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这回我给您表演。
甲:先生,我找我哥上哪儿找去?
乙:我知你上哪儿找去?你找你哥哥,他这个地点在哪儿住呀?
甲:知道。
乙:什么地方?
甲:天津大院儿。
乙:这院儿是不小。什么街道?
甲:走车街道。
乙:哪个街道都有车。什么胡同?
甲:有人胡同。
乙:三句废话!哪个胡同没人呐?
甲:着急,这个话不知道怎么说,反正那是……
乙:我这样问你,他在哪儿工作?
甲:好像在一个地方给人家看大门,哎,对,找有门的地方。
乙:还是废话,没门那是烟囱!
甲:不是,说不上来,反正……
乙:他什么单位?
甲:不知道!
乙:什么字号?
甲:不知道!
乙:干什么活儿?
甲、乙:不知道!
乙:你都不知道?不知道那怎么找呀?
甲:他们那地方不干活,就是好些人嘴里叨咕点儿什么……
乙:整天好多人在那叨咕什么?叨咕……人多叨咕……哎,是不是学校呀?
甲:不校!
乙:什么叫“不校”呀?
甲:不是学校,学校那才多点儿,他们那儿大,老大了。
乙:还老大?
甲:(两手合十)里边有几个人,成天老叨咕。
乙:你这一比划,念经似的,是不是庙呀?
甲:哎,是庙,您告诉我吧,我找庙。
乙:找庙?真找庙啊?
甲:找庙。
乙:打听我啊?
甲:跟您问问道儿。
乙:不能白打听。
甲:您是……?
乙:跟我打听道儿,我得有代价,我要俩钱儿。
甲:啊,行,行行行,问好了我给您两毛钱。
乙:你拿我这儿当厕所了?厕所还有三毛钱的地方呢!
甲:那多少钱?
乙:这个得看你问的道儿近呢还是远了,要是近呢,就便宜点儿,要远呢,价儿就大点儿。
甲:这还是活的。我记得跟别人打听道儿人家不要钱。
乙:他们跟我不一样,我告诉你的道儿啊,近,找人快,所以要俩钱儿。
甲:省工夫?这值了,您告诉我吧,那个庙……?
乙:我告诉你不行,你得跟我说说,那个庙都有什么特征没有,有什么记号没有。
甲:有啊,那个庙外头景致挺好的,外头挺大的,年头儿挺多的,好几百年了,古老……
乙:年头儿挺多的,老大的,景致还挺好,年头儿多……你说的是不是独乐寺呀?
甲:(大喊)哎!
乙:你怎么意思?一惊一乍的?
甲:我到独乐寺!
乙:你到独乐寺,我心脏病犯了!
甲:您受累告诉我吧。
乙:你就上独乐寺呀?
甲:啊,独乐寺。
乙:给十块钱,十块。
甲:独乐寺,打听道儿要十块钱?
乙:十块,十块。
甲:要十块钱,给,您告诉我吧。
乙:给我十块钱不行,你还得坐火车,坐火车到蓟县,下了火车坐汽车,不太远就到独乐寺了。
甲:那庙特别大?
乙:特别大特别大。
甲:年头儿特别多?
乙:多多。
甲:后边儿还有楼?
乙:有楼?
甲:挺高的楼,那楼还带个尖儿?对不对?
乙:带尖儿?
甲:三个尖儿嘛,都是挺大的大尖儿。
乙:有楼?有山没有?
甲:没有山,大马路,平地,走自行车、汽车、三轮儿,热闹着呐。
乙:那庙上头还有仨尖儿?您错了,您说的这个不是独乐寺了。
甲:那是?
乙:您说的这个是教堂。
甲:(大喊)哎!
乙:又来了!
甲:我要到教堂。
乙: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行?
甲:您告诉我,给您十块钱。
乙:十块钱不行,十五!
甲:这怎么涨了?
乙:这个道儿远点儿。
甲:十五,行!
乙:行啊?从这儿坐汽车到滨江道,一直往南走,走到南头儿就到了。
甲:到了?
乙:去吧去吧。
甲:那是挺热闹的吗?
乙:热闹热闹,有一趟街,净卖百货的。
甲:好些门脸儿,还有卖百货的、卖古玩的……
乙:还有一个大楼。
甲:还有卖书画的。
乙:书画?
甲:反正到年下的时候最热闹,过年,过年那儿最热闹,我知道。
乙:有卖古玩的、卖字画的?
甲:一趟街上全是。
乙:春节的时候,有时候那里边都挤不进去?
甲:对对对。
乙:有卖吊钱的,卖对子?
甲:哎。
乙:您说的那,那不是教堂了。
甲:那个是?
乙:您说的是娘娘宫。
甲、乙:(大喊)哎!我上娘娘宫!
甲:您告诉我,给您十五块钱。
乙:十五不行,二十!
甲:老涨啊。
乙:老涨,这道儿更近了。
甲:哦,那您告诉我吧,给您二十。
乙:这个,娘娘宫啊,坐汽车到官银号,拐角儿就是。
甲:里边挺热闹?
乙:热闹。
甲:有一趟街,有卖佛像的?
乙:对,卖吊钱的,卖对子的,都有。
甲:里边还有老道。
乙:老道?
甲:老道都剃着头……
乙:老道剃头呀?老道带剃头的?
甲:全剃头呀。
乙:怎么意思?
甲:剃光了。
乙:剃光了?剃光了那不是老道,那是和尚!
甲:到时候还念点儿什么。旁边还有一个素菜馆,最有名,天津市有名!
乙:香火最盛?外边有个素菜馆?
甲:里边有烧香的。
乙:不对了,那不是娘娘宫。
甲:那个是?
乙:门口有素菜馆,你说的那是大悲院呐。
甲、乙:哎,我上大悲院!
乙:你去吃蛋炒饭!合着我说哪儿你去哪儿呀?
甲:我是想……
乙:你哪儿都去呀?我问你,那个小方庙儿你还去不去?
甲:不去。
乙:铃铛阁去不去?
甲:没那打算。
乙:一心秉正就去大悲院?
甲:不改主意了。
乙:不改主意了?心问口?
甲:口问心。您告诉我,给您二十块钱。
乙:看这意思,他这是拿我这儿开心,搅和我,不让我演出,我呀,我把他发出去,叫他远远走,我回来好给您说相声。听着啊,大悲院,不要钱了。
甲:谢谢!
乙:免费,免费我告诉你。
甲:感谢感谢!
乙:去大悲院了啊。
甲:对对。
乙:腰里有钱吗?
甲:带着呢。
乙:带钱了?到车站,买张火车票,奔北京!
甲:到北京?哎,先生,您等会儿,我去的是天津大悲院,我买火车票上北京我干什么去?
乙:你认识吗?
甲:不认识。
乙:不认识,我告诉你,既然不认识听我的,去天津大悲院,从北京那么走它抄近儿!
甲:哦,上天津大悲院从北京这么走它抄近儿?我听听您这近道儿。
乙:信服我呀?
甲:信服您。
乙:告诉你,到北京,出北京的彰义门,过吊桥,走养济院,三义庙,五显财神庙,大井,小井,肥城,芦沟桥,再走长乡,良乡,大十三,小十三,洪恩寺,窦店,琉璃河,宣平坡下坎儿你到涿州……
甲:到啦!
乙:差远着呢。着急?
甲:不急。
乙:认识?要着急就找别人去!
甲:不急,不急,您让各位听听,我上天津大悲院,这阵儿我都到了涿州了我还急个什么劲呀?
乙:看这意思还是认识。
甲:您慢慢说吧,不认识,就听您的。
乙:不认识呀?到那出南关,南关外边有个戏楼,要走戏楼前边呀近八万多里地,要走戏楼后边远八万多里地,走前边走后边?
甲:走近不走远,走戏楼前边。
乙:走前边,一直向前走,再往前走有点儿困难了,有八百里的沙漠旱海,可记住了,自带干粮自带水。
甲:那我要不带干粮不带水?
乙:渴也把你渴死,饿也把你饿死!带着点儿,再往前走还困难。
甲:我听听。
乙:火焰山!到火焰山那儿必须要找牛魔王把芭蕉扇借来,把火?灭了,不然烧你个少皮没毛儿!
甲:您这里还有《西游记》呀?
乙:怎么意思,听我的不听我的?
甲:就听您的,您接着说。
乙:过去火焰山就是女儿国了,女儿国边上有一道子母河,听我的话,那个水千万别喝!
甲:万一要是喝了?
乙:喝了坐胎怀孩子,生不下来把你小子憋死!过去女儿国再走九九八十一天,抬头看有一座山,山上有三座小庙,左边是武大郎的祠堂,右边是潘金莲的家庙,当中有一座庙,庙上有一块匾,上边写着“大悲院”!走吧。
甲:哎呀,可算到了。
乙:到了到了。
甲:好好好,就这样吧,我就照着您说的道儿去大悲院,那咱二位就是……下辈子再见!
乙:见不见都扯淡!
甲:那我就走了。
乙:走吧,告诉你,我嘱咐你两句话,走啊,我祝你一路戗风,车翻船沉,走吧走吧。
甲:借您丧言,到那儿我给您来信。
乙:信我看就不用来了,你要有时间你给我托个梦倒行。
甲:回见(下)。
乙:走吧走吧。这回走了,这回我给您踏踏实实说段儿相声,您放心,他回不来了,他要回来我是笨蛋!
甲:(上)先生!
乙:回来啦?
甲:我还没走,有几句话没说完。
乙:那有什么遗言赶紧地留下。
甲:我这就要死是怎么着?
乙:也差不多了。
甲:我跟您想说道说道,我找这大悲院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没人告诉我。
乙:他们不认识。
甲:昨儿我也上这儿来了,跟一人打听道儿来着。
乙:跟什么人打听?
甲:这个人呐,模样长得倒是有点儿像您,可比您长得难看,损多了。
乙:是呀,他们都没我俊。
甲:他告诉我一个道儿,他把我给发出去了!
乙:他告诉你道儿把你发出去了?他叫你怎么走的?
甲:您一开始叫我怎么走的?
乙:我叫你到北京出彰义门。
甲:您多大德行呀,您叫我坐火车上北京,他让我起旱走着走去北京!
乙:他叫你起旱走?怎么走?
甲:由这走去北大关,走河北大街,到红桥,西沽,丁字沽,南仓,北仓,杨村,蔡村,河西务,安平码头,张家湾,奔通州八里桥,进北京齐化门,出北京德胜门……
乙:先等会儿,他叫你出哪个门?
甲:德胜门。
乙:错了错了,这小子太损了!不像话,我叫你出彰义门,他叫你出德胜门,远,远八万多里地呢。
甲:哦,远,远八万多里地呢?他那绷子是远了,你这绷子也不近哪!
乙:这可能是说我呢。
甲:出德胜门没完!
乙:还没完?
甲:接着走!
乙:还走?还上哪?
甲:他叫我走清河县,沙河,昌平县,南口,青龙桥,康庄子,怀来,沙城,保安,下花园,辛庄子,宣化,沙岭子,宁远,张家口,柴沟堡,西湾,天镇,阳高县,聚乐堡,周氏庄,大同,孤山,宏赐堡,丰镇,苏集,集宁,三岔口,十八台,卓资山,三道营,旗下营,陶卜齐,呼和浩特,西包头,甘肃兰州,西宁,凉州,永昌,甘州,嘉峪关,安西,哈密,吐鲁番,新疆乌鲁木齐,精河,伊犁,温宿进西藏。聂拉木,扎什,伦布,拉萨,巴塘、理塘、雅砻江,四川成都市,岷江,叙州,重庆,夔州,宜昌,荆州,沙市,汉阳,汉口,武胜关,河南信阳县,郾城,许昌,荥阳,洛阳,渑池,陕县,灵宝,陕西华阴县,长安,西安,渭水,渭南到山西。平遥,太原市,寿阳,平定,井陉,石家庄,新乐,望都,河北保定市,河间县,沧州,南皮,东光,德州,平原,禹城,山东济南市,党家庄,张夏,万德,界首,泰安,东北坡,大汶口,吴村,曲阜,兖州,梅城,沙沟,韩庄,利国驿,柳泉,茅村,徐州市,固镇,新桥,曹老集,蚌埠,门台子,临淮关,小溪河,石门山,张八岭,担子街,浦镇,浦口过江往南京。走龙潭,下蜀,高资,镇江市,昆山,陆家滨,新丰,丹阳,吕城、石塘湾,安徽凤阳,梧州,常州,无锡,苏州可到上海。
乙:上海是好地方。
甲:走松江,浙江嘉兴,绍兴,宁波,台州,温州,福建福州,南平,南昌,湖南长沙,常德,贵州贵阳,安顺,云南昆明,开远,广西桂林,梧州,广东广州,佛山,雷州到香港。
乙:嚯,到香港了。
甲:走越南河内,柬埔寨金边,老挝万象,泰国曼谷,缅甸仰光,印度新德里,再到阿富汗。京城喀布尔,巴基斯坦,不丹,锡兰,伊朗德黑兰,阿拉伯半岛出红海到欧洲,土耳其,俄罗斯莫斯科,冰岛,芬兰共和国,丹麦,荷兰,比利时,挪威,瑞典,德意志,奥地利,瑞士,亚得里亚海,意大利罗马,法国巴黎,西班牙,葡萄牙,英国伦敦,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捷克布拉格,阿尔巴尼亚地拉那,保加利亚索非亚,匈牙利布达佩斯。从欧洲地中海奔非洲,走佩斯,埃及,埃塞俄比亚,莫桑比克,开普兰,冈比亚,突尼斯,摩洛哥,奔大西洋到美洲,走纽芬兰,魁北克,加拿大,维克多利亚,旧金山,圣弗兰,落基山,密执安,美国纽约,华盛顿,墨西哥,古巴,巴拿马,亚马孙河,巴西,苏克雷,蒙得维的亚,拉巴拉多河,麦哲伦海峡,利马,加多,出美洲奔澳大利亚洲,走新西兰,印度尼西亚,南洋群岛、菲律宾,吕宋,台湾,汉城,朝鲜平壤,进入琉球奔日本,对马,横滨,大阪,名古屋,北海道,千岛,库页岛,回中国的黑龙江。走齐齐哈尔,哈尔滨,双城堡,蔡家沟,虎市,布海,长春市,范家屯,陶家屯,刘房子,公主岭,郭家店,四平街,泉头,双庙子,昌图,马仲河,金沟子,开原,铁岭,八里庄,新城子,虎石台,沈阳,皇姑屯,裕国站,马三家子,兴隆店,巨流河,新民县,大虎山,高山子,青堆子,赵家屯,沟帮子,大凌河,双羊店,锦州,女儿河,高桥,塔山,锦西县,兴城,白庙,沙后所,缓中县,前所,山海关。出喜峰口,奔赤峰州,走热河,巴沟,喇嘛庙,草地,库伦,买卖城。穿过西伯利亚到了北冰洋,坐飞机走十七个礼拜,这才到天津大悲院。
乙:哎呀。
甲:先生,您听这趟远不远?
乙:够远的。
甲:您听这小子损不损?
乙:……损。
甲:我跟他何冤何仇啊,他把我发出去了,这辈子我都甭想回来了。您告诉我那道儿,我有个三十年二十年我能回来,他告诉我这道儿,我活到七十七八十八,白了头发老掉牙甭打算回来了,这碴儿不怨他怨我。
乙:怎么怨你呢?
甲:打听道儿敢情这里边有规矩。
乙:什么规矩?
甲:应该先看人后打听道儿,一看这位五官端正心地善良,他说实话呀。一看这位,长的黑不溜秋,俩死羊眼,脑袋长的跟那暖瓶塞儿似的,你跟他打听道儿他也告诉不了你实话呀,备不住把你发出去。我就错了,先打听道儿后看的人,打听完道儿我仔细一看这小子(看乙),哟,我可就寒了心了,这小子长的是太难看了,长的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呀,人不人鬼不鬼,半截腰出来两只胳膊两条腿,两个肩膀驼个脑袋,脑袋上边有个嘴。
乙:要是没嘴那是皮球!
甲:别人怀胎都是十个月,他妈怀胎是按着猫三狗四猪五羊六驴七马八,四个半月把他生下来的。
乙:行了行了。
甲:这小子猴拉稀坏了肠子了,这小子长的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蒸不熟煮不烂雷不击闪不练这么一块滚刀肉,点灯不亮镐车不转他算哪道的油炸兰花豆。他是一福不够,二罪归一,三姓家奴、四不孝顺、五雷轰顶、六邻不和、七零八瓣、九牛分尸、实实在在他不是东西!他不是东西,先生,您是东西。他不是玩意儿,先生,您是玩意儿。
乙:我更不是玩意儿!
甲:先生,我就按您说这道儿我去大悲院。
乙:哎,哎,小伙子,你去哪儿?
甲:大悲院。
乙:大悲院,没这么远,你坐汽车过金刚桥,一拐角儿就到大悲院了。
甲:就这么近哪?
乙:对。
甲:我给您鞠躬了。
乙:哎,不道劳驾了。
甲:我可把你实话骂出来了!
乙: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