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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简介
宋时，金兵入侵，少女莘瑶琴随父母避祸，中途失散，被歹徒卜乔骗至临安，卖入娼门，取名花魁，名极一时。卖油郎秦重见而爱之，积资往会，值花魁大醉，秦重体贴备至，花魁心感之。后恶少吴霸强逼花魁游湖侑酒，花魁不允，吴霸强恼羞成怒，命家丁将花魁拖至荒郊，剥去衣袜，弃之雪地。适秦重路过，将花魁救回。花魁感秦重之德，许以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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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金兀术 （内白） 催军！
（四番兵、四下手、四番将、金蝉子、黑风力、金兀术同上，三大纛旗同上。〖出队子〗转〖将军令〗。）金兀术 （白） 某，大金邦四太子昌平王、官封扫宋大将军、完颜兀术。
金蝉子 （白） 九连王大殿下金蝉子是也。
黑风力 （白） 四路总先锋大平章黑风力是也。
金兀术 （白） 奉父王旨意，统领人马夺取宋室天下。幸得哈迷蚩用计拿住徽、钦二帝，献与了父王。父王与他要传国玉玺，是他不允，怒恼我父王，将他打在五国城。二次又命某家统领倾国人马，反上中原。
殿下、大平章！
金蝉子、黑风力 （同白） 狼主！
金兀术 （白） 请来传令。
金蝉子、黑风力 （同白） 狼主传令。
金兀术 （白） 一同传令。
巴图鲁！
四番兵、四下手、
四番将 （同白） 有！
金兀术 （白） 催军！
四番兵、四下手、
四番将 （同白） 啊！
（众人同下。）【第二场】
（莘善上。）
莘善 （引子） 范蠡归湖，驾小舟，万载名留。
（念） 高官不做机关透，散淡逍遥乐无忧。至今留下陶公赋，隐姓埋名度春秋。
（白） 卑人，莘善，乃东京汴梁人氏。家中豪富，在西城以外开了一座粮店。今日闲暇无事，不免到铺中走走。
（唱） 鲍叔牙与管仲并力同心，
他二人为商贾大义分金。
鲍叔牙人忠厚天生秉性，
管夷吾家贫穷只为双亲。
高明士治天下颇有安邦论，
齐襄公晏驾命归阴。
他二人在国外闻凶信，
只为江山奔走途程。
箭射玉钩结仇恨，
鲍叔牙为友苦求情。
齐桓公他把管仲请，
到后来保齐国海晏河清。
（伙计上。）伙计 （白） 老员外来啦。您喝茶呀？
莘善 （白） 不用。江南粮船不能得到，铺中还有多少稻米？
伙计 （白） 一囤零三斛。
莘善 （白） 待我后面看来。
（莘善下。卜乔拿布袋上。）卜乔 （唱） 穷在闹市无人问，
富在深山有远亲。
（白） 我，卜乔。只因兀术带领金兵，反上东京，市面一乱，我家倒有三四天没吃饱饭。是我闻听莘善员外，在西门外开了一座粮店，他老人家最好行善。我不免到他那儿赊他几斤老米，有何不可。就是这个主意。
（卜乔走圆场。）卜乔 （念） 行行去去，去去行行。
（白） 到啦。
辛苦、辛苦！
伙计 （白） 什么事？
卜乔 （白） 老米卖多少钱一斤哪？
伙计 （白） 制钱一百四。
卜乔 （白） 又涨钱啦！
伙计 （白） 地起儿就卖一百四。
卜乔 （白） 什么分量？
伙计 （白） 准斤十六两。
卜乔 （白） 给我约十斤。
伙计 （白） 这一斗就是十斤。
（卜乔张布袋，伙计倒粮入布袋。）卜乔 （白） 得啦，系上点。
伙计 （白） 是。给您哪。
卜乔 （白） 劳驾、劳驾。我走啦。
伙计 （白） 还没给钱哪！
卜乔 （白） 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要钱？
伙计 （白） 我们也得要花钱趸来是不是呀！
卜乔 （白） 给我写上账吧。
伙计 （白） 不认识你，怎么写账？
卜乔 （白） 你不认识我，你们东家认识我呀！我姓卜，我叫卜乔。给我写账吧！
伙计 （白） 我们这儿没账。
卜乔 （白） 得啦。你们东家姓莘，是不是？
伙计 （白） 是呀。
卜乔 （白） 咱们是街坊，给我写账吧。
伙计 （白） 不能那么写！
卜乔 （白） 跟你说好的，你跟我蹭棱子，找揍是怎么着？
伙计 （白） 好小子，不讲理，打你个穷骨头日的！
（伙计打。莘善上。）莘善 （白） 呃！为了何事与他吵闹？
伙计 （白） 您瞧他，约咱们十斤米不给钱，还要讲打！
卜乔 （白） 哪儿呀！你骂人来着没有哪！你怎么不说啦？我就在马房后头住家，门口摆小摊，我叫卜乔，咱们都是老街坊。我叫他写账，他不写，他还骂人。您瞧这小子多可恨，这多给您耽误买卖！
伙计 （白） 净遇着你这照顾主，我们买卖就甭做啦！
莘善 （白） 既要写账，也该商议，怎么动起野蛮来了？真真岂有此理！
卜乔 （白） 得啦，兵荒马乱的年头儿，还商量什么！只当您哪积德行好吧。我去啦。
（卜乔下。）莘善 （白） 哼！
（念） 善恶到头终有报，有心害人伤自身。
（白） 小心了！
（莘善下。）伙计 （白） 嘿！这买卖照这么做，也快“此铺出倒”啦！
（伙计下。）【第三场】
（李氏上。）
李氏 （引子） 为人多行善，居家乐安然。
（丫鬟暗上。）李氏 （白） 奴家，李氏，配夫秦良。所生一子，名唤秦重，倒也聪明伶俐，每日往学中攻书，日后若得显耀，也是我夫妻终身之靠。
丫鬟，看茶伺候！
丫鬟 （白） 是。
（院子、秦重同上。）秦重 （念） 圣人门前高名客，讲易读诗列春秋。有朝大展昆仑手，男儿谈笑觅封侯。
（白） 母亲在上，孩儿拜揖！
李氏 （白） 罢了，一旁坐下。
秦重 （白） 告坐。
李氏 （白） 今日下学为何甚早？
秦重 （白） 先生言道：六月之中，冰冻黄河，乃是不祥。今有北国发来人马，夺取东京。为此孩儿回家禀报双亲，也好做一准备。
李氏 （白） 既有此事，等你爹爹回来，再做道理。
秦良 （内白） 走哇！
（秦良上。）秦良 （唱） 北国胡儿造了反，
搅乱天下不得安。
韩元帅领兵与贼战，
但愿得胜凯歌还。
李氏 （白） 员外回来了？
秦良 （白） 哎呀，安人哪，大事不好了！今有金人发来数十万人马，夺取东京，看看杀到我庄来了！
李氏 （白） 如此，员外快快想一良策，保护全家性命才好！
秦良 （白） 事到如今，并无别计，只好全家逃走，方保无事！
李氏 （白） 逃走固然是好，只是我舍不得这万贯家财呀！
（李氏哭。）秦重 （白） 哎呀，母亲哪！闻得韩世忠元帅与梁红玉夫人，谋高智广，安排地雷火炮，轰灭金人。谁想天不从人愿，击裂三山口，炮炸两狼关，他夫妻尚不能取胜。城池若破，玉石皆焚！我们若不逃走，全家难免刀兵之灾。不如远避他乡，方为上策。
秦良 （白） 着哇！事到如今，安人不必悲泪。此乃是兵灾劫数，非是你我一家遭遇。你我父子就此打点细软之物，投奔临安暂避，待等平靖之后，再做道理。
李氏 （白） 员外呀！
（唱） 可叹你我家有万贯，
一旦抛弃奴心酸！
秦良 （唱） 安人不必心悬念，
富贵由命但凭天！
但得汴梁无凶险，
主仆平分这家田。
打点包裹将衣换，
（秦良、李氏、秦重同换衣。）秦良 （唱） 阖家逃难奔临安。
（秦良、李氏、秦重同下。）院子 （白） 你我闭门看守。
（院子、丫鬟同下。）【第四场】
（韩彦直、刘通、韩尚德、周信、黄峰、郭振邦、李茂、冯占鳌同上，同起霸。）
韩彦直、
刘通、
韩尚德、
周信、
黄峰、
郭振邦、
李茂、
冯占鳌 （同白） 俺――
韩彦直 （白） 韩彦直。
刘通 （白） 刘通。
韩尚德 （白） 韩尚德。
周信 （白） 周信。
黄峰 （白） 黄峰。
郭振邦 （白） 郭振邦。
李茂 （白） 李茂。
冯占鳌 （白） 冯占鳌。
韩彦直 （白） 列位将军请了！
刘通、韩尚德、
周信、
黄峰、
郭振邦、
李茂、
冯占鳌 （同白） 请了！
韩彦直 （白） 元帅升帐，两厢伺候！
刘通、韩尚德、
周信、
黄峰、
郭振邦、
李茂、
冯占鳌 （同白） 请！
（四上手、四文堂、四马兵、梁红玉、韩世忠同上。）韩世忠 （点绛唇） 威镇边关，儿郎胆寒。秉忠心，扶保江山，与主扫狼烟。
（念） 堪恨权奸乱朝纲，献出二圣到番邦。天助宋室不绝后，幸得泥马渡康王。
（白） 本帅，韩世忠。可恨兀术屡次兴兵犯境，本帅设下地雷火炮，只望灭却金人。谁想天不遂人愿，雷震三山口，炮炸两狼关。本帅兵败，未能成功。深蒙太后不曾加罪，反赐兵将，整顿貔貅。今闻兀术二次侵犯中原，也曾命人前去打探，未见回报。
报子 （内白） 报！
（报子上。）报子 （白） 兀术讨战！
韩世忠 （白） 再探！
报子 （白） 啊！
（报子下。）韩世忠 （白） 众将官！
韩彦直、刘通、
韩尚德、
周信、
黄峰、
郭振邦、
李茂、
冯占鳌 （同白） 有！
韩世忠 （白） 开城迎敌者！
韩彦直、刘通、
韩尚德、
周信、
黄峰、
郭振邦、
李茂、
冯占鳌 （同白） 啊！
（众人同下。）【第五场】
（四下手、四番兵、四番将、黑风力同上，四上手、四文堂、韩尚德同上，同会阵，同起打，同下。）
【第六场】
（阮氏上。）
阮氏 （唱） 昨夜晚得一梦甚是凶险，
倒教奴一阵阵心神不安。
我夫妻身无后未曾了愿，
只生下瑶琴女习读书篇。
（丫鬟、莘瑶琴同上。）莘瑶琴 （唱） 苏东坡可算得才高志广，
苏小妹她也曾苦读文章。
他兄妹在书房常常宣讲，
到后来许终身三难秦郎。
（白） 母亲万福！
阮氏 （白） 罢了，坐下。
莘瑶琴 （白） 告坐。
莘善 （内白） 走哇！
（莘善上。）莘善 （唱） 适才中途得凶信，
金人犯境发来兵。
莘瑶琴 （白） 爹爹回来了？
莘善 （白） 哎呀，安人哪，大事不好了！
阮氏 （白） 何事惊慌？
莘善 （白） 今有北国兀术发来人马，看看杀到我乡来了！
阮氏 （白） 哎呀！
（唱） 听一言来心不定，
吓得三魂少二魂。
（白） 哎呀，员外呀！事在紧急，就该想一两全之策才好！
莘瑶琴 （白） 爹爹呀！既然金兵犯境，倘若杀来，全家性命难保，不如逃奔他乡便了！
莘善 （白） 事已至此，只好打点细软之物，举家逃往临安，再做道理。你母女收拾收拾去吧！
阮氏、莘瑶琴 （同白） 是。
（阮氏、莘瑶琴同下。莘善更衣，阮氏、莘瑶琴换装、提包裹同上。）莘善 （白） 众家丁走上！
（四家丁同上。）四家丁 （同白） 参见员外！
莘善 （白） 家丁们，好好看守门户，我等去了！
四家丁 （同白） 是。
莘善 （唱） 抛下了这家业心中难忍，
端只为北国中发来贼兵。
我本当仍在此不逃性命，
实可叹我莘善无有后根。
但愿得那金人休来犯境，
我回来将家财与众平分。
辞别了众家丁全家逃命，
候平安回家来酬谢你们。
阮氏、莘瑶琴 （同白） 众家丁，小心看守！
四家丁 （同白） 是。
（莘善、阮氏、莘瑶琴同拉下，四家丁、丫鬟自上场门同下。）【第七场】
（四下手、四番兵、黑风力同上，过场，同下。四上手、四女兵、韩尚德、梁红玉同上，过场，同下。）
【第八场】
（难民甲、难民乙、难民丙、难民丁同上。）
难民甲 （唱） 都只为金人把境犯，
难民乙 （唱） 黎民百姓不得安。
难民甲 （白） 列位呀！兀术犯境，倘若打破城池，你我性命难保！
难民乙、难民丙、
难民丁 （同白） 大家逃走了吧！
难民甲、难民乙、
难民丙、
难民丁 （同唱） 大家急早去逃难，
逃出城去保周全。
（难民甲、难民乙、难民丙、难民丁同下。）【第九场】
（卜乔上。）
卜乔 （唱） 昨晚蒙绷又拐骗，
不想今日有了钱。
（白） 我，卜乔。你瞧，造反年头，有钱的都穷啦，我倒发了财啦。人家都逃跑啦，我进去一搜罗，金子、银子、衣裳，我干这么两包袱。箱子里头是珍珠、玛瑙、首饰，我搋了这么一怀。远走高飞，娶他一个媳妇，好快乐逍遥也！
（唱） 讨了老婆称心愿，
夫唱妇随过几年。
（卜乔下。）【第十场】
（李氏、秦重、秦良同上。）
秦良 （唱） 一家逃难心不定，
李氏 （唱） 尸骨堆山吓死人。
秦重 （唱） 血流成河人头滚，
秦良 （唱） 遍处哀鸿哭叫声。
（〖内喊杀声〗。）秦良 （唱） 耳旁又听杀声震，
带领妻儿去逃生。
（李氏、秦重、秦良同下。）【第十一场】
（四下手、四番兵、黑风力同上，四上手、四文堂、韩尚德、梁红玉同上，同会阵，同起打，四下手、四番兵、黑风力同败下，四上手、四文堂、韩尚德、梁红玉同追下。）
【第十二场】
莘善 （内二黄导板） 都只为那金人中原来犯！
（阮氏、莘瑶琴、莘善同上。）莘善 （二黄回龙腔） 实可叹我莘善，抛家财、去逃难、提心吊胆、受尽了风霜苦，好不惨然！
阮氏 （二黄原板） 只吓得母女们心惊胆战，
莘瑶琴 （二黄原板） 最可叹莘氏女年幼婵娟。
莘善 （二黄原板） 路途上血成河尸横一片，
阮氏 （二黄原板） 一家人逃性命千难万难！
（〖内喊杀声〗。）莘善 （白） 哎呀！
（二黄原板） 耳边厢又听得――
（二黄摇板） 战鼓声响，
想必是那贼人来到山前。
带定了妻和女忙往前趱！
（〖扫头〗。四下手、四番将、金蝉子同上，拨莘瑶琴至上场门。莘善、阮氏同逃下。四上手、四文堂、韩尚德、梁红玉同上，同起打，四下手、四番将、金蝉子、四上手、四文堂、韩尚德、梁红玉双下。卜乔上，惊扑于地。）卜乔 （白） 哎呀，我的妈呀！好厉害的鞑子，愣往人头上招呼。幸亏我有两个包袱救驾。要不价，吃饭的家伙差点搬家！
莘瑶琴 （哭） 喂呀……
卜乔 （白） 哟！那儿有个小媳妇儿哭哪，我来瞧瞧。哟！是个姑娘。得啦，我不是没娶媳妇吗？我把她带到个地方，弄间房子，我们就是两口子。一过这个小日子儿，多得儿呀？就这个主意。唔，使不得！岁数太小，有伤阴骘！缺德的事情，万做不得。走吧！
莘瑶琴 （哭） 喂呀……
卜乔 （白） 你瞧，我不带她吧，心里又抓耳挠腮的！哎，这么着吧：临安城里头我有熟人，怡春院中王九妈她是开班子的。我把她带到那儿，怎么也卖个三百二百的。这是笔好财，别舍。
姑娘醒来！
莘瑶琴 （唱） 一霎时吓得我昏迷不醒，
醒来时并不见二老双亲。
卜乔 （白） 姑娘，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呀？
莘瑶琴 （白） 我父莘善，母亲阮氏，奴名瑶琴。你是何人？
卜乔 （白） 我是你卜大叔。
莘瑶琴 （白） 我不认识。
卜乔 （白） 你都忘啦。你小时候，我给你买糖豌豆、大酸枣，哄着你玩。你连卜乔卜大叔都忘啦！
莘瑶琴 （白） 唔！卜大叔，可曾看见我二老爹娘么？
卜乔 （白） 看见啦，他两口子在头里哪，离这儿就是一里来地。他们在那儿歇着哪，叫我满市街找你，敢情你在这儿哪。
莘瑶琴 （白） 如此大叔带我前去，见着我爹娘，奴感恩匪浅！
卜乔 （白） 那不行！一道儿上要是遇见人问你，你是谁，我是谁，你说什么呀？
莘瑶琴 （白） 你是卜大叔。
卜乔 （白） 哎，别叫我大叔！
莘瑶琴 （白） 叫你什么？
卜乔 （白） 你要叫我爹！
莘瑶琴 （白） 哦！
卜乔 （白） 你叫哇！
莘瑶琴 （白） 啊！
卜乔 （白） 咱们演习演习吧。那旁来的是瑶琴哪？
莘瑶琴 （白） 那旁是卜大叔？
卜乔 （白） 不对！你叫我爹。
莘瑶琴、卜乔 （同白） 再来吧。
卜乔 （白） 那边是瑶琴哪？
莘瑶琴 （白） 那旁是爹！
卜乔 （白） 哎，跌倒啦，爬起来！
（唱） 二人就此把路趱，
莘瑶琴 （唱） 见了爹娘谢苍天。
（莘瑶琴、卜乔同下。）【第十三场】
（四下手、四番兵、八番将、金蝉子、黑风力、金兀术同上，四上手、四文堂、四女兵、韩彦直、韩尚德、梁红玉、韩世忠同上，同会阵，同起打，四上手、四文堂、四女兵、韩彦直、韩尚德、梁红玉、韩世忠同败下。）
金兀术 （三笑）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白） 追！
四下手、四番兵、
八番将、
金蝉子、
黑风力、
金兀术 （同白） 啊！
（四下手、四番兵、八番将、金蝉子、黑风力、金兀术同下。）【第十四场】
（秦重、秦良同上。）
秦良 （唱） 身在虎口心惊怕，
想起教人泪如麻。
可恨金人兴兵马，
一旦之间把人杀。
你的娘死在刀兵下，
心慌意乱顾不了她！
失落金银心害怕，
无有盘费走天涯。
此番逅奔临安下，
进退两难心如麻！
秦重 （唱） 爹爹不必心悬挂，
我母不幸染黄沙。
此番去到临安下，
儿取功名显荣华。
秦良 （白） 儿呀，你母已死乱军之中，你我父子又将金银失落，盘费尽空。此番逅奔临安，还有数百馀里，一时焉能得到？如今穷途落魄，好不伤惨人也！
（秦良哭。）秦重 （白） 爹爹不要悲痛，今有高宗皇帝，现在临安建都。父子奔到那里，孩儿若得一官半职，重整门庭，岂不光宗耀祖！虽然无有盘费，就是沿街乞求，孩儿也要前去！
秦良 （白） 唉！
（唱） 我的儿说话甚出奇，
不由为父泪湿衣。
虽然年小有志气，
但愿儿苦读诗书金榜名题。
此番逅奔临安地，
真是穷途落魄道路迷。
用手带定亲生子，
听天由命莫悲啼！
（秦良、秦重同下。）【第十五场】
卜乔 （内白） 走哇！
（卜乔、莘瑶琴同上。）莘瑶琴 （唱） 阖家三人逃大难，
不见爹娘好心酸。
卜大叔，好恩典，
搭救幼年幼女婵娟。
二老双亲不见面，
可叹奴未出闺阁、黄花幼女、弓鞋窄小、甚可怜。
此离临安路途远，
两足疼痛移步难。
卜乔 （白） 怎么不走啦？
莘瑶琴 （白） 两足疼痛，难以行走。
卜乔 （白） 这怎么办？带这么个磨砣子！这个时候又没地方?车去。我有心把她丢了吧，这又是一笔财，我又舍不得。唉，已经走到这儿啦，再有半天儿也就到了临安城啦。小姑娘最吃冤，一哄就得。
我说姑娘，你瞧，眼前就是临安城，你再扎挣几步儿，到城里头找个店，咱们就能歇着啦。我先搀着你走，碰见车咱们就?车，你瞧好不好？
莘瑶琴 （白） 如此，爹爹搀扶了！
（唱） 搀定了女儿把路趱，
不觉来到临安关。
（场设城。莘瑶琴、卜乔同进城，同下。）【第十六场】
（秦良、秦重同上。）
秦重 （白） 啊，爹爹，来此已是临安城了。
秦良 （白） 哦！来此已是临安城了。哎呀，我父子们有了盼望了哇！
（秦良、秦重同下。）【第十七场】
（莘瑶琴、卜乔同上。）
卜乔 （唱） 进得城来留神看，
见一店房在面前。
（白） 可有店啦。
店家！
店家 （内白） 啊哈！
（店家上。）店家 （念） 招待来往客，安歇四方人。
（白） 住店么？
卜乔 （白） 有跨院没有？
店家 （白） 没跨院，有套间。
卜乔 （白） 也好，咱们进去。
（卜乔、莘瑶琴同进店。）店家 （白） 用些什么？
卜乔 （白） 你先打净面水，姑娘先洗洗脸。
（卜乔向莘瑶琴。）卜乔 （白） 你到套间梳洗梳洗，饭得啦你先吃，别等我。我到外头打听打听你爹娘在哪里住。
莘瑶琴 （白） 是。
（莘瑶琴下。）卜乔 （白） 店家，你这儿来！
店家 （白） 什么事？
卜乔 （白） 我问问你，我听说这怡春院有个王九妈，她在哪儿住哇？
店家 （白） 怎么着，怡春院你有干妈？
卜乔 （白） 王九妈。
店家 （白） 有哇，你们认识吗？
卜乔 （白） 我们是乡亲。
店家 （白） 哦，这就是啦。你到西边儿一打听就知道啦。
卜乔 （白） 劳驾、劳驾。你给我们姑娘预备饭吧！
店家 （白） 是啦。
（店家下。）卜乔 （念） 为人不施奸谋计，富贵荣华怎得来！
（卜乔下。）【第十八场】
王九妈 （内白） 呵哈！
（王九妈上。）王九妈 （念） 奴家生来风流身，不知嫁了多少人。随身土物随身用，自有鲤鱼跳龙门。
（白） 我，王九妈。自幼犯白裙子，从十五岁出阁，嫁与王大为妻，不到半年，告了长假啦！您说我们年轻轻的守得住么！是我往前走了一步，咳！您猜怎么着，总是我命不好，靠山山倒，靠河河干，又搭着我命里克夫，一连气儿走了九道门坎，又遇见个姓王的，故此人称我王九妈，就在这临安城开了座怡春院。这几年哪，姐妹里头也有从良的，也有赎身的，剩下点子择手货，还没有我长得顺眼！您说，我既支上这个拍网子打雀，也得预备几个蚰子不是呀！闲话少说，把王老美兄弟叫出来商量商量。
老美呀！
（王老美上。）王老美 （念） 家住在河北，天天跑瘦腿。就爱喝凉水，人称王老美。
（白） 叫我干吗？
王九妈 （白） 麻吃花椒，辣吃胡椒，不辣，吃你妈的脚指头！
王老美 （白） 你瞧，张嘴就是赞哪！怎么回事儿？
王九妈 （白） 怎么回事儿！你瞧咱们这些姐们儿，一个一个神头鬼脸，还没有我顺溜哪！咱们打耗子也得有个油纸捻呀，你到外头打听打听，有那好点的姑娘，买几个调理调理，也好做买卖呀！
王老美 （白） 咳，有这么个碴儿，昨儿个店里来了个贩子，带来个女孩子，人材倒是不错，就是他口太臭。
王九妈 （白） 你糊涂哇，咱们这是做买卖，有货不愁客，舍不了孩子套不来狼。不如你就找他去，我们俩人对面说。
（王九妈下。）王老美 （白） 就是那么办。哪儿找去呀！他说是今儿个来，怎么还不来！
（卜乔上。）卜乔 （白） 你瞧，定规今儿个茶馆儿见，等了半天也没去，这哪儿找去！
王老美 （白） 你找谁？
卜乔 （白） 哟呵，碰见啦！
王老美 （白） 又碰见啦！又直愣眼儿干吗？
卜乔 （白） 咱们那个碴儿怎么样啦？
王老美 （白） 哪么样，你这小子口太臭，那是办不到！
卜乔 （白） 咳，这个事儿哪儿有言无二价的，只要您还价就不算打落。
王老美 （白） 那么着，见你妈再说去吧。
卜乔 （白） 谁妈呀！
王老美 （白） 你进来吧！
（王九妈上。）王九妈 （白） 回来啦？
王老美 （白） 过来，见见你妈！
卜乔 （白） 怎么又来啦！
王九妈 （白） 哟！这不是小卜子么？
卜乔 （白） 可不是我吗！
王老美 （白） 啊！认识吗？
王九妈 （白） 这小子也花过我的钱。
王老美 （白） 啊！你也是这里的虫儿呀？
卜乔 （白） 得啦，别打哈哈啦！
王九妈 （白） 你坐下。
卜乔 （白） 坐着、坐着。您好哇？
王九妈 （白） 好哇。我听说你有个女孩儿呀？
卜乔 （白） 啊。
王九妈 （白） 哎呀，哪儿拐来的？说实话吧！
卜乔 （白） 咳，您就不用这么问啦。她是我女儿，管保这孩子对得起您哪就得啦！
王九妈 （白） 保准儿呀？
卜乔 （白） 没错。
王九妈 （白） 我可得瞧瞧。只要好，我多少钱都花。老美呀，瞧辆车去！
王老美 （白） 是。
（王老美下。王老美、车夫同上。）王老美 （白） 车来啦。
（王九妈上车。）王九妈 （白） 走哇！
（唱） 出得门来把车上，
店中去看美姑娘。
（众人同下。）【第十九场】
（莘瑶琴上。）
莘瑶琴 （唱） 奴瑶琴住在招商店，
一路行程甚可怜。
怕的是爹娘遭大难，
抛下了女儿受孤单。
思前想后心辗转，
事到头来不周全。
（卜乔、王九妈、车夫同上。）王九妈 （唱） 来在店外车轮站，
（车夫下，卜乔、王九妈同进门。）王九妈 （唱） 见了姑娘把话言。
卜乔 （白） 姑娘过来，见见你九大妈！
莘瑶琴 （白） 啊，大娘！
王九妈 （白） 哎哟！罢啦、罢啦。姑娘，你叫什么呀？
莘瑶琴 （白） 奴姓莘，名叫瑶琴。
王九妈 （白） 你听见没有？你简直净造谣言么！
卜乔 （白） 咳，得啦、得啦！这都不是外人。
（卜乔向莘瑶琴。）卜乔 （白） 我好容易才打听着你爹、妈，在他们这儿住了一夜，今儿早晨他们两口子上北门有事去啦，大概晚上也就回来啦。
莘瑶琴 （白） 有劳大叔了！
卜乔 （白） 没什么。
王九妈 （白） 别打岔啦！
姑娘，你十几啦？
莘瑶琴 （白） 一十四岁。
王九妈 （白） 哟！十四岁？
莘瑶琴 （白） 正是。
王九妈 （白） 头是谁给你梳的？
莘瑶琴 （白） 自己梳的。
王九妈 （白） 脚哪？
莘瑶琴 （白） 也是自己裹的。
王九妈 （白） 哟！懂得爱俊啦！你瞧，天儿也不早啦，跟我到家里住去吧。一个姑娘家，在店里多不方便哪，把你手用的东西都拿着，咱们走吧！
莘瑶琴 （白） 啊，爹爹，女儿去得么？
卜乔 （白） 哟！你们是至亲，连你爹妈都上她那儿去，怎么去不得！
王九妈 （白） 哟！孩子，你不知道，我跟你舅妈是亲姐妹。
（王九妈向卜乔。）王九妈 （白） 你瞧车去！
卜乔 （白） 好。
（卜乔下。卜乔、车夫同上。）卜乔 （白） 车来啦！
王九妈 （白） 走哇！
（唱） 姑娘只管放宽心，
（莘瑶琴、王九妈同上车。）王九妈 （唱） 去到我家好看承。
（众人同下。）【第二十场】
邢权 （内白） 啊哈！
（邢权上。）邢权 （念） 买卖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白） 我，邢权。在这三元油酒铺当了个小伙计，有五六年啦。朱掌柜的瞧我也不错，年下算账，又给了我股买卖。这且不言。老掌柜的出去办货去啦，铺子里的事儿托付我啦。天儿也不早啦，挑幌子做买卖呀！
（秦良、秦重同上。）秦良 （唱） 被困他乡讨了饭，
秦重 （唱） 举目无亲好为难！
秦良 （白） 儿呀，你我父子在东京时节，也算富豪之家，颇为方便，常常施舍。如今进退无门，落在乞讨之中，思想起来，好不伤心人也！
秦重 （白） 啊，爹爹，天有阴晴，人有穷富，事已至此，且免悲伤。有道是：苦极生荣，吉人自有天相。
秦良 （白） 唉！
秦重 （白） 待孩儿上前求乞。
啊，掌柜的请了！
邢权 （白） 请了！
秦重 （白） 我们是东京汴梁人氏，逃难至此，行到此间，腹中饥饿，有劳掌柜的与我们取上两碗饭、一碗菜，也就够我父子充饥的了。
邢权 （白） 您是外乡人，不知道我们这儿的风俗。我们这儿是卖香油、烧酒、芝麻酱，您吃饭到饭馆儿才有。
秦重 （白） 唉，父子落难穷途，盘费尽空，求掌柜的方便方便，周济周济，我父子也好充饥。
邢权 （白） 哦，闹了半天，你是个要饭的。你一边去吧，连我们还吃窝头哪。你还要点儿菜啦饭啦的，你瞧说的多容易！
秦良 （白） 苦哇！想我父子落难穷途，求乞无门，好伤感人也！
（朱十老上。）朱十老 （唱） 人到七十古来稀，
无儿无女甚惨凄！
秦良 （白） 苦哇！
朱十老 （白） 啊！这老者为何在此落泪？
秦良 （白） 我们逃难至此，无衣无食，故而落泪。
朱十老 （白） 听你讲话，不像此地人氏呀？
秦良 （白） 本来不是此地人氏。
朱十老 （白） 哪里人氏？
秦良 （白） 东京汴梁人氏。
朱十老 （白） 因何至此？
秦良 （白） 金兵作乱，我父子逃难至此，举目无亲，受尽饥寒。
秦重 （白） 苦哇！
朱十老 （白） 啊！这是何人？
秦良 （白） 乃是小儿。过来见过老丈。
秦重 （白） 小生拜揖！
朱十老 （白） 少礼少礼。请到铺中叙话。
秦良 （白） 怎好打搅！
朱十老 （白） 四海之中，皆是朋友，何分彼此？请！
秦良 （白） 是，老丈请！
朱十老 （白） 请！
（秦良向秦重。）秦良 （白） 进来！
（秦重欲进，邢权拦。）朱十老 （白） 嗯！
邢权 （白） 掌柜的回来啦？您请，您请！
朱十老 （白） 请坐，请坐！
秦良 （白） 告坐。
朱十老 （白） 请问尊姓大名，在家做何生理？
秦良 （白） 我姓秦名良，乃汴梁人氏。向为官宦，家业小康。因金兵作乱，搅乱东京，天子迁都临安，我全家也逃难至此。不幸贱妻命丧中途，随带金银俱已失落。至此举目无亲，求乞无门，堪堪就要饥饿而死呀！
朱十老 （白） 哦，原来如此。君子落难，古之常理，何须悲泣。老先生若不嫌弃，就在这铺中暂居一时，待等平定，另想他计如何？
秦良 （白） 老丈如此恩德，我秦良何日得报！
朱十老 （白） 君子相交，何在一时。请坐，请坐！
秦良 （白） 哎呀，愧煞愧煞！请问老丈尊姓大名？
朱十老 （白） 我朱十老，久居临安，开设小小油坊，耐守暮年而已！
秦良 （白） 请问有几位令郎？
朱十老 （白） 唉！不幸糟糠早逝，老汉年已花甲，膝下无嗣。不过坐食待死，别无他望。
秦良 （白） 哎呀，这样善德之人，怎么乏嗣无后呢！啊，老丈，若不嫌弃，我秦良愿将小儿拜在你的膝下，作一螟蛉，以奉朝夕，望勿推却！
朱十老 （白） 哎呀，这如何敢当！
秦良 （白） 恩德相感，何必谦逊？
（秦良向秦重。）秦良 （白） 过来拜过你爹爹！
秦重 （白） 遵命！
（唱） 秦重叩首遵严命，
从今朝夕儿奉亲。
朱十老 （白） 亲翁请来上坐！
秦良 （白） 有坐，有坐！
邢权 （白） 老掌柜收了儿子啦，您大喜！少掌柜的，我这儿有礼啦！
（朱十老向邢权。）朱十老 （白） 预备酒饭去！
邢权 （白） 是。
（刑权下。）朱十老 （白） 亲翁，从此你我异姓同居，如同一家，早晚吃碗安乐茶饭。如今我有了儿子，暮年我也有靠了哇，哈哈哈……
秦良 （白） 亲翁，我本当在此安居，怎奈贱内丧在中途，意欲回转故土，葬妻事毕，再来与兄相聚。
朱十老 （白） 待等贼乱平复再去，何行之速？
秦良 （白） 不是呀，贱妻中途殒命，尸身未葬，若待天长日久，恐尸体难觅。
朱十老 （白）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阻拦。来、来、来，这有白银一封，以做费用。
秦良 （白） 这……愧领，愧领！
朱十老 （白） 亲翁几时启程？
秦良 （白） 如今有了路费，我是即刻启程。
朱十老 （白） 邢权，看酒饭过来，我与亲翁饯行。
邢权 （内白） 来啦！
（刑权端酒饭上，摆，斟酒，下。）朱十老 （白） 亲翁请！
秦良 （白） 叨扰了！
（唱） 多蒙亲翁施恻隐，
救我父子活命恩。
恩同再造话难尽，
胜似南海菩提心。
朱十老 （白） 亲翁！
（唱） 我看此子有福分，
后来必要显门庭。
人生际遇非等闲，
他日相逢叙旧情。
秦良 （唱） 秦良闻言喜气增，
另眼看待小娇生。
施罢一礼登路程，
父子今日两离分！
秦重 （白） 爹爹，孩儿跪送了！
秦良 （白） 秦重，为父此番回转家乡，葬埋儿母亲尸灵，多者一月便回。儿必须早晚殷勤侍奉儿的义父，以报养育之恩。秦重！
秦重 （白） 爹爹！
秦良 （白） 我儿！
秦重 （白） 我父！
秦良、秦重 （同白） 唉，（儿）（爹爹）呀！
秦良 （唱） 合家逃难到东京，
只望到此得安宁。
儿母中途丧了命，
今日骨肉两离分。
抛子非是父心忍，
为葬儿母亲死尸灵。
分别话儿说不尽，
（夹白） 秦重，儿呀！
（唱） 义父台前奉晨昏儿要小心殷勤。
（秦良下。）秦重 （哭） 爹爹呀……
朱十老 （白） 休得啼哭，不日就要回来的呀。进来，坐下！
秦重 （白） 是。
兰花 （内白） 啊哈！
（兰花上。）兰花 （念） 做菜又做饭，浆?又洗涮。女大十八变，奴家最好看。
（白） 老掌柜的，您好哇？
朱十老 （白） 见过你少东人！
兰花 （白） 您不是没儿子么？
朱十老 （白） 我新收的义子。不必多言，上前见过！
兰花 （白） 哎，是个小白脸，有了开心的啦！少掌柜的，我们这儿有礼啦！
秦重 （白） 少礼！
兰花 （白） 少掌柜的，您有什么洗的只管言语，我会做您哪！
秦重 （白） 好。
兰花 （白） 您有什么做的，您也言语，我也做您哪。
秦重 （白） 好。
兰花 （白） 哟，怎么就会说这一句呀？
秦重 （白） 本来好么！
兰花 （白） 老掌柜的收了儿子啦，我给您道喜啦！
朱十老 （白） 罢了。
兰花 （白） 从此往后哇，我们俩人合心合意孝顺孝顺您哪，您这可要享福啦！
朱十老 （白） 哈哈哈……正是：
（念） 我今收了螟蛉子，
秦重 （念） 孩儿朝夕奉严亲。
（朱十老、秦重、兰花同下。）【第二十一场】
（卜乔、莘瑶琴、王九妈、车夫同上。王老美上，迎。）
王九妈 （唱） 移来一棵摇钱树，
栽种自家聚宝盆。
（莘瑶琴、王九妈同下车，车夫下。王老美、卜乔、莘瑶琴、王九妈同进门。）王九妈 （白） 张妈！
王老美 （白） 张妈！
张妈 （内白） 来啦！
（张妈上。）张妈 （白） 什么事儿呀？
王九妈 （白） 打脸水，伺候洗脸，给她拢拢头、烫烫脚。
张妈 （白） 是啦。姑娘，随我来！
（张妈领莘瑶琴同下。）卜乔 （白） 您瞧怎么着？
王九妈 （白） 将就着吧。
卜乔 （白） 您就别将就啦。给多少钱？
王九妈 （白） 这还值得了多少钱！你要多少钱？
卜乔 （白） 真格的，这还不值几百两银子！
王老美 （白） 穷疯啦！
卜乔 （白） 穷也犯不上疯啊！
王老美 （白） 什么就几百两银子啊！
卜乔 （白） 您别听我说呀。您给多少钱？
王老美 （白） 不少给你，弄一封银子，这就便宜你。
卜乔 （白） 你真拿得出手来！瞧瞧也值几十两，那哪儿成啊？
王九妈 （白） 得啦，我这儿还有体己钱二十两，给你拿去吧。
卜乔 （白） 得啦，你就给凑个整儿得啦。
王九妈 （白） 没够啦？
王老美 （白） 你犯财迷！你哪儿来的女孩儿呀，拐子手拐来的！你别走啦，咱们打官司啦！走、走、走！
（王老美扯卜乔。）卜乔 （白） 您瞧瞧，这犯不着急赤白脸啊。有，我拿着。没有，好说。这算什么？明儿个见！明儿个见！
（卜乔下。）王老美 （白） 他妈的，你瞎了眼啦！得啦，滚啦！
王九妈 （白） 怎么着？
王老美 （白） 滚啦！这样儿人就得这么办。
王九妈 （白） 真有你的！
我说张妈，姑娘梳洗完了没有？
张妈 （内白） 梳洗完啦！
（张妈领莘瑶琴同上。）莘瑶琴 （白） 卜大叔哪里去了？
王九妈 （白） 什么大叔，那不是你爹么？
莘瑶琴 （白） 他不是我爹爹！
王九妈 （白） 哎哟！他不是你爹爹，那就莫怪啦。他得了我们五百两银子，把你卖给我们啦。
莘瑶琴 （白） 此话当真？
王九妈 （白） 啊！那还有假的吗？
莘瑶琴 （白） 哎呀，卜乔，你好狠心哪！
（唱） 听一言来心惊震，
冷水浇头怀抱冰。
堪叹爹娘不知影，
（哭头） 爹娘啊！
（唱） 贼子毒狠陷奴身！
（哭） 喂呀！
王九妈 （白） 得啦，他已经走啦，你就别哭啦！我们这儿也不能错待了你！吃、喝、穿、戴，缺不了你的。只要听说听道的，赶明儿个给你立个房头。像你这个模样小运气儿错不了，遇见一个好客儿，你就享了福啦！
莘瑶琴 （白） 啊！你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们是什么人家？
王九妈 （白） 我们这儿是秦楼楚馆，小名儿就叫南班子！你是我们银钱买来的，往后你就得给我们迎宾接客！
莘瑶琴 （白） 住了！我乃名门之女，怎能做此下贱之事！
王九妈 （白） 到了这儿，可由不了你！
莘瑶琴 （白） 我就是一死！
王九妈 （白） 嘿！先别拿这个死吓唬我。我告诉你，你乖乖儿地便罢。如若不然，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莘瑶琴 （白） 什么厉害？
王九妈 （白） 你这儿来。
（王九妈打莘瑶琴。）王九妈 （白） 这就叫厉害呀！
（唱） 闻言不由我怒气生，
开口大骂小贱人。
你若不遵我的命，
教你皮破鲜血淋！
（王九妈打莘瑶琴。）王老美 （白） 得啦、得啦，别打啦！人家孩子新来乍到，你就要真打。你看打得这个样子，你们这号儿人，太不懂人道啦！
王九妈 （白） 你瞧你，老虎带念珠，充什么假善人哪！
王老美 （白） 我说孩子，你也不好，既到了这个地方儿，你不认命成么？干这玩意儿，赔不了什么。一笑两龇牙，就吃香的喝辣的。心眼儿一活动，我们就沾光啦！别哭啦。
张妈，你再给擦擦脸，张罗弄点什么吃的去。
没人打你啦，别害怕啦，这比家里不强么？你要是吃长了，叫你回家，你都不回去！
莘瑶琴 （哭） 喂呀！
张妈 （白） 走吧，别哭啦！
（张妈领莘瑶琴同下。）王九妈 （白） 你瞧她这翻滚不落架，可怎么好？
王老美 （白） 你呀，死打忘了疼。这玩意儿生板愣打眼儿――那不成啊！
王九妈 （白） 我们那会儿就不这样子！
王老美 （白） 你是什么骨头，那不能像你似的！人家根基在那儿，人家是好人家儿女。
王九妈 （白） 那我这俩钱儿就白花了么？
王老美 （白） 有主意：你找刘四姨去，她是刘铁嘴儿呀，叫她一说就得啦！
王九妈 （白） 嘿，真有你的！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把她给忘啦。对，我找她去。
王老美 （白） 这不结啦！
（王老美下。王九妈出门，边走边说。）王九妈 （白） 咳！你瞧我们这碗饭难吃着哪：又得忍，又得狠，又得哄着，又得捧着，有一点儿不到哇，就许出娄子。简直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得有。咳，难着哪！到啦。
四姨妈开门来！
刘四姨 （内白） 啊哈！
（刘四姨上。）刘四姨 （念） 身当老娘婆，全凭嘴能说。找我无别干，收生带卸车。
（白） 哟！老姐姐来啦，家里坐！
王九妈 （白） 正要家里坐。
刘四姨 （白） 我说你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滋毛儿来啦？
王九妈 （白） 滋毛儿你又不给肉吃！
刘四姨 （白） 你还想吃肉？
王九妈 （白） 找你有点儿事情。
刘四姨 （白） 有什么事呀？
王九妈 （白） 我买了一个女孩子。
刘四姨 （白） 多大岁数啦？
王九妈 （白） 十四岁啦。
刘四姨 （白） 多少钱买的？
王九妈 （白） 要一百两，七十两就办下来啦。
刘四姨 （白） 长得怎么样啊？
王九妈 （白） 嘿！一表人才。
刘四姨 （白） 得啦，你又有了摇钱树啦！
王九妈 （白） 唉！哪儿有那么称心的事！
刘四姨 （白） 怎么，又跑啦？
王九妈 （白） 这丧不丧啊？
刘四姨 （白） 那么怎么啦？
王九妈 （白） 这孩子脾气太大，她跟我犯起轴子，我也没法子，找你来啦。你给我劝劝她去吧！
刘四姨 （白） 哎哟，你是叫我给你劝孩子去呀？
王九妈 （白） 啊！
刘四姨 （白） 这可不是跟你说。你知道哇，我是刘铁嘴，能够说得罗汉思情、嫦娥想嫁。别管她是什么样儿的人，只要我这么一白话，她就得顺把。但有一件，咱们可得讲讲价儿！
王九妈 （白） 哟！咱们自己姐妹，我还能难为得了你么！讲什么价儿呀？
刘四姨 （白） 哎，亲是亲，财是财。我这会儿指这个吃，这叫买卖生意！
王九妈 （白） 哟！你怎么这么认钱不认人哪？
刘四姨 （白） 跟你就得这么办。
王九妈 （白） 那么我给你多少钱？
刘四姨 （白） 不讹你，你就给三十两银子。
王九妈 （白） 嗬！说几句话就三十两么？
刘四姨 （白） 这不算花你的，这是你省下来的。
王九妈 （白） 哎哟！在这儿等着我哪。
刘四姨 （白） 啊！你打算省下，那可不成啊！
王九妈 （白） 得啦。就那么办吧。只要说好啦，我还许多给哪。咱们走！
刘四姨 （白） 留个话儿。
柱儿！
刘柱儿 （内白） 哎！
（刘柱儿上。）刘柱儿 （念） 溺尿和泥，放屁崩坑儿。醒了就吃，吃了就睡。
刘四姨 （白） 这倒不错，属狗豆子的――净吃不拉。
刘柱儿 （白） 哪儿去，跟人跑？
刘四姨 （白） 呸！我上你九大妈那儿去！
刘柱儿 （白） 给俩子儿！
刘四姨 （白） 怎么又要钱？
刘柱儿 （白） 看家钱！
刘四姨 （白） 拿去吧！我走啦，看着家！
刘柱儿 （白） 哎。
刘四姨 （白） 关上门！
刘柱儿 （白） 是啦。
（刘柱儿下。）王九妈 （白） 走哇！
（唱） 人人道你刘铁嘴，
刘四姨 （唱） 这也不是对你吹。
王九妈 （唱） 用手拉定刘姐妹，
刘四姨 （唱） 你是一个臭乌龟！
（王九妈、刘四姨同下。）【第二十二场】
（张妈、莘瑶琴同上。）
莘瑶琴 （南梆子） 可叹我青春女红颜薄命，
到如今遭大难甚是惨情。
恨卜乔恶贼子心肠忒狠，
他将奴卖至在烟花院门。
奴前思后又想无有投奔，
倒不如悬梁死命见阎君！
（王九妈、刘四姨同上。）刘四姨 （唱） 姐妹二人把楼上，
果然一个美姑娘！
（王九妈向张妈。）王九妈 （白） 姑娘干吗撅嘴？不用说，你招她生气来着！
张妈 （白） 我们多咱哪！
王九妈 （白） 搁着你的，我知道。
姑娘过来，见见你四姨妈。来呀！
刘四姨 （白） 哟！姑娘，你坐着吧。
（刘四姨向王九妈。）刘四姨 （白） 你去你的吧，我们娘儿俩说说话儿，不用你这碍手拨拉脚的！
王九妈 （白） 哎，我给你们张罗茶去！
刘四姨 （白） 咳，要开水！
王九妈 （白） 是呀，反正不给你温吞水喝！
（王九妈下。）刘四姨 （白） 姑娘，你多大岁数啦？
莘瑶琴 （白） 一十四岁了。
刘四姨 （白） 姓什么，叫什么呀？
莘瑶琴 （白） 姓莘，名叫瑶琴。
刘四姨 （白） 哪儿的人哪？怎么会到这儿啦？
莘瑶琴 （白） 乃东京汴梁人氏。我父莘善，也是诗书门第。只因胡儿造反，举家逃难，中途爹娘失散。可恨卜乔万恶贼子，将我卖与烟花院中，他们叫我学弹唱歌舞，是我不从，他就将我百般拷打，奴好命苦哇……
刘四姨 （白） 你别哭哇，你、你、你……可别哭啦。咳！你这么一哭哇，也勾起我的陈烦来啦。我今儿个是对景伤情啊！姑娘，我小的时候比你还苦哪，我打七岁上就叫拍花的把我给拍来啦，也是卖在这个地方儿，叫我学弹唱歌舞。琵琶丝教，我那会儿不懂得什么呀。天天她们哄着我，叫我迎宾接客。后来我就七抓八抓，积攒了点儿体己银子，我可就从良啦！
莘瑶琴 （白） 什么叫从良？
刘四姨 （白） 就是拿银子赎身，嫁夫找主，一夫一妻地过日子，这就叫从良。我想你跟我是同病相怜，你呀，就认命吧。已经落在水里啦，你再想拔出腿去，那可就费了事啦。就满打你今儿个出去，也算是下水的人啦。你可知道靛缸里捞不出来白布？你不听他们的话，少不得他们要折磨你。咳！你就是寻死上吊也不成啊！你瞧，这四周有人在这儿看着你哪，他也不放过你去。你就想开了吧，你听我的话没错，你先学学琵琶、丝教，弹唱歌舞的。以后自个儿留点儿心眼儿，攒点儿体己钱儿，自个儿赎身。一从良，找个合意的丈夫一过日子，往后也是一家子人家。长住了眼哪，你要遇见个好心眼儿的人儿，孩子，你那称心的日子在后头哪。我这个话全都为你，你要再思再想啊！
莘瑶琴 （白） 呀！
（西皮二六板） 听她言说得奴心中不定，
背转身来口问心。
自古红颜多薄命，
事到头来果是真。
暂且依从对她论，
尊一声妈妈听分明：
奴家日后若侥幸，
必要答报你的恩。
可叹女儿遭不幸，
还要照看女儿身。
刘四姨 （白） 哎呀，我的宝贝儿呀！从今儿个，你就是我的女儿，听我的话没错儿。往后那王九妈也不敢虐待你。你要是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我，有妈妈我给你出气哪。
（刘四姨向张妈。）刘四姨 （白） 你不用跟我龇牙，还有你哪，要是待错了她呀，我撕不烂你！叫你们老板去！
张妈 （白） 当家的！
王九妈 （内白） 来啦！
（王九妈上。）王九妈 （白） 怎么着啦？
张妈 （白） 四姨妈找您哪！
王九妈 （白） 哎，我瞧瞧去。
劳驾、劳驾，说好啦？
刘四姨 （白） 都说好啦，你可别错待了她！
王九妈 （白） 哟！这是我的摇钱树，哪能错待了她呀！
宝贝儿呀，只要你听话，我不能错待你。
张妈伺候着，她要什么，给她什么！
刘四姨 （白） 哎、哎！我还有句话说在头里，人之儿女，己之儿女，她今年才十四岁，你可别坑她！
王九妈 （白） 是、是，我知道。
刘四姨 （白） 可是这么着，不管远年近月，可得准人家赎身！
王九妈 （白） 啊！哎，也成，只要给我三千银子！
刘四姨 （白） 啊！三千银子，太狠了吧。你多少钱的本儿呀？
王九妈 （白） 哎，我这是一本万利呀！
刘四姨 （白） 那么，有三千两，可就得放人家，别说了不算！
王九妈 （白） 她这会儿拿来都成。
刘四姨 （白） 哪有那么痛快事呀！
王九妈 （白） 少了可不成！
刘四姨 （白） 得！有你这几句话就成。
（刘四姨向莘瑶琴。）刘四姨 （白） 听见没有？三千银子才能放你哪。好好在这儿吧！
王九妈 （白） 张妈，伺候着点儿！
刘四姨 （白） 我走啦。
王九妈 （白） 不送啦。
刘四姨 （白） 什么不送啦！我那个哪？
王九妈 （白） 什么呀？
刘四姨 （白） 家里怎么说的，我那三十两银子哪？
王九妈 （白） 我哪儿有三十两啊！
刘四姨 （白） 说了不算，我给你回脱了吧，我不负这个责任啦！
王九妈 （白） 嗳、嗳、嗳，咱们姐儿俩，何在乎银钱？来吧，我这儿有个镯子送给你吧。
刘四姨 （白） 就这个“凉凉儿”的？
王九妈 （白） 凉凉儿的，四个子儿哪！
刘四姨 （白） 净拿这个蒙事！
王九妈 （白） 这就是个信息，等明儿我有三十两银子再赎。
刘四姨 （白） 就是吧。
王九妈 （白） 走哇！
刘四姨 （白） 哪儿去？大风大雨的，我还有话哪！
王九妈 （白） 说吧。
刘四姨 （白） 我将才可打听明白啦，人家虽不是宦门之后，也是根本人家。已经落在这步田地啦，人家可是认了命啦，你可不许虐待人家！你想，人人都是父母所生，拿人家的骨肉给你挣钱，你这叫良为娼，本来就有伤人道，你再虐待人家，你居心何忍！俗话说：人有人心，那个菜还有菜心儿哪！我说这话，你那心里放明白点儿！
王九妈 （白） 是，我们心里明白。
刘四姨 （白） 明白就好，死不到炕上。你给她起名儿没有？
王九妈 （白） 叫她美玉。
刘四姨 （白） 你叫她花魁，准得红！
王九妈 （白） 谢谢您的吉言。
刘四姨 （白） 正是：
（念） 鸨儿留得方寸正，妓女自然有热心。
王九妈 （念） 存心好善奴为首，忠厚我算第一人。
刘四姨 （白） 你呀，怎么配哪，什么造的！
（刘四姨、王九妈、莘瑶琴、张妈自两边分下。）【第二十三场】
（李二上。）
李二 （念） 相爷寻快乐，特来选名花。
（白） 来此已是，有人儿没有？
（王老美上。）王老美 （念） 自家不够格儿，尽靠小老婆儿。每日无别事儿，天天去跑合儿。
（白） 在下，王老美。自从花魁娘子一出手，天天车马盈门，游客往来不断，可称财源茂盛。天已不早，门口凉快凉快，不差什么该上人儿啦。
（王老美见李二。）王老美 （白） 哪儿来的？
李二 （白） 秦相府来的！
王老美 （白） 爷爷请里边儿坐。贵姓？
李二 （白） 姓李，行二。
王老美 （白） 李二爷，有事么？
李二 （白） 老相爷听说你们这儿有个花魁娘子。是么？
王老美 （白） 是呀。
李二 （白） 他老人家要瞧瞧，好缘分，她要去这趟，往后就许发财！
王老美 （白） 这是好事呀，我得言语声。
（王老美向内。）王老美 （白） 掌柜的！
（王九妈上。）王九妈 （白） 什么事？
王老美 （白） 秦丞相府李二爷来啦，说是老相爷要看看花魁娘子。你去见见他，周旋周旋，上和不如下睦，到哪儿都有个照应。
王九妈 （白） 是呀，李二爷在哪儿？
王老美 （白） 厅上坐着的就是。
王九妈 （白） 哟！李二爷您好哇？我听说老相爷要看看花魁呀？没什么说的，多分心，府里规矩她不懂，您多照应点儿！
李二 （白） 不用托付，没错儿，他那岁数还有什么？左不是招他一乐儿就得啦！
王九妈 （白） 那么拜托您！
李二 （白） 是啦。花魁哪？叫她收拾收拾就走吧。
（王九妈向内。）王九妈 （白） 张妈，叫花魁收拾收拾，跟李二爷到秦相府去，快着点儿！
（王九妈向王老美。）王九妈 （白） 你传轿子去！
王老美 （白） 是啦。
（王老美向内。）王老美 （白） 轿子来！
（轿夫上。）王老美 （白） 我也跟去。
王九妈 （白） 你总得去。
李二 （白） 你这个德行哪儿成？
张妈，扶姑娘上轿！
（张妈、莘瑶琴同上，同入轿，同下。李二、王老美同随下。）王九妈 （唱） 看来花魁时运好，
惊动了相府名望高。
（王九妈下。）【第二十四场】
（四家丁、院子、吴霸强同上。）
吴霸强 （唱） 我父在朝为官宦，
金银珠宝堆成山。
（白） 某，吴霸强。我父吴进禄，随驾临安。我跟随爹爹到此，每日消闲无事。闻得勾栏院中有一名妓，名叫花魁，不免前去寻个快乐。
来！
院子 （白） 有。
吴霸强 （白） 带路！
院子 （白） 是。
吴霸强 （唱） 整日无事多潇洒，
秦楼楚馆访名花。
（四家丁、院子、吴霸强同走圆场。）院子 （白） 到啦。
有人没有？
（王老美上。）王老美 （白） 大爷来啦！请里头坐。
掌柜的！
（王九妈上。）王九妈 （白） 什么事？
王老美 （白） 有客来啦。
王九妈 （白） 生人儿，熟人儿？
王老美 （白） 面生可疑。
王九妈 （白） 不认识呀？
王老美 （白） 没见过。
王九妈 （白） 花魁喝酒喝得昏迷不醒，这怎么办哪？打发走吧！
王老美 （白） 我也那么说。
王九妈 （白） 哟？大爷来啦。您贵姓？
院子 （白） 他姓吴，吴大人的公子吴大太爷。
王九妈 （白） 吴大太爷您好哇？
伙计，倒茶！
吴霸强 （白） 哪里有这些闲话！我且问你：你这里可有个花魁？
王九妈 （白） 上秦丞相府啦。
吴霸强 （白） 可要回来？
王九妈 （白） 没准儿回来不回来。
吴霸强 （白） 啊！你吴太爷到此，拿丞相府欺压某家不成！
王九妈 （白） 谁肯拿财神爷往外推呀？她实在没在家。
院子 （白） 不听她这套，咱们后头瞧瞧，要是在家，再跟她算账！
吴霸强 （白） 好哇！
（唱） 听一言来怒气发，
花言巧语骗哄咱。
人来带路后院查，
欺骗某教你染黄沙！
王九妈 （白） 哎哟！吴太爷，您别生气，花魁实在没在家。等她回来，我叫她好好地伺候您，不留别的客，您瞧好不好？
（吴霸强踢王九妈。）吴霸强 （白） 去你娘的！下次我来，若再慢待某家，要尔的狗命！
带马！
（吴霸强上马。）吴霸强 （三笑）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白） 走！
（四家丁、院子、吴霸强同下。）王九妈、
王老美 （同白） 唉！
（王九妈、王老美同下。）【第二十五场】
（秦重上。）
秦重 （唱） 为避兵灾离家乡，
我母中途一命亡。
父子羁旅无依傍，
幸从义父度时光。
（白） 小生，秦重，乃东京汴梁人氏。只因金兵犯界，阖家逃难临安。不幸母亲命丧中途，父子投亲无路。幸遇朱十老仁厚，爹爹命我拜在他膝下以为螟蛉义子。爹爹又往汴梁寻觅母亲尸骸去了。义父讨账未归，命我看守铺中。身子?倦，不免小睡片时。
（秦重睡。兰花上。）兰花 （唱） 轻移莲步店房上，
只见秦重睡一旁。
上前将他拉一把，
待他醒来做商量。
（秦重醒。）秦重 （白） 啊！你到此做甚？
兰花 （白） 少掌柜的，自从您到这儿来，您也瞧上我啦，我也瞧上您啦。要不价，今儿个趁着老掌柜的不在家，咱们俩人好一好吧！
秦重 （白） 嗳！我爹爹不在家中，你就来讨厌！倘若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兰花 （白） 咳，老掌柜的没在家，伙计又出去送油去啦，这会儿家里没人，就是你我，趁这会儿咱们俩人亲热亲热！
秦重 （白） 呸！无耻的贱人，站远些！哼，岂有此理！
（兰花下。）兰花 （白） 我把你个小挨刀儿的！我拿猪头找不出庙门来啦。有嘞，不定哪天，在老掌柜的跟前搬动是非，我要害不了你呀，算不了好老婆尖儿！
（唱） 小秦重说话不忖量，
不由人怒恨在心旁。
待等到邢权回铺往，
再寻个巧计做主张。
（邢权上。）邢权 （唱） 我的香油卖得广，
四方主顾交易长。
兰花 （白） 哟！邢权，你回来啦？
邢权 （白） 哎。你一个人儿在这儿干什么哪？
兰花 （白） 你管哪！
邢权 （白） 那不成，必定有事。少掌柜的哪儿去啦？不用说，你们俩人准有勾当，不说实话，我告诉老掌柜的打你！
兰花 （白） 唉！别提啦，自从老掌柜的收了这个干儿子，当作掌上明珠，把你我看成粪土不如。所以我今儿个趁着老头子没在家，找你商量个主意，把秦重给轰出去，往后这个铺子，不就是咱们俩人的了吗！
邢权 （白） 这话是真的？你没瞧上他，忘了我呀？
兰花 （白） 哟！咱们俩人交情在先，我还能冤了你吗！
邢权 （白） 对，咱们俩有交情。
兰花 （白） 你有主意没有？
邢权 （白） 有主意，早就想好主意啦！这不是靠节了么，老掌柜的还没算账，那柜里存着二百多银子，回头咱们把它拿出来，藏在秦重铺盖卷里。我再买把刀，给他掖在铺盖里头，等老掌柜的回来，我挑唆他算大账，必要查点银子。一找银子没有，我就假意着急，你就说我偷去啦，你一边儿加言加语，说要翻我的铺盖。翻我的没有，我再翻你的，你这儿一定也没有。翻来翻去，也就翻到他那儿啦，一瞧银子在他那儿，还有一把刀。到那时候咱俩在旁边儿再说几句有阴功的话，老掌柜的一生气，准得把他赶出去。你瞧这个主意怎么样？
兰花 （白） 好主意！就是那么办。
邢权 （白） 来，开柜拿银子，干起活来！
兰花 （白） 刀哪？
邢权 （白） 这儿哪。
兰花 （白） 买这把刀干什么？
邢权 （白） 还告诉你说：明人不做暗事，买这把刀，我就是为你。
兰花 （白） 啊！好良心哪，安心不善！
邢权 （白） 啊！奸情出人命嘛！
兰花 （白） 嘿！真可以！
邢权 （白） 藏好啦。你上后头待着去，我等着老掌柜的算账。
（兰花下。朱十老上。）朱十老 （唱） 越国大夫曾贸易，
孔门弟子作生涯。
邢权 （白） 老掌柜的回来啦。
朱十老 （白） 回来了。
兰花，看茶来！
兰花 （内白） 来啦！
（兰花上。）兰花 （白） 您喝茶。
朱十老 （白） 秦重哪里去了？
兰花 （白） 后柜房睡觉哪！
朱十老 （白） 唤他前来！
兰花 （白） 你叫他去吧，我不搭理他！
邢权 （白） 哎，我们俩人好，我叫他去。
少掌柜的，醒醒儿，老掌柜的回来啦，那儿叫您哪！
秦重 （内白） 来了！
（秦重上。）秦重 （念） 思亲常流泪，愁锁皱双眉。
（白） 爹爹在上，孩儿拜揖！
朱十老 （白） 罢了，坐下。
秦重 （白） 告坐。
朱十老 （白） 儿呀，不要烦恼，你爹爹不日就要回来，儿要长起精神才好。
秦重 （白） 是。
邢权 （白） 老掌柜的，就到节下啦，咱们该算算大账啦。
朱十老 （白） 你们算来！
邢权 （白） 是。
好啦，少掌柜的您算着，我报账。
秦重 （白） 待我算来。
邢权 （白） 先打东路的：佃客马家五十五，花柳巷梅家六百六，南厢高家七百七，扁担何家四百四，再打个四百四，西路酸梅乌家三百三，王七爷二百二，完啦。共合多少？
秦重 （白） 两千九百一十五吊。
邢权 （白） 再打入账：收张半疯二十五两，收钱家一百一十两，又收六十五两，共合多少？
秦重 （白） 二百两。
邢权 （白） 再打现钱共多少？
秦重 （白） 七百吊零五。
邢权 （白） 点点数目：少掌柜的点银子，我点现钱，五十吊一层，十四层零五吊，不错。银子数对不对？
秦重 （白） 啊！哪里去了？
邢权 （白） 怎么着啦？
哟！老掌柜的，银子没有啦！
朱十老 （白） 怎么银子无有了！哪里去了？
邢权 （白） 柜门没动啊！
兰花 （白） 咱们铺子没外人！不用说――
（兰花向邢权。）兰花 （白） 必是你偷了去啦！
朱十老 （白） 是呀。
（朱十老向邢权。）朱十老 （白） 必是你偷盗去了！
邢权 （白） 哎呀，老掌柜的，我从小儿就在您这儿，没偷过东西呀！您别屈枉人，我可不敢！
兰花 （白） 你不用装着玩，我得翻你！
邢权 （白） 哎，你翻吧！
兰花 （白） 哪个铺盖是你的？
邢权 （白） 这个就是我的！
兰花 （白） 我得打开瞧瞧！
邢权 （白） 你瞧吧！有吗？有吗？
兰花 （白） 没有。
邢权 （白） 没有哇，那可不成，我得翻你！
兰花 （白） 什么，你敢翻我？
邢权 （白） 说翻就翻！你的铺盖在哪儿？
兰花 （白） 在屋里哪！
邢权 （白） 屋里怎么着，我也得翻翻！
兰花 （白） 你翻哪！有怎么着，没有怎么着哇？
邢权 （白） 有就要了你的命！
（邢权翻铺盖。）兰花 （白） 有么？有么？
邢权 （白） 没有哇！
兰花 （白） 没有怎么着？
邢权 （白） 没有拉倒。
兰花 （白） 你那叫放屁！
邢权 （白） 哎，别骂人哪！
兰花 （白） 那么，什么叫拉倒哇？
邢权 （白） 没有，可不是拉倒。
兰花 （白） 拉倒还他妈的卖房柁哪！
邢权 （白） 你瞧这个丧！
兰花 （白） 你乖乖儿地给我卷上！
邢权 （白） 得！您别生气，我给您卷上。
兰花 （白） 这不结啦！
邢权 （白） 嘿，真厉害！
老掌柜的，都找啦，没有。
朱十老 （白） 怎么无有？
邢权 （白） 您瞧吧，都翻到啦！
朱十老 （白） 这一个呢？
邢权 （白） 这个没动。
朱十老 （白） 怎么？
邢权 （白） 这是少掌柜的铺盖。
朱十老 （白） 也要看看！
邢权 （白） 不是，刚才我就捅了个马蜂窝，这我更不敢动啦！
朱十老 （白） 只管打开！
邢权 （白） 哎。这可是他叫我打开。哎哟，嗬！怎么有把刀哇？
老掌柜的，银子在这儿哪！
朱十老 （白） 啊！秦重啊，老夫待儿亲同骨肉，为何做此下流之事？
秦重 （白） 这事孩儿一概不知，爹爹不要狐疑呀！
邢权 （白） 您那天没在家，他还跟我们说那个来着哪。
朱十老 （白） 哪个？
邢权 （白） 大概是气话，要弄把刀干什么哪！这个，我得辞活！
秦重 （白） 哎呀，爹爹呀，不要误听谗言哪！
朱十老 （白） 这个！
兰花 （白） 什么？我们给你使坏？
老掌柜的，他那儿有的是刀，您就把我宰了吧！省得我搬弄是非，我可活不得啦，我的妈呀！
朱十老 （白） 呀呀呸！想为父这样待你，你竟生意外之心，有道是：人家骨肉贴不了自己身上。像你这样负义之子，要你何用？
邢权，将他衣帽剥了下来，赶他出去！气死我也！
邢权 （白） 兰花你出去吧，别在这儿搅我们喽！
秦重 （白） 唉！
（念） 君子穷途运不济，时衰反被小人欺。
（白） 走！
（秦重下。）兰花 （白） 得啦，他走啦，这个小挨刀儿的，可恨透了我啦。
老掌柜的，您把银子收起来。
邢权 （白） 呵，这把刀冰凉梆硬，飞快飞快！老掌柜的，您瞧多悬哪！
兰花 （白） 真叫人可怕！
邢权 （白） 他这个良心不好，架不住老天不佑！
（兰花向朱十老。）兰花 （白） 您歇着去吧。
朱十老 （白） 唉！
兰花 （白） 得啦，别生气啦。
朱十老 （唱） 墨染鹭鸶黑不久，
粉涂乌鸦色不鲜。
曲木煨直终须弯，
养狼当犬守户难。
（朱十老下。）邢权、
兰花 （同唱） 今日称了你我愿，
从此永效并蒂莲。
（兰花、邢权同下。）【第二十六场】
（秦重上。）
秦重 （念） 不是亲生子，到底两看承。
（白） 小生，秦重。可恨邢权、兰花，在义父跟前搬弄是非，将我赶出门来，却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