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哭的艺术》(王长友)唱词台词 剧本剧情介绍

甲:相声就是四门口技,说、学、逗、唱。
乙:不错。
甲:您看这个说、学、逗、唱全有规矩。
乙:说学逗唱还有规矩?
甲: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没有六律难正五音,不单说、学、逗、唱有规矩,就拿您来说,一动一静全有规矩。
乙:这,我还真不明白,您说一说。
甲:就拿这扇扇子来说,它也有规矩。
乙:扇扇子有什么规矩呀?
甲:扇扇子必得扇脸,您到夏天,大多数人全都这么扇:“谭同志(相声演员谭伯如曾与王长友搭档演出)老没见哪,您的工作很忙?所说你们到天津去一趟,小孩儿念书哪?有工夫您上我那儿去。”您看是不是扇脸好看,那么别处热不热呢?
乙:别处也热呀!
甲:您要是扇别处就不好看了。
乙:您别扇处试一试。
甲:(拿扇子扇一只脚)“谭同志老没见了,您的工作很忙?听说你们到天津去一趟,小孩儿念书哪?有工夫您到我那儿去。有话您快说吧!”
乙:怎么啦?
甲:我站不住了。
乙:知道的您是扇扇子哪,不知道的以为您这儿跳舞哪。
甲:不单扇扇子有规矩,就拿叫蚊子叮一下,你??痒痒也有规矩。
乙:那有什么规矩呢?
甲:蚊子要是叮在脸上,必得往下?,蚊子要叮到腿上,必得往上?。“今天天气真热,你们屋里有蚊子,坏了!”(蚊子叮在脸上,用手先拍,再往下?)你瞧是不是好看。
乙:要叮在腿上呢?
甲:那就得往上?。“今天天气可真热,这屋有蚊子,坏了!”(蚊子叮在腿上,用手拍,再往上?)您瞧是不是这样儿好看?
乙:要把它掉一个个儿成不成?
甲:怎么掉个儿?
乙:上边痒痒往上?,下边痒痒往下?。
甲:不成,那你扛着也别扭,你看着也别扭。
乙:您来个试试。
甲:“还没睡哪?天气真热,这屋里有蚊子,坏了!”(蚊子叮在脸上,用手拍,再往上?)
乙:您这儿干吗哪?
甲:我这儿弹狗蝇哪,您瞧多别扭。
乙:那下边痒痒往下?好看吧?
甲:也不成。“还没睡哪?这屋有蚊子,坏了!”(蚊子叮在腿上,用手拍,再往下?)
乙:您这儿干吗哪?
甲:我这儿?毛哪!不单?痒痒有规矩,哪一个动作都有规矩,您拿喝茶说算什么?
乙:端起碗就喝呀!
甲:它也有规矩。
乙:喝茶有什么规矩?
甲:喝茶的时候,必须把上嘴唇搁到茶碗里边,下嘴唇搁到茶碗外边。
乙:这不是废话吗?要不按这个规矩怎么样?
甲:依着你怎么办?
乙:上下嘴唇全搁在茶碗外边。
甲:那非倒在鼻子里边不可。
乙:上下嘴唇都搁在茶碗里边呢?
甲:也没有那么喝水的呀,把嘴搁在茶碗里头多别扭哇。不单喝茶有规矩,就是吃饭夹菜它也有规矩。
乙:那有什么规矩呀?
甲:看来您是不注意。夹菜的时候必要闭着嘴,菜到碗边儿再张嘴。你看哪位吃饭也是这么夹菜,您要先张嘴后夹菜那就不好看。(做比方)这位要咬人。
乙:那谁还挨着他吃饭哪。
甲:不单吃饭有规矩,就拿众位乐也有规矩。
乙:怎么乐还有规矩?
甲:您看这位乐得很快,他那笑容和他的鱼尾纹回去得很慢。“这段儿相声说得很有意思,挺逗笑,哈哈……挺哏儿哈……”(学乐,慢慢地收回笑容,最后把眼睛慢慢地睁开)这才乐完。
乙:这太麻烦。
甲:依着你呢?
乙:乐完了就绷脸。
甲:旁边坐着那位非吓跑了不可。哪儿有这么乐的:“哈哈哈。”(猛一掉脸)
乙:(吓一跳的动作)没有这么乐的!
甲:你看,这个乐分三种。
乙:哪三种?
甲:有真乐,有赔笑,还有冷乐。
乙:什么是真乐?
甲:各位同志这个乐就是真乐,听到可乐的地方,发于肺腑这个乐是真乐,他是打心里乐。
乙:那么这个赔笑在哪儿用呢?
甲:您在马路上遇见朋友、一握手,未曾说话面带笑容,这个乐是赔笑。“啊,老张同志,你怎么老不找我去?”“哎呀,老李同志,少见少见,因为我的工作太忙,下星期休息我一定找你去。”双方说话全是面带笑容。
乙:说话不带笑脸行不行?
甲:不成,多好的朋友一说话一绷脸,一瞪眼,对方非吓跑了不可。(绷脸瞪眼说)“老李,你上哪儿?”(学对方吓跑了)
乙:那么这个冷乐在什么时候用呢?
甲:未打架以先就用这个冷乐。现在是用不着啦,人经过学习啦,对方有了缺点,有了错误,我们可以给他提出来,承认错误还是好的,如果你要不承认的话,咱俩人找个地方谈一谈,追求真理,到底是谁的错,如果要是我的错误,我向你承认错误,保证今后改正。过去不成,两个人言语不和就要打架,在打架之前就用这个冷乐。那位走得忙一点,踩这位脚了,踩人的理亏,挨踩的理直气壮。“你往哪儿走?踩我脚了。”对方说两句好话也就完了:“对不起,我走得慌一点儿,我有点儿急事,没留神踩您脚啦,您多避屈,我给您掸一掸。”对方的火儿下去啦:“你倒留点儿神哪,你忙什么!”自己掸了,没有这么别扭的人叫对方给掸的。“你往哪儿走,踩我脚了!”“对不起,我走得慌一点儿,我有点儿急事,踩您脚啦,你多避屈,我给你掸一掸。”“好吧,掸吧,掸完了我才打你呢!”有这样的人吗?
乙:没有。
甲:对方说客气话就是两句,也别多了,一多说倒显着麻烦讨厌了。
乙:那就多说几句试试。
甲:“往哪儿走,踩我脚啦!”“对不起,我实在不是净意,我有一点忙事,我给你掸一掸。”“你倒留点儿神哪,错来你踩我一下倒不要紧,我这脚有脚鸡眼,三天不削我就下不来地,就这下子半个月我也好不了,你不如拿刀扎我一下子哪,你走吧,真倒霉!”(学拿手帕掸脚)“您多避屈。”“好啦,好啦。”(学掸脚)“我实在不是净意的。”“好啦,好啦。”(学掸脚)“我一躲那汽车。”“好啦,好啦,你走不就完了吗?”(学掸脚)“正赶上散戏人多。”“我说你还走不走哇?老好啦好啦的那咱俩谁都甭走啦!”就怕对方不说客气话,那就要打起来啦,未打架之前,就要用这个冷乐。
乙:你学一学。
甲:“你往哪儿走,踩我脚啦!”踩人的这位不讲理,比对方还厉害:“踩你脚啦,谁让你把脚搁地下啦。”“脚不搁地下我扛着走?”“你这是怎么说话哪?”“我就这么说话!”“这么说话我抽你!”“你?哼哼哼!”打起来啦,不单是乐有规矩,连哭都有规矩。
乙:哭还有规矩?
甲:哭不单有规矩,而且它还有艺术性。
乙:哭怎么还有艺术性?
甲:你看,这个哭,它有腔有调,有辙有板,你非得按着辙,调,板,眼哭,哭出来它才好听。这个哭,也有真的,也有假的。
乙:什么是真哭?
甲:妈妈哭儿这是真哭,老太太哭儿非得哭肉。
乙:怎么单哭肉呢?
甲: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太太哭的时候有腔有调:“我的肉哇,你可要了我的命啊,我的肉哇,哈哈哈,噢儿。”
乙:怎么还有个噢儿呀?
甲:这个噢儿是换气,要不怎么说它有艺术性呢?一共是二十个字。
乙:有二十个字吗?
甲:你要是不信我给你数一数。
乙:你数一数。
甲:(用手比方)我的肉哇,你可买了我的命啦,我的肉哇,哈哈哈,噢儿。
乙:整二十个字,不要这个虚字成不成?
甲:怎么哭哇?
乙:小孩死光哭一个字。
甲:那不好听呀,小孩死了,老太太一捂嘴:“肉!”卖肉的过来啦?
乙:是难听。
甲:还有真哭。
乙:谁哭谁?
甲:女人哭自己的丈夫,这也是真哭。
乙:这也哭肉?
甲:那像话吗?男人死啦女人哭男人哭肉,那是活着时候夫妻两个人开玩笑。也别说他们家死人不这样哭……
乙:我们家也不这么样哭。那哭什么呢?
甲:在旧社会哭天,解放以后哭名字,还是哭名字对,男女平等嘛!男人死啦,女人哭的时候叫着男人的名字哭,女人死啦,男人哭的时候叫着女人的名字哭,在旧社会拿死了人来说男女就不平等,男的死了,女的是披麻戴孝,孝穿得越重,哭得越恸,亲友们越伸大拇指。女的死了,男的顶多掖根孝带子,有眼泪都不敢掉。
乙:要掉呢?
甲:亲友先笑话:“这个主儿没见过媳妇!”您听这像话吗?
乙:在旧社会就是重男轻女,女人没有地位。
甲:可不是嘛。在旧社会就是男尊女卑,男人在外头胡搞,三房四妾,胡来一气。女人在家里操作一切,一步都不敢错走,男人回家一看女人不顺眼,抓个错儿,找个毛病,写封休书,给休啦。您说这叫什么婚姻制度?
乙:那就是封建婚姻制度。
甲:挺大的一个活人,写一封休书,不要啦!那是在旧社会,解放以后就不行啦。
乙:那是。
甲:在旧社会男人死了哭天儿。
乙:怎么哭天儿呢?
甲:在旧社会那些个文人也是胡批乱讲,把个男人捧得了不起,男子汉大丈夫,丈夫的夫字怎么写?
乙:就是无字出头。
甲:男人是自己当头人,男人死啦,就是当头人没啦,夫字要是去了那个头呢,不就剩了一个天字了吗?故此男人死了才哭天儿。
乙:这真是胡批。
甲:在过去,男人死了大多数都是哭天儿,你要哭天儿它好听。你要哭头儿就不好听。再说你要哭头儿,伙计也不答应你呀!我们那头儿招你惹你啦?哭的时候也有三哈哈,一欧儿,里头还有废话。
乙:您成样成样。
甲:“我的天儿呀,只顾你抛下我,撂下他……”也不知道哪儿那么仨人.“我的天儿呀,哈哈哈,欧儿。”
乙:也是三哈哈,一欧儿。
甲:对啦。
乙:合着不能多,不能少,要多拐几个弯儿成不成?
甲:还甭说多拐几个弯儿,就是多拐俩弯儿,你听着也别扭。
乙:那你就多拐俩弯儿。
甲:“我的天儿呀,只顾你抛下我,撂下他,我的天儿呀!哎哎哎……(梆子腔)”改了梆子啦!
乙:是不好听。
甲:还有假哭。
乙:假哭是谁哭呀?
甲:朋情儿,两个人住对门街坊,很要好,时常一块儿下棋,对门这位年长几岁,老病儿死啦。过去讲究出份子,封了两块钱份金,先到帐房交完份礼,到灵前鞠四个躬,掏出手绢来哭,这叫探丧。他这个哭,是干打雷,不下雨。
乙:什么叫干打雷,不下雨呀?
甲:就是瞎嚷嚷,没有眼泪,他比谁哭得都凶,胆小一点儿的非吓着不可。(学哭)“大哥呀……哥俩没好够哟!”一个眼泪都没有,你还别劝他,越劝哭得越厉害,谁劝都不成。
乙:那就哭上没完啦?
甲:非得一个人劝他。
乙:谁呀?
甲:招待员。本家儿请出几位朋友来,招待亲友,先来的亲友吃完饭都走啦,又让过九位来,菜也摆上啦,酒也倒上啦,就差一位啦。一嗓子他就不哭啦。(学哭)“大哥呀,哥俩没好够哟……”“少恸吧您哪!这儿有九位,还差一位!”“唉!我就这儿吧。”他就这儿啦。
乙:这位为吃去的!
甲:这真哭就是两种。老年人哭自己小孩儿,这是真哭。
乙:老怕伤子。
甲:中年人哭自己的爱人,这也是真哭。
乙:中年人怕丧妻。
甲:夫妻两个人全在三十多岁,结婚十几年,没有抬过杠,那真是夫妻相敬如宾,老是请来客去,没红过脸。女人死了,留下两个小孩儿,大的六岁,小的怀抱。两个孩子在里屋床上玩,死尸在外头屋停着,棺材在院里搁着,屋里东西扔得乱七八糟,男的也没有心情归置,等着亲友来帮着给入殓。在这个情况下就好比电影、话剧里头最惨的那么一幕。我学一学这个死媳妇的,连他那个动作带他那个表情,心里非常难过。
乙:您这么一说,我听着就难过,您学一学。
甲:(脸冲里,往后走两步,拿手绢擦眼泪,绕过来,脸冲外,往墙上看)
乙:你瞧什么哪?
甲:他看墙上两个人前十几年结婚的像片,触景伤情,有一阵回想,心里非常不好受(往前迈一步,还瞧墙上挂的像片)。
乙:你就别瞧啦。
甲:十几年的工夫,这个人就完啦!(以下甲的说话,面型都是哭的声色)
乙:完喽!
甲: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多么高兴。
乙:那是比今儿个差多啦!
甲:心里正难过哪,里头屋那个孩子叫他:“爸爸,我找我妈。”就在这个时候,比刀子扎心还厉害。赶紧跑到屋里头哄这孩子,怕孩子闹。(给乙揩眼泪)“别哭,宝贝儿。”
乙:我多咱哭啦!
甲:“?!你妈找你姥姥去啦。”
乙:有那么找的吗?
甲:小孩子不懂事儿:“爸爸,我也去。”“别去,去就回不来啦!”心里正难过哪,对门的街坊过来啦,帮着给入殓。赶紧过去给人家道受累:“大哥,给您添麻烦,您多受累。”对方还要拿话安慰安慰他:“唉!想不到的事情,别难过啦,大热的天气,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再有个好歹的,我两个侄子就更苦啦!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打弟妹一病,中西医全请到啦,那治不好也没有办法,别难过往开了想吧!”“我不难过。”(还是带着哭声)
乙:还不难过哪!
甲:“我想他怎么这么狠心,把我们爷儿仨扔下。”
乙:她也不乐意呀!
甲:“大哥,您受累,把墙上那个像片摘下来。”
乙:干吗摘下来?
甲:“我瞧着她,我心里难过,您摘下来把它搁在棺材里头。”
乙:干吗搁在棺材里头?
甲:“明儿个她想我的时候,叫她瞧瞧我。”
乙:那瞧得见吗!这人神经啦!
甲:“是她所有的东西,全给她搁到棺材里头。”
乙:叫她带了走。
甲:“您说,把它卖喽,我不至于;把它烧喽,怪可借的;大哥,您把那皮大衣,长毛绒大农,马甲、风衣全给她搁棺材里去。大哥您受累,您把那玻璃雨衣给摘下来,活着时候就爱这么一个玻璃雨衣。我托朋友打上海给带来的,买了三年,一回雨都没下。”
乙:白买啦!
甲:您把那玻璃皮包,连那双皮鞋,抽屉里还有半打玻璃丝袜子全给她搁到里头,是她所爱的东西,我一样儿都不留。”
乙:全叫她带了走!
甲:“您连那蒙头纱带那旱伞,院子里还有一辆自行车……这搁下下去呀!”
乙:搁不下去呀?
    (本节目原名《哭论》,王长友借鉴于刘桂田演出相声《斩经堂》的长处,对《哭论》从内容到表演上做了加工,成为以表请取胜的段子,经侯宝林建议题作《哭的艺术》。《哭的艺术》是王长友的代表性节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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