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宋金刚押宝》(一)(张春奎)唱词台词 剧本剧情介绍

在清王朝康熙年间,北京前三门外出了四个土匪,人称“四霸天”。这四个人怎么凑在一起的呢?这里边有一段故事。有一个西霸天幌杆吕,他是京西开煤窑的。他有两座煤窑,养着四五十条骆驼,经常往北京驮煤做买卖。当时在北京城里有仓、库、局的混混儿。仓是“仓花户”,库是“库兵”,局是“宝局”,也就是赌博场。仓里管粮的头目,库里称粮称银子的库兵,宝局里掌柜的,都得是混混儿,光棍,露头露脸的。这伙人结交官府,走动衙门,官私两面儿都能说说道道的,也专门欺负外来做买卖的。
    幌杆吕想在北京做买卖就得混出点名望来。那时开煤窑这行买卖也不是老实巴交的买卖人做的。幌杆吕在北京交了个朋友,这个人是明王府的管家,姓安叫安三太。因为他家住在北城,所以人称北霸天,幌杆吕和安三太拜了把兄弟,仗着安三太的势力,在北京没有敢欺负他的了。仓、库、局的大小头目,也都和幌杆吕交上了朋友,这样一来西霸天幌杆吕在北京有了名望。
    可是又出来个东霸天,这个人是京东通州坝的人,是在通州运粮河码头上扛粮的;他姓李行四名字叫德隆,为人好赌。扛粮赚来的钱,不吃不喝先去赌博。赢了钱又吃又喝,输了再去扛粮,挣了钱再吃饭。这天他把钱输光了,想去扛扛粮,但是粮船没来,李四想怎么办?难道说真饿着吗?不能!又一想,宝局上没拴着老虎,我不如去跳宝案子。什么叫跳宝案子?就是到宝局用刀剁个指头或是割块肉押上,开宝局掌柜的要是惹不起这个人就得每天给拿多少钱,只要开一天宝局就得给钱,把钱用钱串穿好,挂在墙上,这个人来了拿着就走,所以叫拿挂钱的。李四想到这儿就奔宝局去啦,他来到宝局一看,有很多人在那里耍钱。李四挤过去往宝案子上一躺说:“我一个人押四门儿,哪门儿赢了要哪门儿。”大家一看有人跳宝案子啦,就听有个伙计说:“别看跳宝案子容易,可是挨打不容易,讲究棍子打在腿上不哼哈,只要一出声儿就不算英雄好汉子。”可是李四早有准备,他知道只要是跳了宝案子就得挨打,他一听要打,心说:这就行啦,只要打完了我不出声儿,每天就给我钱。只有人说打可是没人打,原来有一个人一摆手给拦住啦,这个人是宝局的管帐先生,四十多岁,是久在赌场上混饭吃的,什么样的人和事都见过,能说会道。他一看是李四,心说:这个人是条汉子,你打他他不怕,打完了就不好办啦。他是个红脸汉子,我得用话把他劝走喽。他想到这儿,冲着伙计一摆手,走到李四跟前儿说:“我当是谁哪,原来是老四呀!好哇!是汉子干的,俗话说得好:吃仓、讹库、跳宝案儿,没点横骨头不行,你李四想条汉子。可是你忘了常说的一句话啦,蛐蛐不吃蚂蚱肉,兔子不吃窝边儿草,好汉护三村,好狗还护三邻哪,你是通州坝的人,宝局是通州坝的局,在本乡本土闯出名声来也算不了英雄,真要想闯出字号来,奔北京。在北京城里有仓、库、局,大、小、明、暗、中,都是闯光棍立字号的地方。你李四要真是个汉子,到北京混出个名堂来,甭说你露脸,就连通州坝也跟着你增光,就怕你李四不敢去!”李四是个红脸汉子,一听这话翻身坐起来啦,“你说哪儿,北京?好。姓李的走一遭,我在北京混不出个名儿来,永远不回通州坝!”说完了往起一站,掸了掸身上的土,小夹袄往肩膀上一搭,冲着大家一抱拳说:“众位再见吧!”
    他离了宝局,遘奔北京,四十里地对李四来说不算一回事。他走在大路上是边走边想,猛然间一愣,心说:我上当了,我上北京找谁去?连个熟人都没有。如果我再回去,别人准说我没有胆量去北京,只能在通州充英雄,嘿!这真是进退两难。又一想,到哪儿还不是两肩膀扛着个脑袋,别人能混,我就不能混吗!走,去北京。他边走边想,肚子里咕噜咕噜的直响。天过午啦还没吃饭哪,他来到齐化门外关厢,把小夹袄卖了两吊钱,吃了一顿饭,又买了一把匕首,也叫手叉子,俗话叫攮子。进了齐化门一打听,真行,今天是禄米仓放米。问明白地点,李四来到了禄米仓一看,八旗军兵领出来的米多一半儿是砂子,他等米放完了,仓门关上啦,李四又等了有一顿饭的工夫,仓门一开,从里面赶出一辆大车,拉的是满满的一车米,后边是一辆轿车,车上坐着两个人,这俩人是禄米仓的两个仓花户,一个叫双枪将老五,一个叫铁胳膊赵六,押着一车米从仓里出来。李四过去就把车给拦住啦:“站住!”赶车的把牲口勒注,过来问道:“你拦车干什么?”李四说:“干什么?我问你这车上拉的是什么?”“这车上拉的是大米,干吗?”“往哪儿拉?”“往家拉。”李四一听把眼一瞪:“先往我家拉,我先吃两天。”赶车的一看这人的来头很大,他可不敢惹,当时就把话拉回来啦:“朋友,往哪儿拉也好,我可当不了这个家,这米有主儿,我去跟米的主人说一下,他说给你也别喜欢,他说不给你也别恼。你这儿等一等怎么样?”李四说:“好吧,你快去跟米的主人说去。”赶车的转身就走,来到大车后头,对着轿车请安:“回禀二位太爷,前边有人把车给截啦。”双枪将老五、铁胳膊赵六一听,心说:有人敢截我们哥儿俩的车,胆子不小哇!俩人跳下车,伸手从车垫底下把匕首抽出来啦,往身后一背,来到大车前边一看,嚯!
    见车前面站着个黑大个儿,真是五大三粗的一条汉子,可是不认识这个人,问道:“朋友你把车给截啦?”李四说:“对!”“你为什么截我的车?”李四说:“这还用问吗,这车米我要吃两天儿。”老五说:“你凭什么要吃这车米?”李四回手把匕首一亮说:“就凭这个。”赵六、老五一看,哈哈大笑,说:“攮子,这有什么用,我们也有。”说着话俩人把匕首一亮说:“这东西没用,不过是一块废铁,得用人拿着才能扎人哪。朋友,你不是要这一车米吗,这算不了什么,你躺在车前边,叫这一车米从你身上压过去,这车米就归你。怎么样,朋友?”李四说:“怎么着?这车米从我身上压过去,这车米就归我,好,压吧。”说完话把匕首往腰里一别,两手一抱头就躺在大车前边啦。双枪将老五、铁胳膊赵六往旁边一闪身,冲着赶车的一摆手说:“赶车的,压!”赶车的抄起鞭子一摇,嘴里说:“嗒!”啪就是一鞭,牲口一亮前蹄,拉着这一车米嗒嗒嗒就奔李四去啦,骡子的前蹄离着李四的胸上还有一步就踩上啦,赶车的手里也有工夫,一勒缰绳,“吁!”把牲口就给勒住啦,老五、赵六低头瞧李四,一看李四躺在那儿是和颜悦色,跟没那么回事一样。李四想:反正我就是一个人,成名现眼就看这一回啦。他躺在那儿瞧老五、赵六,六只眼碰在一处,老五说:“朋友你起来。”李四说:“怎么,你不敢压吗?”老五说:“不是,我们没有那么大的仇。不就是这一车米吗,能够你吃几天的?我看你够个朋友,你跟我们迸仓,仓里有的是米,进了仓你用手指,你指到哪儿哪儿的米就是你的,我们要是红一红脸儿,就算我们不懂交情,朋友你敢进仓吗?”李四一想:压他不敢压,他可敢打。我要是怕挨打,干什么来啦?李四说:“好!”他一翻身上了米车。当时赶车的把车赶回禄米仓,一进仓门,大门咣当一声就关上了,双枪将老五、铁胳膊赵六说了声:“来呀!”从里面出来二十多个打手,都在二十多岁,年轻力壮,每人手里拿着一根霸道棍儿,地上铺着一张芦席,两边一站。老五朝着米车上说:“朋友请下车吧!”李四一瞧这个阵势就明白啦,他从车上下来走到芦席旁,侧着身子往芦席上一躺,是一手抱头一手搭膝,老五、赵六一看心说:行,他还会挨打。原来当时那会儿打人有规矩,从踝子骨往上,膝盖往下能打,别处不许打。老五说了声:“打!”二十多人每人一棍就二十多棍,没有多大的工夫,李四的两条腿就打碎了,可是李四没哼没哈。赵六又把祭仓用的香,撅折了点着,往李四的身上一扬,烫得李四身上吱吱的直响,可是李四没出声儿。老五、赵六一看,李四是条硬汉子,就在禄米仓给李四养伤,等伤养好啦,李四落了一身黑斑点,在李四贺号的时候,大家送他个外号叫花斑豹,由老五、赵六拿钱,李四在前门外开了个宝局,他当宝局的掌柜的,后来他跟幌杆吕、安三太拜了把兄弟,自称东霸天,没有二三年的时间,他在前三门外开了四十八处明场宝局。他的宝局里也没有敢闹事的,没有拿挂钱的,在北京提起东霸天花斑豹李四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名大招险,树大招风,来了个人要斗一斗花斑豹李四。这人姓宋名叫宋金刚,外号人称铁罗汉南霸天。河南人,保镖出身,娶妻李氏,在镖行中很有名望,年岁不大,才三十出头,就洗手不干镖行啦,带着媳妇来到北京,在鲜鱼口路南开了个绸缎庄,字号是德隆昌绸缎庄。住家在长巷头条。宋金刚来到北京就听说东霸天不好惹,宋金刚心想:在北京天子脚下也有这样的人,有机会我得会一会这个东霸天,可是总没有遇上过。事有凑巧,这年春天,有人给宋金刚捎来了一封信,原来宋金刚的岳母死啦,他把信拿回家跟自己的妻于一说,李氏哭得死去活来。宋金刚只是劝解,李氏总是闷闷不乐,宋金刚又怕她闷出病来,正巧三月清明节,北京前门外有个江南城隍庙,每到清明是庙会的日子。江南城隍庙的香火很旺,每年有三次庙会,清明和十月一都是三天,唯有七月十五盂兰会是半个月,当时是北京有名的庙会之一。宋金刚想带着李氏逛逛庙会散散心,宋金刚跟李氏说:“你也别净发愁,人死不能复生,老人家岁数也不小啦,早晚有一天是要黄金入柜的。”李氏说:“这道理谁不懂,我是想我娘临死也没跟我见个面。”说到这里李氏又哭啦,宋金刚赶紧劝解说:“别难过啦,今天是清明,咱们去逛一逛城隍庙,烧个香,你收拾收拾,我到柜上套个车来。”说完了宋金刚去柜上套车,宋大奶奶李氏洗脸换衣服,李氏比宋金刚小几岁,还不到三十,李氏收拾完了,宋金刚也把车套来啦,大奶奶坐在车里头,宋金刚跨车沿,赶车的一摇鞭,遘奔江南城隍庙。车来到永安桥就不能往前走啦,那里拉着黄绒绳,上挂纸牌子,写着“香客至此下车”,原来庙会上人太多,车往里走不了啦,宋金刚跳下车,大奶奶也下了车,赶车的在这里等着。宋金刚头里走,李氏后边跟着,来到庙会一看,真是人山人海,两旁搭着很多茶棚,三教九流,做买做卖,人挨人,人挤人。宋金刚一看在人群当中有一伙人,歪戴帽子斜瞪着眼,男人群里不走,专往女人群里挤。宋金刚心想:这帮人是干什么的?有心管又怕管出事来,就想找人打听打听。就在这会儿从对面来了一个老头儿,宋金刚过去一抱拳,说:“老大爷。”老头儿一瞧,说话的这个人是个做买卖的打扮。“啊!掌柜的有事吗?”“老大爷我跟你打听打听,这帮人是干什么的?”宋金刚用手一指,老头儿顺着宋金刚手指的方向一看,当时脸上就变了颜色,把声音放低说:“掌柜的你大概才到京城不久吧,这帮人都是东霸大手下的打手,今年这城隍庙是东霸天的值年,所以庙会的一切都归东霸天管,听说他还要在庙会上抢人哪!”说到这儿老头儿用手指了指宋大奶奶说:“这是您的贵宝眷吧。最好早点回去,可别出什么事儿。”说到这儿,老头儿有点儿害怕的样子,“这话可别叫他们听见。”说完,老头儿走啦。宋金刚心中暗想:在北京城里遍地是官人,三步一厅儿,五步一卡,也敢抢人?我宋金刚走南闯北,多厉害的山大王我都斗过,今天我倒要看一看东霸天怎么抢人,要管一管这个闲事儿。他边走边想,不觉来到城隍庙,对着城隍殿是一个月台,月台前是生铁铸成的一个大香池子,里面的香烟老高,因为烧香的人挤不进殿内的就把香扔到香池里去,就算是给城隍爷烧了香啦。宋金刚在月台前边看着烧香的,烧香的女人多。宋金刚正在看烧香的工夫,忽听东门外那边有人高声喊叫。“诸位闪开了!”人往两旁一闪。宋金刚心说:怎么?东霸天来啦?人多他看不见了,宋金刚脚下一使劲就跳上了月台,往东角门看。从角门外走进两个人来,前边走的是一个黑胖子,个子不高小脑袋,溜肩膀,大肚囊,短胳膊短腿大脚丫,脸上黑毫毛有半寸长,长得跟黑瞎子差不多;后边的是瘦小枯干的一个小瘦子,身高不过四尺,窄脑门,嘬腮帮,烂红眼,小鼻子头,穿一身土黄裤褂,走起道来一窜一跳的就跟猴一样。两个人喝得醉醺醺,每人手里拿着一股香,就奔城隍殿去啦。这时候正有两个烧香的,看样子是小姑、嫂子,姑娘点着一股香刚要往炉里插,那个黑胖子就过去啦,“大妹子,对对火。”姑娘不好意思的不对,就举着香等他对火。这小子不为对火,拿着香一边对火一边说话,把鼻子恨不能伸出半尺长,为的是闻姑娘脸上的粉味:“贵姓啊,大妹子?”姑娘不好意思的:“姓李。”“噢,李大妹子,烧香是许愿哪还是还愿哪?”“给我妈许愿,我妈有病。”“孝女!老太大的病准能好,城隍爷可灵啦,头两个月我娶不上媳妇,给城隍爷烧股香,城隍爷给我说了一个。”城隍爷多咱管过这事呀?他把香对着,姑娘赶紧把香插到炉里,转身就走啦。这小子醉啦,他把香没往炉里插,他扛肩膀上啦,嘴里是一口仁义道德:“嗨嗨嗨!别挤,挤什么?这烧香的净是些小男妇女的,你们挤什么,干吗?找便宜!告诉你,外边拣块板,家里去扇门,再说城隍爷可灵啦,你们的心眼要是不放在中间儿,城隍爷看得见,香火满处飞,烧你王八蛋的衣裳。你闻闻这铺衬味,哪儿着啦?”他一回头,“呦我这儿着啦!”可不是他那儿着了吗,小褂也烧啦,小辫也没啦,逛庙的人哄的一叫好,这小子把香一扔也跑啦。宋金刚站在月台上想:这是东霸天吗?不是,东霸天要是这样的人物不会成这么大的名,这一定是他手下的打手,这样人打轻了他不怕,打重了把他打死,给他偿命可不值。
    这时在旁边的宋大奶奶李氏一看,心说:要坏。一看宋金刚眉毛立起来啦,眼睛瞪圆啦,李氏知道自己的男人有功夫,要是动手打仗非出人命不可,也知道这会儿要劝不住,可怎么办呢?又一想:我要是不逛庙会就没事啦,我岁数不算太大,长得又不错,要是来个不睁眼的撞我一下,那非打起来不可。想到这儿就跟宋金刚说:“你一人逛吧,我得回家,我觉得不舒服。”宋金刚一想:也好,你走了正好,真要是打起来,你一个妇道人家又不会武倒麻烦。“好吧!我送你上车。”宋金刚把妻子送上了车,回来又在庙里逛了一会儿,也没遇见东霸天,又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回家去吧。宋金刚离了城隍庙往回走。三月清明,天气有点儿热啦,这几天又没下雨,宋金刚觉得干渴,想找个地方喝点儿水,上哪儿喝去呢?他正往前走着,顺着永安桥往北,猛然看见路西有个胡同道,里面有个顶头门,胡同道有一箭远,两旁边都没有门,就是顶头一个大门直通胡同口,大门开着,门洞里有两条春凳,上挂着铁丝灯笼,迎面是影壁,院里高搭凉棚,门洞里春凳上坐着几个人说话,出出进进的人都是说说笑笑,院里传来嘈杂声音,还有挎着筐做小买卖的出来进去。宋金刚想:这儿是干什么的?又一想:自从我来到北京,常听人说前门外有大、小、明、暗、中烟花妓院,这可能是妓院。
    宋金刚是保镖出身,是个练武的,他没进过妓院的门儿,今天在庙会上生了半天的气又有点儿干渴,我活了这么大也没进过妓院的门儿,今天我进去喝壶茶开开心。想到这儿宋金刚就进了胡同,直奔大门儿迈步往里就走,拐进影壁一瞧,原来不是妓院,是一座明场宝局,天棚底下是宝案子,围着好多人在那儿押宝,宋金刚没有进过赌博场,他也不会赌博,一看是赌博场转身就走,宋金刚刚要走,被宝局的管帐先生给拦住啦,“您怎么才来就走啊?”宋金刚没的说啦,怎么?他不好说呀,走错门儿啦得分干什么,找人走错门儿没什么,逛妓院走错门儿人家不揍你吗?宋金刚走南闯北的,话也来得快,先生一问,宋金刚说:“我看没地方。”先生说:“有地方,您随我来。”就把宋金刚带到“大拐”犄角那儿,叫宋金刚坐下。“大拐”是哪儿?押宝一共是四门,分么、二、三、四。么、二当中是“小拐”,二、三当中是“红拐”,三、四当中是“大拐”,四、么当中是“黑拐”。宋金刚坐的是三、四当中,所以叫“大拐”犄角。伙计沏过一壶茶来,宋金刚喝了两碗水,伙计就问:“您押宝吧?”宋金刚说:“啊!押宝。”“那您就先交捎吧。”宝局管钱叫捎,这是宝局的行话。宋金刚不懂,一听:“怎么押宝我还得挑水捎(筲)来?”伙计一听乐啦:“我们管钱叫捎,交捎就是拿钱来。”宋金刚说:“钱,有!”说着话伸手从腰里掏出一打钱票送给伙计,伙计接过钱来一点是二百吊,说:“您这是二百吊。”宋金刚点了点头说:“伙计我没押过宝,我问问你押什么赢得多?”伙计说:“什么赢得多,‘孤丁’赢得多,押‘孤丁’一个赢仨。”宋金刚一指宝案子:“这上边有多少‘孤丁’?”“多少?这上边就是四块‘孤丁’。”宋金刚用手一指:“这儿是什么‘孤丁’?”伙计一看,宋金刚指的是三,“这是三‘孤丁’。”宋金刚说:“我就押它吧!”伙计说:“您押多少?”宋金刚说:“都押喽。”“啊!都押喽!”伙计心说:也就是我们这个宝局,要换个别的宝局就开不开啦!伙计说:“您押这么大的注,得报个字儿。”宋金刚不懂:“怎么还得写张字儿?”伙计说:“不是写张字据的字,是您随便说个字就行,您看,这不是有什么得字采字的。”“我不懂,我是头一回来。”伙计说,“您就算来字儿吧,来字儿二百吊三‘孤丁’!”把钱交到帐桌先生落帐,伙计用小铜钱在宝案子上打好码子,宋金刚想:赌博就是扔钱。他喝着水跟没事儿是的。可是有一群宝魔看出便宜来啦,什么叫宝魔呀!就是一帮游手好闲的人,每天在宝局里磨,有时也赌,没有大注,也就是三五百钱,遇见大赌家给人家买买东西,帮助人家猜猜宝,人家赢了吃人家个喜钱儿。每天都在宝局里找个吊数八百的。其中一个人姓贾,名叫高眼,搭在一块儿叫“假高眼”,他看出便宜来啦,一捅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嗨!你看大拐犄角那个来字儿,是个秧子,押什么不行,单押‘孤丁’,再说这宝也没有三哪,上宝是三,你再看宝官的脸和颜悦色,真要是三他早就沉不住气啦,二百吊押‘孤丁’,小宝局都赔不起呀,叫我看这宝在对门儿幺上哪,押幺准赢。”旁边那个人说。“就算是幺,咱们也没法押,都没钱啦。”贾高眼说:“没钱咱们不会把裤子押上吗!”裤子怎么押呀?当时的宝局里头有小押,就和当铺似的,别看是小押,往大里说房产地亩,买卖铺户它敢要;往小里说哪怕是一把扇子,一双鞋也能换三五百钱,不过限期不一样,有的三五天或十天半月,最多的不过半年,你不拿利息买回去,他就变卖了。要不后来宋金刚把三间门面的德隆昌绸缎庄都输到宝局了哪。贾高眼一说押裤子,这六七个宝魔都把裤子押到小拐,全都光着屁股穿大褂,拿着钱叫伙计,有押幺堂的有押小拐的,也有押黑拐的,大伙儿提着心,心说:千万可别开三,要是开了三那我们就凉快啦。伙计看了看没有押的啦,就问:“还有押的吗?没有押的要叫宝啦。”问了两句没有押的啦,“叫宝!”一个叫宝的伙计往宝案子旁边一站,用手一扶宝盒一看案子,叫宝有个规矩,哪门儿押的钱多不要哪门儿,哪门儿押的钱少要哪门儿,一看三上一注就是二百吊,就躲着三拉着长音叫:“叫宝!揭盖!免三!去二!不要四,叫宝幺来!”把宝盖一揭,喊了一声:“三啦!”宋金刚不理会,那几个宝魔差一点没死过去,都抱怨贾高眼:“都是你!你说没三,看,裤子没了吧!”贾高眼说:“你裤子没啦我也没穿着。”这时伙计过来啦,冲着宋金刚一笑:“来字儿您这么不懂,那么不懂,您可赢啦。”宋金刚说:“赢啦是怎么回事儿?”伙计说:“您连赢啦都不懂啊!我们这钱输得可窝心。”宋金刚说:“我问你赢多少?”伙计说:“您押二百吊应当赢六百吊,加一拿头儿,净赢五百四十吊钱。”宋金刚说,“拿钱来。”伙计到帐桌把钱拿来:“给您!这是您那二百吊,这是您赢的五百四十吊。”宋金刚接过钱来数了数,先把自己的二百吊装起来又数了数五百四十吊,抽出二吊钱往那儿一放,“这是茶钱。”把钱往腰里一掖:“回见。”伙计一瞧,心说:押一下就走啦。那群宝魔又看出便宜来啦,“嗨!你看那个来字儿够大方的,茶钱就给二吊,咱们追他去,跟他要钱赎裤子去,他要是不给钱,咱们抢他的。”“这个人我认识他,他是鲜鱼口里德隆昌绸缎庄的掌柜的,听说是外场人,走,追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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