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先生,你瞧我像干什么的?
乙:我瞧您好像哪个学校的……
甲:校长。
乙:摇铃铛的。
甲:哎!这怎么说话哪!
乙:本来嘛,哪位有身分的人让人瞧呀。
甲:我就是有身分的人。
乙:(对观众)这位自吹自擂。(对甲)那么您是干吗的哪?
甲:我呀!学问人。
乙:学问人?
甲:运气不好,三场未中,我是一位举子。
乙:噢!您是举子!桔子?
甲:千万别拿我当香蕉。
乙:哪儿呀,我拿您当西瓜皮了。
甲:别开玩笑啦。
乙:您真是一位举子?
甲:进过三场哪……
乙:头一场?
甲:把棉花烧着了。
乙:什么场?
甲:火场。
乙:第二场?
甲:把碗摔了粥也洒啦。
乙:什么场?
甲:粥场。
乙:噢,打粥去了,第三场哪?
甲:挤了半天没挤进去,让宪兵给了一个嘴巴。
乙:什么场?
甲:法场。
乙:那么三场啊,您应该进考场。
甲:对了,我真进过考场。
乙:您别吹啦。考场在哪儿呀?
甲:就在……俩大门里头。
乙:还仨大门外头哪,那叫哈德门。
甲:对,哈德门里头泡子河观象台两夹间儿。门口儿有个石头牌楼,左边写“明经取士”,右边写“为国求贤”,当中四个字是“天天文运”。有头道贡院门,二道贡院门,二道门有副对子,上联是“禹门三级浪”,下联是“平地一声雷”,往里走明远楼还有至公堂。“至公堂”三个字是明朝阁老严嵩写的。
乙:行啊。
甲:什么话哪,没进过考场,这些个能说得上来吗?
乙:您做的是什么文章呀?
甲:八股文。
乙:那我知道,我问您是什么题?
甲:我正赶上德宗景皇帝的御题。
乙:德宗景皇帝是谁呀?
甲:就是光绪,他出的是“春秋”题。有两位主考官一满一汉,满主考是荣中堂。汉主考翁同?翁老先生。进了考场我就入了号啦。
乙:您入的哪一号?
甲:(接当铺喊当的味儿)两千八百五十七号油旧夹袄一件六角……
乙:干吗?当当的呀!
甲:考场的号房按字儿排,按《千字文》编下来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我入的是“乃”字号房。光绪出的春题,我们应当对秋题。
乙:哎呀,春秋题可不好对呀!
甲:是呀,举子管春秋题叫难题。
乙:那您怎样了?
甲:没关系,给做上来了。赶到交卷以后,两位主考看到了我这张卷子,都大吃一惊,就派人把我叫上至公堂。
乙:这可不容易,得到了主考的赏识。
甲:我往那儿一跪,就听荣中堂跟翁同?说:“翁老先生,请看这篇文章由始至终一气贯通,这笔力之精神行如游云,速如闪电,下笔之处,一笔不拖,犹如凤舞龙飞一般。这词中之妙句,并无半言抄袭前人,寻章摘句,字字乃珠玉之价,可称千金难易一字矣,常云:唐诗晋字汉文章,今有此一人三代兼全矣。”
乙:嗬,就您一个人,就包括唐诗晋字汉朝文章啦。
甲:荣中堂又说:“若按我评论此举子以唐宋两代八家相比,恐有过之无不及。”
乙:噢,这么说您比唐宋八家还强哪!
甲:荣中堂又说了:“不然不然,若按我评论,不但唐宋两代八家不及,就是后汉三国孔明先生有前后《出师表》,那《出师表》可称盖世奇文,唉,表中之妙句也不过如此呀。”
乙:好家伙,您这才学大啦。
甲:咱们应该自谦一点,我赶紧就说:“二位主考大人,小人蠢才,焉敢比唐宋两代之古人乎?既不敢比唐宋两代八家,又焉敢比诸葛孔明老先生。想孔明老先生,居住卧龙岗,道号卧龙,有卧龙之美称。孔明先生诚乃一龙,小人草蛇不如,草蛇焉敢与卧龙为伍。再者孔明先生官拜武乡侯,后人简称以武侯呼之,想孔明先生乃是武侯,小人乃眼猴,么、二、三等辈,遇五猴焉敢搂五猴之注,岂敢赢钱呼?”
乙:噢,你这儿掷色子哪。
甲:翁同?跟荣中堂说:“真是奇才、奇文、奇人。”翁同?就问我:“这篇华翰可是阁下大笔否?”我说:“区区不才然也。”
乙:还“然也”哪。
甲:“可能按原题再做一篇否?”
乙:干吗还让你写一篇呀?
甲:怕我是“枪手”。
乙:什么是”枪手“呀?
甲:怕这篇文章不是我自己做的。
乙:那你怎么样啊?
甲:根本就是我写的,拿过一张卷子来,不用三思而后行,刷刷刷,挥笔而就,写完了我就递给翁同?了。翁同?赞不绝口,指着我跟荣中堂说:“这个桔子,可惜就是烂了半拉。”
乙:噢,烂桔子呀。
甲:当时荣中堂接过来翁同?拿着的那张卷子,跟我先写的那张卷子往一块一对……一字都不错。当时拍案称奇:“哎呀!文章奇哉,文章妙哉,文章奇绝妙绝哉。”
乙:哪儿这么三哉哪!
甲:“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乙:您这文章就做得那么好!
甲:你想呀,遇春秋题为难题,而且春秋又是御题。
乙:对呀,皇上出的题嘛。
甲:皇上出的是春题我对的是秋题。
乙:您还记得吗!
甲:那我能忘了吗?
乙:您说说我听听。
甲:好,我先念念光绪皇帝的这个春题。
乙:行。
甲:这是以《正月》为题;
乙:不是春题吗?
甲:“春王正月”嘛。
乙:对,那您念吧。
甲:“正月里来正月正,我与小妹去逛灯,花灯本是假,妹子是真情。咿呼呀呼嘿。……”
乙:这就是皇上的春题呀?
甲:我给对的是秋题。
乙:您那秋题怎么对的?
甲:以《八月》为题。
乙:是呀,八月为秋月嘛。
甲:我写的是:“八月秋风阵阵凉,一场白露一场霜。小严霜单打独根草,挂搭扁儿(挂搭扁儿,蝗类,即大尖头蜢,俗称担担钩。)甩子荞麦梗儿上也。“
乙:您这是铁片大鼓《摔镜架》呀!
甲:好对皇上那个《正月探妹》。
乙:好嘛。
甲:当时荣中堂看完了,说了一句满洲后来夸奖我说:“此举子做这篇文章可称巴胡卢。”
乙:“巴图鲁”这句话我懂。“巴图鲁赛狠”,是“好”的意思。
甲:不,您说是“巴图鲁”,他说我称“巴胡卢”。
乙:什么叫“巴胡卢”呀?
甲:我也不懂啊。就见荣中堂冲他旁边站着的那个大高个儿一使眼色,那人走过来照我脸上“巴”,就是一个嘴巴。我用手一“?掳”(拂摸)。
乙:把您给打出来了。
甲:然也。
乙:你中了?
甲:我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