来到关帝庙朝里走,正赶上周仓从里边出来。原来关羽没在家,周仓吃完饭出来走走。神仙也分官大官小,土地爷的官最小啦,见着周仓得客客气气的:“周二爷,关老爷在家吗?”周仓一看是土地,不值得跟他说话,朝着土地摆了摆手。土地一看,噢!关老爷没在家,我找谁去哪!离城隍庙不算远,我找城隍去。不行啊,来回的工夫就大啦,我呀!给城隍打个电话。那会儿有电话吗?是老电话。城隍也没在家,昨天上王母娘娘那儿跳舞去没回来。判官接的电话,一听是叫城隍保驾去,可为难啦(学打电话):“不行啊,昨天就出去啦。我!我可去不了。我这么胖,这几天又血压高,天又这么热。什么?叫小鬼去!好吧,前门桥头,马上去,回见。”把电话挂上啦。把小鬼打发来啦。小鬼来到前门桥头看见土地就问:“您给我们那儿打电话来着?”土地说;“你来得正好,随我保驾上月明楼。”小鬼说:“遵命。”土地牵着驴嚼环,小鬼推驴的屁股。这驴哒哒哒地往前走。
进肉市口没多远,就来到了月明楼。土地爷一揪驴的嚼环,“吁!到啦。”小鬼儿一揪驴尾巴:“别走啦!”驴说:“我知道啦。”这驴好好地不走啦,皇上以为这驴犯性哪,用鞭子在驴的后胯上打了一下,啪!那驴心说:皇上你不讲理,不是我不走,前边揪着腮帮子,后头拽尾巴,我走得了吗?皇上打了一鞭子驴还是不走,皇上可生气啦:“你这畜生。”说着话把鞭子往起一扬,那意思是狠狠地抽它一鞭子。可是皇上的眼睛随着鞭子往上一扬,就看见楼前面挂的匾啦,上写:月明楼,马家老铺。皇上一看,对着驴说:“噢!你认识月明楼哇。”土地一听,心说:这差使我白当啦,它认识月明楼?我要不领它来,它早把你驮到永定门外头去啦。皇上下了驴,拉驴往里就走。一看门口贴着一张黄纸,上写“本铺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三天楼上概不卖座,四霸天请客包楼。”这时从铺子里出来个小孩儿,有十二三岁,穿着一身破衣裳,长了一脑袋秃疮,把皇上给拦住啦:“老大爷!您把驴给我吧!”皇上一听:“你为什么要我的牲口?”小孩儿说:“我是这铺子里头遛牲口的,您不是上里头吃饭吗,里边不能拴牲口,您把它交给我,我给您遛一遛。您吃完饭告诉伙计,他就把我找来啦,我再把牲口给您,您哪赏我几个钱,我好吃饭。”皇上一想:这人有用,我到正午不能还朝,满朝文武都来前三门外接驾,他们知道我在哪儿?有他遛牲口,文武百官都认识我这驴,一进门就知道我在月明楼啦。想到这儿说:“你遛我这牲口可不能走远了,也不能再遛别的牲口,因为它独槽惯啦,遛好了,我赏你十两银子。”小孩儿一听,一撇嘴说:“老爷子,您这驴卖了也不值十两啊。别跟我开玩笑啦。”皇上说:“我还跟你说瞎话吗?可有一样,你要再遛别的牲口,它俩一打架,要是蹭掉一根驴毛儿,我可罚你十两。”“您赶紧数数这驴身上有多少根驴毛儿,一打滚不定掉多少哪。”“你好好地遛就是啦。”皇上往里走,小孩儿拉驴往外走。那驴心说:你这小秃子闹着啦,遛遛我来十两,我在宫里是大总管遛我,在外边是九门提督遛我,你遛我还挣十两银子,我跟你开个玩笑。这驴伸出舌头来舔小秃子的后脑勺儿。这小秃拉着驴往前走,就觉得脑袋后边冰凉,一回头,这驴舌头正在小秃的脑门儿上,啪的就是一下,把小秃吓得直嚷:“老头儿!你这驴有毛病,用舌头舔人!”皇上回过头来冲着驴说:“你好好的跟他去,别闹!”这驴点了点头。小秃一看,心说,这老头儿会妖术邪法,驴懂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