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学评戏》(郭全宝)
甲:(模仿河南坠子音乐伴奏过门)噌冷冷噌冷冷噌啊(唱)“要罢了钱,书归了正,他管拉我管唱诸君管听啊。”他管拉我管唱诸君管听,合算他不拉我不唱您也甭听了。噌冷冷噌冷冷噌啊。(唱)“要罢了钱,书归了正,他管拉我管唱诸君管听啊。你老爱听文来爱听武,爱听好来爱听忠,你要听文的我不会,你要听武的我还没学成,半文半武我也唱不了哇……”
乙:那就甭唱啦。
甲:“哎……”
乙:还拉腔儿哪。
甲:(唱)“苦辣酸甜没学成。回文书单表哪一个?再表八爷名罗成……”
乙:噢,罗成出世。
甲:(唱)“罗八爷一同老罗艺,哥儿俩迈步下了大厅。”噌冷噌冷冷啊……
乙:哎哎哎!罗成跟罗艺那是爷儿俩!
甲:(唱)“罗成他爱拜把兄弟,跟他的爸爸是联盟。”
乙:拉平儿啦?
甲:(唱)“爷儿俩他迈开了八条腿……”
乙:四条腿呀?
甲:(唱)“在后边跟着一匹马走龙。”
乙:嘿,凑腿哪!
甲:(唱)“这个罗八爷,一催战马往前奔,连人带马上了城。”
乙:啊?马怎么上去的?
甲:(唱)“你要问马它怎么上去的呀……这个人能驾云马腾空。”
乙:哼!上去啦。
甲:(唱)“罗八爷马上留神看,在坟地出来一位将英雄。”
乙:坟地里的事呀?
甲:(唱)“明公要问怎么打扮,列位不知听我明。九梁道巾头上戴……”
乙:噢,老道。
甲:(唱)“身穿袍子是大红。”
乙:嗯?
甲:(唱)“下面的金莲刚三寸,他五绺长髯飘前胸。”
乙:妖精啊?
甲:(唱)“左手拿着文明棍,右手拿着勃朗宁。罗八爷一见害了怕。他没脱裤子出了恭!”
乙:?,行了,你别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甲:这叫武坠子,过去零打钱,男人这么唱;还有一种叫文坠子,小姑娘们唱,唱出来是这味儿。
乙:你给学两句儿。
甲:(唱)“大宋天子他坐汴梁,我表一表花魁大姑娘啊。小花魁送客就在大门外,来了秦重卖油郎。肩担着油挑子门前过,瞧见了花魁站立门旁。我只见她头上的青丝如墨染,她的柳叶儿眉弯了又的弯,滴溜溜一对好看的眼哪,通关鼻梁,玉米银牙在口内含。”好听吧?
乙:好听。
甲:也有时候唱错了,让你听着可乐。
乙:她怎么唱的?
甲:(唱)“玉米银牙,通关鼻梁在口内含哪。”鼻子跑嘴里去了!
乙:好嘛!
甲:过去有一位叫乔清秀的,那是乔派坠子。
乙:对,有这么一派。
甲:她的《王二姐思夫》唱得好。
乙:你学两句儿。
甲:(唱)“王二姐儿泪答撒,思想廷秀二哥他老没还家。二姐儿她在房中坐,忽听见窗户上头响刷啦。王二姐儿端起银灯照一照,(白)可了不得啦!(唱)原来是小蝎子窗户棱碰趴。小蝎子见银灯麻了它的爪儿呀,噗啦啦掉至在就地下呀。王二姐生来她是好淘气,她用她的金莲将蝎子拨拉,左边拨拉往右边跑哇,右边那个拨拉左边爬。这个王二姐儿来……她的泪如梭,思想起呀廷秀奴家的二哥(拉腔)啊……哎……哎……呀哎哟!
乙:你怎么回事?
甲:我牙疼。
乙:牙疼啊!
甲:还有一个演员叫张永发,他唱的坠子你这么一听后边那腔儿呀,正跟天津那卖破烂儿的似的。
乙:是吗?
甲:不信我给你学两句儿。(唱)“圣贤爷端酒杯两泪双流,尊一声徐先生你细听从头。曾记得我弟兄结拜了北斗,杀白马祭地天还有乌牛。徐老母修书一首,扶保我的大哥驾坐龙楼。怕只怕此一去他不能回转,好一似万把钢刀把我的心抠哎……”破烂的卖呀!
乙:好嘛!
甲:我不但对坠子有研究,而且对评戏也有研究。
乙:噢,那您给谈谈。
甲:评戏它原来不叫评戏。
乙:对,评戏早先叫蹦蹦儿戏。
甲:外行了不是!
乙:评戏过去不是叫蹦蹦儿吗?
甲:叫蹦蹦儿,那是叫白了,其实是“半班儿”,“半班儿戏”。
乙:为什么叫半班儿戏?
甲:因为他们不够整班儿人。他们没有武戏,只唱文戏,不能开打,武功很少,以花旦小生为主。在那时候经常唱的像什么《花为媒》、《回杯记》、《王少安赶船》、《杜十娘》、《马寡妇开店》,最大的戏是《杨三姐告状》。
乙:噢。
甲:过去你听蹦蹦戏,像《老妈儿进京》啊,(唱)“小老妈儿在上房打扫尘土哇,打扫了东屋里,西屋里,哎我们套间儿屋呀……”这种唱法多么简单啊。
乙:对。
甲:后来唱《二美夺夫》,小红唱那几口儿就进了一步啦。
乙:对。
甲:我给你学学喜彩莲,我唱的这个腔儿,这个调儿,这个词儿,这个味儿,要是跟喜彩莲不一样――那就算我对了。
乙:哎。啊?唱得跟她一样才算你对了哪!
甲:唱得一样那得你来。
乙:我唱不了哇。
甲:还是的。我只不过是学习人家一点皮毛儿。反正我唱您得蒙着眼睛听,跟喜彩莲完全一样;您可别睁眼,您要是睁眼听,怎么听怎么像……
乙:喜彩莲?
甲:像xxx。
乙:?,我还以为学得像喜彩莲哪!
甲:我这嗓音差点儿,您就凑合着听。
乙:行啦,您就学两句儿吧。
甲:剧情是:小红在北楼奉了小姐之命,去花园儿找大红,下楼后来到花园里,看见花儿开放,她还要报一报花名儿。我给你学这点儿啊?
乙:好。
甲:“在北楼……”你别看我嗓子不怎么样,可是词儿让你听得清楚。
乙:应该这样,你唱吧。
甲:“在北楼……”这三个字都得送到各位耳音里去。
乙:啊。
甲:“在北楼……”您就算站在最后边,也让您听得见。
乙:嗯。
甲:“在北楼……”要不怎么说……
乙: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
甲:这不是怕人家没听清楚嘛!
乙:全听清楚啦。
甲:咱这里有多少位?
乙:有四五百位。
甲:每位三句。
乙:啊?那就甭唱啦。大家一句就行啦。
甲:别让人家挑了眼。
乙:就别磨烦了,唱吧。
甲:这人还急性子。(做欲唱状)啊……他……头一句什么词儿来着?
乙:(大声)“在北楼!”
甲:嗬,我说你干吗哪?你吃了炸弹啦!怪吓人的。
乙:穷磨烦半天,结果又忘了。快唱吧!
甲:(唱)“在北楼我领了小姐的命,我一人到花园去找大红;手扶栏杆把楼下啊。”台台台!
乙:噢,你这是下楼哪?
甲:我这儿蹬三轮儿哪。
乙:?!
甲:(唱)“下来了八五哇一十三层,我们穿宅过院……”
乙:你怎么啦?
甲:我踩电门上啦。(接唱)“……来得好快,花园不远就在面前迎,迈步我把后花园进……”台台台台!“有小红我细留神儿!……”
乙:你干吗哪?
甲:我找烟头儿哪。(接唱)“花开四季就爱死个人儿。那一盆儿开的本是老来少,这一盆儿开的本是玉美人。那一盆儿有枝儿无叶儿是个光棍儿,这是一盆儿有叶儿无枝儿是个寡居儿。那一盆花儿也有叶儿也有,好像一对美貌夫妻儿。这一盆儿有个花儿它张着一个嘴儿,好像我呀,十七八的姑娘,哎哟!”瞧我眼睛!(唱)“我们没有一个女婿儿啊!”
乙:好嘛!就这转眼珠儿我就来不了。
甲:眼神必须得活呀,才能显出剧中人那么活泼天真、可爱嘛!后边夸公子那段儿,小红唱也是小辙儿。
乙:什么词儿呀?
甲:(唱)“有小红细留神儿,上下打量那被绑的人儿,大大的俩眼儿喏(re)欧……”眼睛她唱“眼儿”,临完唱成“眼儿喏欧”,你“揉”它干吗呀?(接唱)“弯弯的两道眉儿……”眉毛哇!她唱“门儿”。你想,这儿要是门儿,这儿是门框,往哪儿贴对子?(接唱)“雪白的呀小脸蛋儿,人家没有一个麻子儿……”脸嘛,唱“脸蛋儿”,麻子唱“麻子儿”。没有“一个”麻子,都是五哇一摞!(接唱)“红嘴唇儿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儿。人家的爹妈必是长得?(de)儿,要不然不能养下这样白胖小小子儿。”由这儿往后,年岁看不准了。(接唱)“看年纪儿十四五哇,十五六七儿,十七八九呀,二十郎当岁儿。”这到底是多大呀?
乙:这……我也不知道!
甲:后来人家的唱词儿越来越细致了。
乙:对。
甲:有的戏真是风行一时,大街小巷男女老少要是对这个戏熟悉,张嘴一唱就是这句。
乙:过去在街上流行的是什么戏呀?
甲:过去一度流行过爱莲君的《烧骨计》。你正好好儿走着道儿,不知起哪儿就冒出这么一句来,“娘怀儿呀,一个月呀……”怎么样怎么样,就这点儿,大家都熟悉。那天有一个人唱这句把我给逗乐了。我在前边走,她在后边唱:“娘怀儿呀……”我回头一看,敢情是六七岁的一个小姑娘,她也唱“娘怀儿”!
乙:那是因为大家对那个戏太熟啦。
甲:爱莲君在天津红啊!她成名的戏就是刚才我说的那出《烧骨计》,还有一出是《于公案》。哎呀,那简直是太好啦!
乙:怎么个好法呢?
甲:这是个悲剧,她能把看戏的全给唱哭了!
乙:没那事,我要是在那儿听,她就唱不哭我。
甲:怎么呢?
乙:因为我这个人从来不爱掉眼泪。
甲:你多狠的人也能让你哭了。
乙:没那事,我们家死了仨耗子,我就没哭它!
甲:废话!你要是不信,我学一学爱莲君的这出《于公案》,唱不过五六句就能把你给唱哭了。
乙:没那事。连她本人都唱不哭我,你学人家怎么能把我给唱惨了呢?
甲:是这话?我要是唱不哭你,我改姓,姓你的姓!
乙:甭吹大话,你唱吧。
甲:你把手绢儿预备好吧!
乙:干吗呀?
甲:等着擦眼泪。
乙:你就唱吧。
甲:(唱)“八月中秋,雁儿往南飞,跑腿儿在外总有三不归。头不归呀,二老面前不能尽孝;二不归,恩爱的夫妻不能奉陪;三不归呀,倘若病在了招商(哭味儿逐步加强)儿店,煎汤熬药依靠谁?(哭)夫哇!”
乙:(随着甲的唱腔,做越来越难受的表情)要不你甭唱啦,这玩意儿是让人酸得慌!
甲:啊……哇……
乙:你这是怎么啦?
甲:我钱包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