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出在清朝康熙四十二年,当时在北京前三门外,也就是正阳门又叫前门,崇文门又叫哈德门,宣武门又叫顺治门,出了四个土匪,匪号人称四霸天。北霸天姓安叫安太,是明王府的管家。西霸天叫吕盛刁,外号净街阎王幌杆吕,在京西门头沟开煤窑。东霸天花班豹李四叫李德隆,在前三门外开着四十八处明场宝局。南霸天铁罗汉宋金刚,保镖出身,来到北京之后,和他们三个拜了盟兄弟。他们倚仗北霸天安三太的势力,官府不管,百姓们惹不起。这四个每人手下都养着二百多个打手,这些人全属母鸡的,没鸣(名)儿,净是外号儿。什么长毛狗,短毛狼,铁笊篱,不漏汤,该死,倒霉,小蓁椒,套裤料,烂脚丫,不流脓。就这么一帮,在前门外抢男霸女,胡作非为。这帮人里头不管是谁被人抓去了,什么叫大宛两县,营城司防护林,五营二十三巡,南北两衙门,顺天府、都察院,只要见到了安三太二指宽的一张纸条,就得把人放出来。谁敢惹他们哪。这些人是抓吃抓喝,坑绷拐骗,净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专门抓哥儿弄姐儿,看见街上小姑娘长得好看,没大人跟着,他们就给抓走卖到妓院里去。小小子长得好也给抓走,卖到象姑下处,他们每天都在前三门外抓小孩儿,这一天可抓出事来啦。
这天正是六月初一,永定门外南顶庙会上来了一个小孩儿,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黄白净子,长脸膛,细眉大眼,鼻直口阔,穿一身鱼白裤褂,青洋绉大褂,青缎子双脸儿鞋,鱼白袜子。头戴马莲坡的大草帽,蓝绸子里儿,卷帽檐儿上钉着五福捧寿,双飘带上绣长寿字,手拿棕扇,一步三摇的从前门往南走。
这小孩家住安定门国子监,姓马单字名寿,家里寡母孤儿。他父亲活着的时候是开镖局子的,专走北路镖,内外蒙、草地、库仑一带什么占山为王的,落草为寇的,提起闷灯马坤没有不知道的。有一次,马坤的一趟镖往外蒙走,马坤没跟着去,因为他预料这条道上不会出事。没想到这镖还没到外蒙就被人劫去了。伙计回来跟马坤一说,马坤说:“好,这是挑我的匾不叫我干了,我找他去。”他一个人也没带,背上单刀,骑上快马,直奔山寨而去。来到山前,下马亮刀,破口大骂。等山大王出来了,马坤一看是个老头儿。老头儿一见马坤,没说几句话就知道他青年有为,便反他请到寨中。原来这老头儿也不是占山为王的,他问明了马坤的身世,知道马坤尚未娶妻,就对马坤说,他有一个女儿已经二十出头,一身好武艺,尚水许配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马坤。马坤说,要做这门亲事得洗手不干,放火烧山,跟他回家,把你养老送终,就这样,这门亲事算成了。马坤回北京办了喜事。第二年,马大奶奶生下马寿。转过年老人就故去了。马寿长到九岁,马坤得了一场病,医治无效,临终前嘱咐妻子,千万不要教马寿练武,说:“练武没有好下场,我死之后,把镖局一收,叫孩子多念几年书,将来得个一官半职的,也好改换门庭,不要再吃刀把子这碗饭了。”说完了,马坤就死啦。丧事办完,马大奶奶就把镖局一收,守着马寿过日子。
马寿长到十二岁,在学堂里念书非常用功。这天六月初一,老师有事,放了一天学,孩子们都往家走,大学长说:“今天是南顶庙会,咱们逛庙会去呀。”学生们一听,这个说:“我去。”那个说:“我也去”马寿也要去,大学长说:“咱们回家吃饭,等会儿在国子监口儿上见。”马寿回家跟母亲一说,马大奶奶不放心:“寿儿,听说前三门外有拍花的,你要是叫人拍了去怎么办?”马寿说:“不要紧,有大师兄哪,我们好几个在一起,回来的时候大师兄把我们送回家。妈,我去!”小孩儿一撒娇,马大奶奶就这么一个孩子,能不疼爱吗?说:“你可得早去早回来呀!”接着,叫马寿吃饭洗澡换衣服,带上零钱,这才叫小孩儿出来。等马寿来到胡同口外再找同学呀,一个也没有啦。小孩儿想:你们不等着我,我自己去,到庙会上见着你们,看你们说什么。于是就跟人打听南顶在什么地方。有人告诉他出前门往南走,出了永定门再往南就到南顶了。小孩雇了一辆大马车,来到前门,给了车钱,往南走,逛一逛前门大街,马寿来到大栅栏口上,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小孩站在那里看告示。就在这个时候,从鲜鱼口里走出两个人来,前边那个人穿一身灰,灰布裤褂,灰色鞋,灰色袜子,灰色辫绳。后边的那人穿一身紫,紫花布裤褂,紫花鞋,紫花袜子,紫花辫绳。你要是打远处一看哪,就跟耗子拉一个窝头一样。俩人摇摇晃晃往前走,一抬头就看见马寿了。就听两个人一替一句说了几句话:“合字。”“并肩子。”“掉瓢。”“招搽把合。”“决衬”。“盘尖”。“驾马驾马扯活。”“海撕下来晚安有了。”“混天挑了。”小孩不懂他们的话。他们说的是江湖黑话,也就是贼言贼语。什么意思呢?“合字”是伙计。“并肩子”是自己哥儿们。“掉瓢”是回头。“招搽把合”是用眼瞧瞧。“决衬”“盘尖”是小孩儿长得好看,“驾马驾马扯活”是哄一哄把他弄走。“海撕下来晚安有了”是把大褂扒下来晚饭钱就有钱。“混天挑了”,是天黑把孩子卖了。小孩儿看他们不像好人,就往南紧走。这俩小子一左一右就跟过来了,把小孩夹在当中,啪!
照小孩子肩膀拍了一巴掌。“小兄弟上哪去?”这掌叫迷魂掌,胆小的,就这一掌准连东西南北都不知道啦。不料想马寿生来胆子大,不但不害怕,还瞧了他们一眼说:“拍什么!还没到清明哪!”这俩小子一听:“噢!我们拍坟哪!走,喝茶去!”马寿说:“我不喝。”“吃饭饭。”“我不饿”。“看戏去。”“我没工夫。”这俩小子一听,心说,这孩子还真刺儿头哇。这个冲着那一个努嘴,那小子一伸手照着马寿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啪!“说好的不听,走!”那个小子过来把马寿往胳肢窝里一夹,抬腿就走。这一来马寿可害怕了。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妈妈说前门外有拍花的,这就是拍花的吧?小孩连哭带嚷:“地方!看街的!这儿有拍花的!”地方看见也不敢管,知道这都是四霸天手下的打手。老百姓更不敢管了。两个人夹着马寿走到珠市口,突然走不了啦,被瞧热闹的人给围住啦。
这俩小子把马寿往地上放。那马寿两只眼都哭红了,滚了一身泥。这瞧热闹的人有认识这俩小子的,也有不认识的。有人问他们:“俩大人干吗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这俩小子听有人问,借机会说一套谎话:“这位大哥您不知道,我们跟这孩子住街坊,这孩子家里是寡母孤儿!”这真叫他蒙对了。“他不好好念书,净逃学。前几天偷了他妈的一副金镯子出来啦,几天没回家,他妈哭成个泪人儿,托付我们哥俩把孩子找回去。这不今天遇上啦,叫他回家,他说我们是拍花的,您想大白天能有拍花的吗?”这位一听信以为真,就冲马寿说:“你这孩子真没出息,不好好的念书,在外边瞎跑能学出好来吗?走,跟你叔叔回家!”马寿一听这个气呀:“他是谁叔叔?他是你爷爷!你管得着管不着!”这人一听,说:“我管不着。”这人走了。可是在人群中也蹲着一个人,这个人有病刚好,拄着一根棍子出来遛病,他认得这两个小子,自言自语地嘟嚷:“又住街访,昨天拍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住街坊。你们净做伤天害理的事,早晚有一天非报应不可!我真有心揍你们俩一顿,又怕你们揍我。”就在这时侯从粮食店街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是大高个,穿一身土黄布裤褂,山东皂鞋,白布袜子。紫红脸膛,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手里拿着一根长杆旱烟袋。这烟袋是铁锅铁杆铁嘴。烟袋杆有核桃粗细,烟袋锅有小饭碗那么大,半斤烟叶才装了多半锅,点着这袋烟能吸半拉月,烟袋锅都快烧红了。这个姓孙名叫孙起龙,山东人,在西城缸瓦市开粮店,好练武,专练硬功夫。因为练油锺贯顶把头发都练没了,人送外号铁头太岁。今天他出来看朋友,朋友没在他想到珠市口买点儿东西,看见这儿围着一圈子人,不知是干什么的。他站在人群外边往里一瞧,就听哧啦一声,怎么回事?高个子大嘴叼着旱烟袋,烟袋锅正烫在前边那个人腮帮子上,那个腮帮子给烫糊了。你往哪儿烫?啊,对不起。孙起龙瞧着人群里边纳闷,这是怎么回子事,俩大个子夹一个小孩儿?他有心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眼就看见人群里边蹲着那个遛病的啦,见他嘴里一个劲地嘟嚷,心说:他准知道,对跟他打听打听。你打听事你把他叫出来打听啊,他没有,一伸手把那个脖子给掐住了,往上一提,就给提溜出来啦。那位受得了吗?这个嚷啊:“嗨嗨……慢……慢……着点,脖……子……断……啦!”他把这人放下,赶紧作揖:“借光,借光!”这人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说:“有你这么打听事的吗?”“这里边俩大个儿夹一小个儿是怎么回子事儿?”这人一瞧孙起龙这个头儿,手里这把子劲,心说这人能救这孩子。“这俩小子不是好人。”“我看他们俩也不是好人。”“他俩是抓哥儿的。”孙起龙一听把眼一瞪,大声说道:“抓哥儿的!”把那人吓了一跳,“你嚷什么?”“我看那小孩儿不是哥儿。”“他们不管是不是愣抓。”“眼前有个哥儿他们不抓!”“谁是哥儿呀?”孙起龙一指自已的鼻子,“我是哥儿,叫他们抓我!”一转身他回来啦。瞧热闹的一见说:“二哥躲开,这烟袋锅儿厉害。”
孙起龙来到人群中就问:“你们俩大个儿夹一小个儿是怎么回事?”这俩小子还是那套词,“这孩子家里寡母孤儿……我跟他住街坊”……“你们是街坊他姓什么?”“他姓……姓这个……姓王。”马寿说:“我姓马!”“你别吱声,他叫什么?”“他--叫--二哥儿。”马寿说:“我叫马寿。”“他在哪儿住?”那小子用手一指,“口里头。”马寿说:“我住国子监。”“你说他姓王,他姓马,你说叫二哥儿,他叫寿儿,你说在口里头住,他住国子监。不用说啦,你们是抓哥儿的。”孙起龙一句话给说破啦。这俩小子一想:要叫这个买卖人给唬住,明天就甭混了,这个把眼一瞪说,“你才知道我们哥俩是抓哥儿的,抓红了眼连你也抓着!”“你叫什么?”“你不认识大太爷!告诉你,太爷是南霸天手下的大打手,太爷外号套裤料。”“你叫套裤米,我叫大坎肩儿。”他是要拆套裤补坎肩儿。那个小子一看装做好人说:“掌柜的,我们跟这小孩闹着玩儿,他张嘴骂人,所以闹急了。得了,掌柜的,你走吧。”孙起龙用手一扒拉他:“你也不是好人。”“我不是好人怎么着?”“你叫什么?”“你不认识我吗?你是懒馅包子晚出屉,太爷是东霸天手下大打手,太爷叫生铁球!”孙起龙把手中烟袋一掂量说:”你叫生铁球,我叫锢漏锅的,专化生铁球。”这俩小子一听把眼一瞪:“我告诉你,我们哥俩原本跟这孩子闹着玩儿,你说我们是抓哥儿,今天还非抓不可!”回过头对马寿说:“我们本想放你回家,可他这么一多管闲事,我们非把你弄走不可,你骂就骂他。”说着话,两人一左一右把小孩两只胳膊一架,走,孙起龙把烟袋一横说:“撒开!”这俩小子把脑袋晃悠得像车轮似的:“我们不撒开,该怎么样!”孙起龙照准俩小子脑袋上一磕打烟袋锅:“撒开!撒开!”这回他俩撒开了。再不撒开脑袋漏了。这俩小子一见孙起龙这个架式,知道不好惹,撒开马寿往外就跑。瞧热闹的把这帮小子恨着啦,一圈人围个紧紧的,这俩小子急得到处乱钻,孙起龙拿着烟袋一个劲的往这俩小子头上打,两人给烫得嗷儿嗷儿直叫唤,好不容易才从人缝里钻出去。
孙起龙本想追这俩小子,可又一想,不行。我若是追他俩去,再来了坏人把小孩儿弄走就麻烦了。不如我先把小孩儿送回家去,以后再找俩家伙算帐。回头对马寿说:“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去。”他雇了一辆车,马寿坐在里头,他跨车沿,赶车的一摇鞭,“哒!”咕噜噜往前走。车一边走着,孙起龙一边跟小孩儿说话:“你叫什么?”“我叫马寿。”“你们家是干什么的?”“我爸爸叫闷灯马坤。”孙起龙一听,提高了嗓门:“闷灯马坤?”他没见过面,赶车的听这嗓门也愣了。孙起龙接着问:“你爸爸好哇?”“我爸爸死啦。”孙起龙一拍大腿:“这是怎么话说的!”赶车的听了忙说:“你下来说吧,我这牲口受不了。”车到了国子监小孩儿家门口停下,马寿下了车便去叫门。孙起龙打发车钱。小孩在外边受了委屈,看见自己家门倒哭起来了。马大奶奶正在屋里做活儿,一听孩子哭着叫门,赶紧出来开门。把门开开一看哪,孩子俩眼睛都哭红啦。浑身上下净是泥土。小孩儿见妈啦,连话也说不出来啦。大奶奶见孩子身后站身一个人,看样子是做买卖的,一定是孩子淘气,不定是把人家什么东西弄坏了,人家找上门来了,孩子害怕哭啦。大奶奶就这么一个孩子,见孩子这种模样十分心疼。赶紧问孙起龙:“这孩子是您送回来的?”孙起龙是山东人,山东人都红脸汉子,见着女人说不出话来。听大奶奶这么一问,脸也红啦,脑筋也崩起来啦,话也说不利落啦:“啊……是。”“我告诉你掌柜的,我们家可没三没俩,就这一个儿,甭管弄坏了你什么东西,我赔你!可不能把我的孩子给吓着。”孙起龙一听,全拧啦,!一着急呀更说不出话来啦。“啊……是啊……不对……他是……”小孩儿这会儿不哭啦,跟他妈说:“妈!不是那么回事,他是好人。”孙起龙一听这孩子说出来啦,十分高兴。“对,你说,我蹦高。”他走啦,大奶奶再往回叫也叫不回来啦。她心说:也没问人家姓什么!大奶奶把孩子带回屋里,问马寿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孩儿一听又哭啦。大奶奶说:“哭吧,哭够了再说。”
马寿哭了一会儿,这才把同学怎么没等着他,自己怎么去的前门,怎么看告示遇着坏人,后来这山东人怎么把俩小子打跑喽送他回家的事一一细说了一遍。大奶奶一听,心说:好悬哪,孩子差一点儿让人弄走啦。想着想着,暗暗埋怨起死去的丈夫,咱家都是练武的,你干吗偏偏不让孩子练武哪?要是练上几年,甭说没人敢欺负孩子,就是有人欺负,有武艺也能防身哪。今后不能听你的啦。想到这儿对马寿说:“去,上学去!”小孩一听:“妈,今天老师放学。”“我不是叫你上学念书,是叫你把书桌搬回来,这学不上了。”小孩儿一听吓了一跳,赶紧给他妈跪下:“妈,您别生气,明儿我不出去玩去啦,好好念书。”大奶奶把眼一瞪:“再说念书,我砸折你的腿!”小孩儿心说,念书还挨揍哇!小孩儿来到学房,把自己的桌子凳子一搬,说:“老师,书不念了。”老师说:“马寿,怎么不念啦?噢!我明白了,你父亲去世,你家里没有进财之路,你念书的学钱家里供不起啦,回去跟你妈说,从今日起你念书我不要钱啦。”马寿说:“不要钱也不念啦,再念我妈砸折我的腿,不念了嘛!”说完,马寿抬腿就走。小孩儿把东西搬回家里,马大奶奶打发孩子吃饭洗澡。天黑了打发孩子睡觉,随后又出去一趟,不一会儿回来也睡了。
小孩儿睡到夜间子时,也就是十二点,忽然被母亲叫醒了。“寿儿,寿儿起来。”小孩儿起来,跟着娘出屋,到院子里一看,吓了一跳。见院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供着一个牌位,前面是香炉蜡扦儿,桌上放的是香烛纸码。地上放着两个抬筐,一个筐装着铁砂子,一个筐里盛着小铜钱。筐旁边还放着两只盛绍兴酒用的空坛子。马寿一瞧,心说:怎么着,不让念书,是不是装在坛子里养活着?这时侯马大奶奶点着蜡烛,烧上香,叫马寿过来磕头。小孩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马大奶奶又焚了钱粮纸码,把马寿叫过来说:“去,把两个坛子拿起来。一只手抓一个坛子口,两胳膊伸平,眼往前看,挺起胸膛,围着院子转圈。”小孩儿照母亲的吩咐,抓起坛子就转,一直转到天亮,这才住手。白天吃饭休息没事,到晚上子时,马大奶奶又把小孩儿叫起来啦。“寿儿,起来!”小孩儿起身又到院里耍坛子。今天这坛子里可不是空的啦。每个坛子里装了一把铁吵子和铜钱。一连一个多月每天都往坛子里加铁砂子和棍。这是干什么?这是叫小孩儿换换体格。前一个月小孩儿走路是文绉绉的,一步三摇。现在你再看这个孩子,变样了,脯子肉翻着,翅子肉横着,太阳穴凸着,眼睛努着,有个练武的样子啦。马大奶奶这才教小孩儿练弯腰、折腿,长拳、短打、十八般兵刃。一晃儿孩子整整练了三年。这天早晨起来,马寿来到院子当中伸手拿起大刀说:“妈,昨天您说我的前把不对,您看哪点儿不对?”大奶奶把手一摆说:“寿儿,你练武练了三年,连门儿都没出过,今天不练啦,放你一天假,到外面玩儿玩儿去。”马寿一听,心里高兴。马大奶奶又问:“你今天上哪儿玩儿去?”马寿一想:今天是六月初一,前三年的今天我去逛南顶庙会,遇见“把合”我的,我妈才教我练武。今天不是放我的假,是叫我找那帮小子报仇去。想到这儿,说:“好,我逛南顶去。”马大奶奶心里高兴,心说:这孩子有心胸,前三年的事还没有忘。但脸上可故意带着不高兴的样子,啐了马寿一口说:“呸!还去逛南顶?你忘啦,前三年你去逛南顶,遇见‘把合’你的啦?”马寿说:“好!要不是他们‘把合’我,您还不教我练武哪。今天我去南顶,没有‘把合’我的便罢,要是有敢‘把合’我的,我就左右开弓给他三个大嘴巴!”马大奶奶一听,心说:要坏,这孩子一出去非出人命不可。“你说什么,打人家三个大嘴巴?人家是死人哪,那么老实叫你打?来!”马大奶奶把马寿带到后院。在后院里有当年马坤拴马用的一根拴马桩子,是四尺多高的石头桩子。她说:“这儿有棵石头桩子,你打它三个嘴巴我看看,你要是打得着,今天我就放你出去,要是打不着,你这一辈子甭想出门!”马寿心说:我妈老糊涂啦,石头桩子我打不着哇。当时他把袖头一挽,来到石头桩跟前,使了个骑马裆式,运足了力气,对准石头桩子就是一掌。就听啪的一声,把石头桩子打折了少半截,出去三尽多远。把自己吓了一跳,心说:我的手怎么这么大劲呀?马大奶奶问:“怎么样?”小孩儿说:“折啦。”“这桩子是什么的?”“石头的。”“人脑袋哪?”“是肉的。”“要是打三个嘴巴怎么样?”小孩儿说:“那就碎了!”马大奶奶指着马寿说:“告诉你,练会武艺是防身宝。有事不怕事,没事不惹事。你爸爸死得早,妈就你这么一个儿,你要是仗着这身武艺做个一官半职的,妈可以跟你享福。你要是无故打死人命,就要给人家抵偿,妈还依靠何人呢?今天出去没有人‘把合’便罢,如果有人‘把合’你,你也别打人家三个大嘴巴,你轻轻地弹他三个脑弹儿就行啦。”马寿说:“妈,我听你的。只要有人‘把合’我,我把他揪住了照准脑袋弹三百个脑弹儿!”大奶奶说:“得,这脑袋成漏勺了。”马大奶奶再三嘱咐,在外边不要惹祸,马寿一一答应,马大奶奶这才放心,叫马寿洗澡换衣服。马寿洗完澡换好衣道了声:“妈,我走啦。”转身就走。马寿刚迈两步,马大奶奶又把他叫住啦,“寿儿,你还没吃饭哪,出去不饿吗?”“妈,不要紧,我要饿了取胜便买点什么东西吃就行啦。”“你吃东西给钱不给呀?”马寿的脸当时就红啦,因为自己身上没带零钱。忙说:“妈,我忘了带钱啦。”“不用带钱啦,吃了人家的东西,人家跟你要钱,你会武术,别人打不过你,你还带钱干什么?”马寿说:“妈,我怎能干这种事哪?”“这就对了,在外边决不准倚仗武功随便欺负人,买东西要公买公卖。你要敢做出不讲理的事情来,可别怨妈狠心,我把你胳膊腿敲断了,养活你一辈子残废。”说着话,给马寿拿了散碎银两带上,又嘱咐说:“你要早去早回,省得为娘的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