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旧社会结婚入洞房头一宿不许说话,说什么谁先说话谁先死。这完全是吓唬人。真有胆小相信这个的,结婚好几天了,俩人谁跟谁也没说过一句话。
乙:怕死。
甲:纯粹是骗人。谁先说话也没关系,可多半儿还是男的先说话。我就因为这事过去跟人打过赌。
乙:打赌?跟谁啊?
甲:过去我有一个朋友,我们俩岁数差不多,那会儿都二十来岁,那个人平常好说好闹的,挺诙谐。谁结婚他都要闹喜房,他说句笑话儿能把新婚夫妇乐得直不起腰来,屋子里有多少人都得乐。
乙:嗬,这么滑稽。
甲:谁结婚他都闹,到哪儿都受人欢迎。
乙:有他就热闹嘛!
甲:到他结婚的时候,我们大伙儿围着他,我问他:“别看你这么能说,谁结婚你都闹,今天你结婚,头一宿你要是能把新娘招得说了话,我请客。”
乙:干吗打这个赌啊?
甲:因为我跟这位新娘住过同院儿,这姑娘特别老实,在家一天也看不见她说一句话。你想,平常都不爱说话,到结婚入洞房的时候,她更不会先说话了。
乙:噢,你知道这个才跟他打赌,那他怎么说来着?
甲:“她不说话我请客,你们订一桌菜,连酒带饭吃多少钱我给。她要是说了话你怎么样呢?”
乙:对呀!人家问你啦,你怎么说呢?
甲:“她要是说一句话,我输给你一块钱。”那会儿还花现洋(银元)呢!
乙:噢,一句就一块。
甲:“可有一节,你入洞房,我得在外边听着。”
乙:你干吗听着呀?
甲:不听着没凭据啊!第二天他告诉我新娘子说了十句。我给十块啊?
乙:也对。
甲:等到亲友都走了,就我还在洞房外边,窗户帘那儿露着个缝儿,我往屋里瞧着。新娘子在床边儿坐着,低着头,这小伙子脸皮也厚,嘴也能说。从外边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哎呀,真够累的,这哪儿是结婚,受罪呀!哎,你怎么样?累不累?咱俩的罪过儿一样,我看你比我还累,打了轿就在这儿坐着,我都替你累得慌。说真的,你累不累?说话,没关系啊,什么谁先说话谁先死啊,咱不信那个。咱家没迷信,你说你的。累不累?”“他挤对人家说话,新娘要是说不累,我一块钱没了,这打赌他就算赢了!
乙:那么要是说累呢?
甲:也是一块钱。反正只要对方说一句话,我就得输一块钱。他哪儿知道人家新娘不爱说话呀,越问越低头(学)。
乙:新婚之夜,新娘都害羞。
甲:人家不理他,他还说:“怎么着?这儿跟你说话哪!噢,没听见啊?不会说话?哑巴!”他这是逗人家说话。新娘子要是一生气:“你才哑巴哪!”完!我一块钱没啦。这新娘子还不理他,心里想:咱俩不得过一辈子嘛,过两天你就知道我是哑巴不是啦。今天说什么我也不理你。他一看,问了半天没说话;“你不累我累了,我可得先睡了!”说着话,他把长衣服脱下来了。那阵儿结婚,新郎都穿袍子马褂儿,把衣服往衣架上一挂,里边的小衣裳可没脱。他把床上的被卧给抖搂开了。头一宿盖的被卧、褥子都是女方的陪嫁,那会儿有条件的都是陪上四铺四盖。
乙:哎,那叫四平八稳。
甲:不给四套,也给两套,那叫双铺双盖。讲究给双不给单儿。这家儿陪送的被卧还真讲究,都是洋绉的面儿。他拉过来横着盖在身上。你想,这被卧要是横盖着,左右长,上下短,盖在身上连脑袋带脚都露着。他想:我这么盖被卧你还不理我吗?新娘瞧着,就是低头儿乐,还是不理他。他往上拽这被卧,本来这被卧就短,往上一拽,脑袋盖上了,腿又露着了,拿脚往下一端,腿盖上了,前胸又露着了。他来回折腾这被卧,新娘还是没说话。我在窗户外头这个乐啊,心说:行,这顿饭我算吃上啦。
乙:你赢了!
甲:赢?这小伙子真高。他一看新娘还不说话,这回他改味儿啦。刚才是高高兴兴,这回是气气哼哼:“哼!这都是你们娘家陪送的东西。你们就是什么不给,我们这儿也不挑眼;要打算陪送,别这么算计,多扯几尺料子。你弄这么个小被卧,我怎么盖?上不够不着!”他这是抱怨的话,这一说新娘也不高兴,心里想:什么,我们娘家算计?这是多么讲究的被卧。被卧小哇,谁叫你横着盖啦?新娘实在憋不住啦,一扭脸:(学)“你把它顺过来盖。”他一听,赶紧冲外边喊:“一块啦!”这是告诉我哪,她可说了一句话,你输我一块啦!新娘不知道哪儿的事,什么事半夜三更喊一块啦,“噢,你问这被面儿呀?”“两块啦!”“用不了那么些钱。”“三块啦!”“连棉花啊?”“四块啦!”我在外边儿搭碴儿啦:“我说你别问啦,我就有五块钱!”
乙: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