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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声《开粥厂》(马三立、王凤山)
甲:各位观众对我们这样的鼓励。我们有什么好的艺术表演呢?
乙:是啊。
甲:今天所来的观众,有几位呀,是离家很远,骑着车来看我们的节目,对我们这样的抬爱,对我们这样的喜爱。其实我们长这模样并不让你们喜爱,啦!
乙:害臊啦?
甲:有些观众啊,知道我们天津市曲艺团演出啊,场场到,这样的曲艺爱好。咱们天津是曲艺之乡。
乙:对。
甲:全国各地都承认。你们懂得艺术啊,特别是相声,天津的观众是特别懂的。怎么铺、怎么垫、怎么翻这个“包袱儿”,什么正翻、倒翻、垫话儿、大部分观众都懂。你们听相声多内行啊。啊?这对于我们演员,特别是中青年演员更有很大的鼓励啦。有些观众你都认识吧?
乙:都认识。
甲:都熟悉。噢!认识我吗?想想。
乙:哎呀,想不起来了。
甲:我是谁?说。
乙:哦,忘啦,忘啦。
甲:我叫什么?
乙:忘啦,忘啦!您贵姓。
甲:马!
乙:马?您的名字?
甲:上三下立。
乙:哦,还“上三下立”,上下干什么呀?哦!马三立。
甲:哎,对对。知道我外号吗?
乙:哦,还有外号?
甲:没听说过吗?
乙:没有,没有。
甲:哎?都知道啊,我的外号。
乙:您外号叫什么?
甲:马善人。
乙:马善人?
甲:善人哪。
乙:噢,您是善人?大家都看看,这善人都这模样?
甲:什么模样啊,怎么?应当什么模样啊?心善。
乙:心善?
甲:心眼儿好。不骗人,跟任何人不撒谎,不说瞎话。
乙:是啊。
甲:没坑过人,没骗过人,没找过便宜。善,以良心对待别人。善,心软。没打过架,没骂过人。背地里挖苦人?损人?马善人,没有过。
乙:没有这个。
甲:打架?善人不看。我都不看打架的。我心软。听说有打架的,打的头破血流的,不忍。不忍看,也不敢看。善。
乙:嘿,善。
甲:心软啊。太软啦。心软哪!长这么大个子,没看过宰牛、宰鸡、宰活鱼,没看见过,听说过。哎,宰鱼,大活鱼,扑棱扑棱的,活鱼,跳、蹦!摁着!拿刀,拉肚子,那样,听说过,没看见过。
乙:没看见过?嘿。
甲:哎,不忍!善!打我手下没害过一个生命。
乙:嗬。
甲:就这么样,就这么善。
乙:好。
甲:墙上掉下个大蛛蛛,踩死?马善人绝对没有。
乙:哦,墙上掉下大个蛛蛛都不踩?
甲:蛛蛛?我睡觉床上有个臭虫,大臭虫!怎么办?
乙:捻死啊?
甲:捻死啊?太损啦。这是个小生命。它懂的吗呀?它知道吗呀?你不费事,哎,它完啦!马善人,不干那个。
乙:没有。
甲:大臭虫,不管,去它的。
乙:嘿!
甲:就算我身上逮住个大虱子,哎哟,嗬!怎么办?
乙:挤死。
甲:挤死啊?太损啦。
乙:那怎么办?
甲:那是条性命,挤死啊?
乙:扔地下。
甲:扔地下饿死啦。
乙:那怎么办?
甲:无论找谁,往脖子那儿一搁。
乙:哎!哎呀!
甲:善嘛。
乙:这叫善哪?这叫缺德。放虱子啊?
甲:心软。我心软哎!
乙:心软?放虱子玩儿。
甲:我们还保全它的生命,我们还不受痛苦。
乙:嘿。
甲:找一胖子啊。
乙:还得找胖子?
甲:哎,吃得饱饱的。
乙:嘿,好!
甲:玩嘛。
乙:玩?这叫玩啊?好!
甲:你瞧,解闷儿呗,吃饱天天干吗呢?
乙:吃饱放虱子啊?
甲:现在我要行善!
乙:哎,啊!行善?我躲开你。放虱子是不是?
甲:谁放虱子啊?
乙:你要行善吗?
甲:行善,我这是比方。哪有那么方便的虱子啊?
乙:噢,您贵处?
甲:顺义县的。
乙:顺义县?
甲:小地方,顺义。
乙:京北顺义县?
甲:对,北京的北边。
乙:离北京九十里地吧。
甲:对,对对,顺义县。顺义县有个马坡啊,我是那个地方人。
乙:哦?
甲:马坡。
乙:顺义县?
甲:对。
乙:南马坡,北马坡。两个大镇子?
甲:哎,对对!
乙:知道,知道!
甲:南马坡,北马坡。你怎么知道的?
乙:我?
甲:你去过吗?
乙:没有。
甲:你到过吗?
乙:没到过。
甲:你怎么知道的?
乙:我听人说的。
甲:你到过没到过?
乙:没到过。
甲:没去过?好,好。南马坡,北马坡,那些个房子都是我们家的。
乙:都是你们家的?
甲:哎,那些个房子,那些个大镇子,全是马家的。你打北京打听,京北一带黄土马家,那就是我们家。我们家的外号儿?合黄土马家。
乙:噢,您家是卖黄土的。
甲:卖黄土?推车卖黄土,卖多少钱啊?
乙:黄土马家嘛。
甲:由北京往北说,无论走多远,瞧见是黄土地不是?
乙:是黄土地。
甲:只要是黄土地,那就是我们家的地。
乙:啊?
甲:黄土马。
乙:只要是黄土地就是你们家的呀?
甲:看地是黄土地,那就别问!别打听,就是马家的。
乙:哎呀,这得多少顷啊?
甲:多少顷啊?两千多里地。
乙:哎!两千多里地?
甲:哎,不论顷。里呀,论里呀。
乙:大财主。
甲:什么大财主?咱不敢说大财主。
乙:大户人家。
甲:哎!在我们老家呀,不说首户吧,有俩糟钱儿。
乙:大财主嘛。
甲:哎?在天津、北京这还财主啊?到这地方比,咱趁吗?在我们那地方,富裕点儿。各省啊,反正家里头都有买卖。你到过北京,多走两步,顺义县你打听打听,黄土马家,你上我们家看看,我们家那房子,那住宅呀,院墙,那院子,一面十里地。
乙:哎!哎呀,一面十里?
甲:嘿嘿!四面,四十里地。我们院子里有十八条马路,我们这一家子,五百多口。
乙:大财主。
甲:回房、管事、开汽车的、花把式连厨房的、连佣人全算上,一千三百多人。
乙:嘿呀,大户之家。
甲:我们是汉朝伏国将军马元的后辈。
乙:啊,马元的后辈。
甲:哎!马超知道吗?三国马超。
乙:知道。
甲:马超、马岱,我们老祖先。那是我们上辈。汉朝那伏国将军马援,我们上辈。这都一家子,姓马。
乙:姓马都是一家子?
甲:哎。
乙:哦,唱评戏有个“马寡妇”,您一家子啊?
甲:同姓各家。
乙:这怎么各家啦?
甲:不是一码事。我们是汉朝伏国将军马援的后辈,你打听打听你们这文艺界,唱戏的,李万春。
乙:你们家叫堂会?
甲:谭富英。
乙:上你们家唱去?
甲:咱不说叫堂会呀,咱不敢这么说。咱们和人是朋友,人家看得起咱们。咱们请他们几个到我家做客,吃、住、玩儿几天,愿意几位高兴啊,消遣消遣。唱唱。
乙:嘿。
甲:咱不算叫堂会。请他们来,住几天,玩儿玩儿,到马家看看。唱几段儿,走时候,一人拿两条。
乙:哦,拿两条……黄瓜!对,你家地多,黄瓜多。
甲:像话不像话!人家卖那么大力气,人家唱完,我给人黄瓜?
乙:拿两条拿什么呀?还不黄瓜吗。
甲:嘿,真是。金子。
乙:拿金子?
甲:金条。就这么大个的,这么长,十两一条。一人拿两条。后院儿有的是。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拿。碍事硌着脚的,搁着干吗?拿着玩儿去。
乙:哎呀!
甲:大元宝、小元宝,小锞子儿,这么点儿的那个,拿!给孩子们拿着玩儿去。
乙:嘿,哎呀!
甲:没用!
乙:成堆啦?金条成堆!
甲:哎,我呀,好交朋友啊,不在乎钱!
乙:您这儿鞋该钉掌啦!哈哈,换换鞋吧。那么些金条。
甲:你问问,都看见啦!我一直老这双鞋吧!
乙:可不!压根儿也没换。
甲:你看见没有,不想换。
乙:不想换?
甲:哎。
乙:嘿,你也没有啊。
甲:干净。
乙:干净啊?
甲:衣贵洁不贵华。曾子曰:“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乙:啊?这是“曾子曰”呀?
甲:你到我们家看看,你看得起我吗?
乙:看得起。
甲:你愿意交我这朋友吗?
乙:愿意。
甲:你看看马家花园儿。逛过花园儿吗?
乙:逛过呀。北京花园儿我都逛过。
甲:哪儿啊?
乙:万寿山。
甲:万寿山有吗?
乙:景山。
甲:景山有吗?
乙:北海。
甲:你看过好的吗?还……还逛花园儿?那有什么?
乙:您的花园?
甲:北海有啥?看树啊!看花?哪儿没树?马路边儿上也有树。
乙:您这花园有什么?
甲:马家,嘿!
乙:有什么呢?
甲:马家花园儿,花儿不新鲜。树?谁没看过大树?你逛花园你逛哪门子树啊?嘿,真是!马家花园,看的是玩艺儿,看花园看的是景致。
乙:噢,您那儿有什么?
甲:有什么呀?马家花园儿,花园儿里,六十多个小白塔。塔,懂不懂?
乙:知道。
甲:塔!六十多个小白塔,一个比一个高。最矮、最小的塔,百货大楼楼尖一样。
乙:?!也是最小的?
甲:哎!
乙:哎呀!
甲:有七十多座亭子。亭子满都汉白玉的石座,玻璃砖的亭子!亭子底儿,银子包金的。两边的鹤鹿同春,满是真金的。
乙:嗬!
甲:翡翠的犄角,猫眼的眼睛,碧玺的尾巴。月牙河,汉白玉的石桥。河里的金鱼、银鱼儿赛过叫驴,那蛤蟆秧子跟骆驼那么大个儿。
乙:?!哎?蛤蟆秧子跟骆驼似的?
甲:玩艺儿嘛。
乙:好么!这个儿。
甲:金鱼儿看见过吗?
乙:看见过呀。
甲:逛花园不看看金鱼吗?
乙:那得看看。
甲:多大个儿?
乙:哪个花园都有。这么大个儿。
甲:哪儿有啊?
乙:北海公园。
甲:那个,多大个儿?
乙:中山公园。
甲:这个呀,这么大呀?
乙:这是最大的!
甲:玩儿鱼?玩儿这个?鱼秧子啊,鱼苗子啊?白给我?白给我,我都不要。
乙:是啊?
甲:马家玩儿鱼,要那个?
乙:您那儿鱼,多大呀?
甲:哼!多大呀?你算算吧!看见桌子了吧?
乙:桌子。
甲:这么大。
乙:这么大个儿?
甲:哎!金鱼。望天儿鱼、虎头鱼、蓝绒球鱼、红绒球鱼、花贝鱼、花本鱼、大个墨鱼。墨鱼,懂吗?
乙:墨鱼?黑的?
甲:黑的,小驴儿一样,小黑驴一样。
乙:哎呀,这鱼这么大个儿?
甲:哎,金鱼儿嘛!
乙:哎呀!您在哪儿养活的?
甲:鱼缸。
乙:鱼缸?这得多大个儿?
甲:多大个儿啊?玻璃砖的。薄玻璃的?薄玻璃那鱼缸玩儿啥呀?玻璃砖的,大厚玻璃砖的,鱼缸!我打外国带来的。
乙:这得多大呀?
甲:多大呀!哼,你算算吧!“民主十号”见过吗?
乙:“民主十号”,火轮?
甲:啊。
乙:天津跑大连。
甲:对啦,“民主十号”。
乙:知道。
甲:那船,在我鱼缸里转悠过。
乙:?!“民主十号”在你鱼缸里转悠过?
甲:哎。
乙:哎呀,怎么进去的。
甲:吊车呀!吊车吊进去的。
乙:哦,吊进去的。
甲:让它转一圈儿看看,看看多少时间。玩儿嘛。我打外国带来的。外国人送我丈八条案,送我家的一丈八的条案,一尺见厚,整块儿,象牙的。
乙:嗬,这多大。
甲:法国人给我张牛皮,这牛皮打开,五里地,没接缝儿,整的。
乙:你这牛得多大?
甲:瑞士国,送我家的钟表,桌子摆的大座钟,木头的。
乙:是钟,都是木头的。
甲:都是木头的?那是外壳,外壳木头的,这连里头的零件,完全木头的,整个木头钟。
乙:啊?
甲:甭上弦、甭过电,老走着。够打点不打点。表门儿一开,打里头出来个木头人儿。木头人儿,这么高,这手拿小锣,这手拿锣锤,出来!“当当!”一伸手,带说话的――“两点啦!”
乙:耶!好嘛!
甲:够三点又出来啦!“当、当、当”――“三点啦!”
乙:嗬,好!
甲:要不要,送你!
乙:不要!
甲:给你拿着玩儿去。
乙:不成,我没地方放。
甲:没关系。看得起我吗?
乙:看得起。
甲:哎,愿意交个朋友吗?
乙:愿意,愿意。
甲:上我家串门儿,住几天。
乙:有工夫看望你。
甲:什么叫有工夫?你太有工夫啦!我坐车接你去呀!到这玩儿去,走时拿几条。
乙:不要!甭几条,我不要!
甲:我呀,好交哇!讨厌我吗?
乙:不讨厌。
甲:哎,说实在的,腻歪我吗?
乙:不腻歪。
甲:真的假的?
乙:真的。
甲:我好交。很多朋友让我呀,马善人,拿点钱。拿点钱,现在有些个灾区呀,灾区人民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我说,那好办呢?开几个粥厂。大伙儿吃吃饭。
乙:你听听。
甲:这算什么呀?取一个月息钱,满够啦!人也不多,十来万人,吃!
乙:这意思您要施舍施舍?
甲:咱不落这个呀!别说这话呀!施舍没有。
乙:你别嘀咕。
甲:咱不算施舍。“舍”字儿咱敢落这个?咱不算!无奈一样,富家有臭败之肉,贫家无隔宿之粮,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死,野有饿殍,此率兽而食人也。曾子曰:“不能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乙:这也是曾子曰?
甲:哎,嘿!粥厂,粥厂。
乙:开粥厂,十万人这得多少小米儿呀?
甲:小米儿干吗?小米粥饱得了吗?
乙:那吃什么?
甲:一天三顿饭,早晨炸酱面,晌午炖牛肉。
乙:晚上?
甲:晚上饺子啊,包!
乙:这是粥厂?哎呀!
甲:随份的牛肉,吃,盛!不够盛去。我站着一看呢,多吃多有福。吃!我哈哈一乐。
乙:乐?
甲:我乐。
乙:乐完啦,您回家吃您的窝头。
甲:你怎么知道?你管得着吗?我乐意呀!我吃窝头,你把我怎么样啊?
乙:我把你怎么样啊?
甲:我吃窝头,你敢把我怎么样吧?
乙:我纳闷儿,放着炖牛肉不吃。
甲:我就爱吃窝头啊。
乙:炖肉烙饼多好!
甲:你敢把我怎么样?你摸摸我?
乙:打架来啦!
甲:我就爱吃窝头。
乙:那您吃吧!
甲:我愿意呀!吃窝头,你管不着我。
乙:你为什么不吃牛肉啊?
甲:你看,就吃窝头。不吃肉,是肉就不吃啊。
乙:怎么不吃啊?
甲:我善!我心软。小牛、小羊,一刀宰!吃?哎,我不忍。愿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曾子曰……
乙:您等会儿,您站住吧!再曰也曰不出好的来啦!
甲:天天儿就得这么吃啊。每天三顿饭,过年过节还多给!你愿意过节吗?
乙:愿意呀!
甲:愿意过年吗?
乙:愿意呀。
甲:没有钱的过节过年怎么办?给他东西。拿走!家里吃去。
乙:噢,平常吃这个。节、年还有特别供应。
甲:对。
乙:哎哟!这三节,头一个就是五月节。
甲:五月节,粽子啊。吃粽子啊,每人五十,五十个粽子啊!
乙:五十个?
甲:一人五十,不论大小孩儿。人头份儿,每人领一份儿。拿走!吃去!
乙:一两俩那个?
甲:一两俩呀?马家粽子一两俩呀?
乙:哦,一两一个?
甲:谁理你呀?
乙:哟?那多大?
甲:每一个粽子里三十枣儿。
乙:啊?一个粽子三十枣儿?
甲:哎,我看着包。哎,定做。
乙:加上米这玩艺儿?
甲:哎,不许少一个枣儿,每一个粽子里,必须三十枣儿。
乙:好嘛!还给什么?
甲:还给半斤红樱桃,半斤白樱桃,半斤黑白桑椹,五十叭哒杏。二十黄白粽子,二十芙蓉粽子,一篓子香菜,一篓子花椒,十朵玫瑰花。两把菖蒲、两把艾子,一两朱砂,一两雄黄,三丈神符,两张文武判儿,十块五福饽饽,三挂葫芦,还有五斤白面,一斤烧酒,一罐米醋,五斤黄花鱼,臭了还管换。
乙:嘿!多周到啊。哎呀!
甲:无论大人小孩儿,每人一份儿啊。善嘛。
乙:这是五月节,那到了八月节呢?
甲:八月节?月饼啊!
乙:对对,月饼。
甲:每人给俩团圆饼儿,小月饼儿。
乙:二两一个?
甲:二两一个?六斤一个。
乙:啊?六斤一个。
甲:六斤一个,到我们家都是小的。
乙:那哪儿有啊?
甲:马家月饼,三十多斤!这么大个儿,这么厚!掰都掰不动,得拿榔头砸!“当!当!当”!砸碎了。
乙:砸碎啦!上笼屉蒸,是吧!这豆饼这是!
甲:我说豆饼啦?豆饼那么大个儿的月饼。
乙:有那么大个儿的?
甲:定做的。这马家月饼,什变的。你尝尝这馅儿,你看,你尝尝!
乙:不对吧!什锦馅儿。还有什变的?
甲:你们家那个什锦馅儿。马家跟你一样吗?
乙:什变?
甲:这马家叫“什变的”,这个月饼。
乙:怎么个什变?
甲:变的,得心应手。你想吃什么,就看你说话,你说着就变。“嗬,这大月饼哎,多好啊,是白糖馅儿。”一掰!哎,白糖馅儿哎,真好吃。吃两口,腻啦!“嘿,枣泥儿的好啦!”再掰!白糖全没,满变枣泥儿。
乙:嘿!这好啊?
甲:“枣泥儿好吃啊!哎呀,南方,椰子馅儿,咱这儿吃不着!”再掰!椰子馅儿。说它变你信不信?不信我骂街啦!
乙:信!我信!
甲:这什么月饼?
乙:什变的?
甲:谁家?
乙:谁有啊?马家有啊。
甲:你怎么知道的?
乙:这不你刚教给我的嘛。
甲:对。对啦!什变的月饼。每人给俩大个儿的什变月饼。
乙:还给什么?
甲:还给十个自来红、十个自来白、荤月饼一斤、素月饼一斤;鲜果儿供一堂:五个苹果、五个桃、五个石榴、五个柿子、五个鸭梨、十个槟子、十个果、十个白梨、半斤葡萄、二斤小枣儿,一个西瓜、一把鸡冠子花儿,三台月宫码一位,高香一封,素蜡一对,外有八斤半一个的河螃蟹,大个儿团脐,活的!肥呀。
乙:噢……啊?这螃蟹悬啦,八斤半?
甲:哎,定做的。
乙:哎……啊?螃蟹还有定做的?
甲:不是定做的,定……捞的!
乙:哪儿捞去呀?
甲:去我们河里,蛤蟆秧子跟骆驼一样。
乙:对对,有有有!你们那河里有。
甲:八月节吃这个。
乙:哎,这是八月节。这就到年啦!
甲:年歇,腊八粥。
乙:啊?腊八粥?
甲:糖瓜祭灶!腊月二十三,全有!
乙:全有?
甲:哎!
乙:那……腊八给什么?
甲:腊月初三就全领走!连祭灶的全领走。年歇忙不过来。
乙:是啊?
甲:腊八粥连祭灶的都给。
乙:都给什么呀?
甲:熬粥嘛,腊八粥啊!米料啊!拿!每人一份儿。每人给一斤江米、一斤黄米、一斤大麦米、四两菱角米;半斤绿豆、半斤红豇豆、半斤小豆、一斤生栗子、二斤小枣、半斤核桃仁、四两冰砂糖、二斤潮白糖、二两玫瑰、二两木樨、二两青丝、二两红丝、二两葡萄干儿、二两桂元肉、千张纸、元宝、蜡一份儿,一张烧挂、半斤南糖、一斤关东糖、五个糖瓜儿、十个糖饼儿、一捧炒豆、一个酸面儿火烧、外加一把草料、凉水每人一杯――凉水都管。
乙:凉水?多全,全管!
甲:对啦,年歇嘛。
乙:哎呀,您这一年舍了多少啊?
甲:这不算完。年终之际焉能点点而已?
乙:哦,到年歇还给?
甲:什么叫还给?君子遵道而行,则能择守善矣!半途而废则力之不足矣!
乙:对。
甲:曾子曰:“一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
乙:好,又来啦!这都曾子说的?
甲:这词儿都是曾子的……哎,一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腿儿发木,吊着发麻!喏不喏,敲大锣!……这都曾子说的。年歇。
乙:年歇给什么?
甲:年歇?五尺高的蜜供。每人给五尺高的蜜供,密供懂吗?
乙:知道啊。
甲:大蜜供!安供,北京正明斋定做!
乙:对。
甲:又酥脆,又粘牙!口口香!
乙:嘿!
甲:把你的大馋虫给逗上来。每人给蜜供一堂。
乙:还给什么呢?
甲:还有呢!给鲜果供一堂、素供一堂、酥油月饼一堂、面鲜一堂、灶王前一样儿三碗、重素墩一对、大双包一对、小红包一对,以上共六堂;供碗儿二十八个、供花儿六堂、红石榴花儿五朵、祭财神羊肉一块。外要一把红头绳儿、一包年饭果儿、外边挂灯钱、一个铺垫儿、五副春对儿、街门对、屋门对、佛前对、财神对、灶王对、福字儿、佛字儿、横批儿、斗方儿。“出门见喜”、“抬头见喜”五个春条,两把掸子、一束藏香、一个钹盔,一个灶王龛。十盏红灯花儿、十盏白灯花儿、十盏黄灯花儿、三十张挂缎儿、石门对儿门神一张。一张加官儿、一张天地码、财神满张、通俗对儿一丈。一张财神方位单,一本宪书、一个红喜灯、十刀烧纸、十把麻经儿、十个麻雷子、五个二踢脚、三挂南鞭、一封高香、一封线儿香、十盘盘香、一匣白素锭、、二两胰子、二两爆花、十张红棉、两盒儿扑粉、一罐儿桂花油、二百斤烟儿煤、一百斤硬煤、五十斤煤球儿、十斤木炭、二百斤劈柴、二百斤高白面、三升高白米、二斤绿豆、二斤青黄豆、十个大馒头、一百个小馒头、二斤黄年糕、二斤白年糕、二斤蜂糕、一百年糕坨儿、五斤牛肉、五斤羊肉、一对野鸡、一对野猫、一块团粉、一块鹿肉、两只肥母鸡、一只鸭子、一只关东鸡、二百斤白菜、二百斤酸菜、十把菠菜、两捆韭菜、二斤红萝卜、一捆香菜、二斤山药、一斤水笋、十块香干儿、十块菜干儿、半斤海蜇、十个鸡子儿、五个松花、五个鸭子儿、二斤黑黄酱、四两芝麻酱、半斤水疙疸、半斤咸胡萝卜、一包酱菜、四两卤虾油、一罐腊八醋、一包花椒、一包大料、一包五香面儿、一包红曲、五斤大八件儿、二百素元宵、还有一副扑克牌。
乙:哎!哎呀!
甲:这天开开门的挑费二十多亿呀!
乙:对,二十多亿,哎。
甲:今儿早晨把棉袄卖了,吃的豆腐脑儿。
乙:啊?您不开粥厂吗?
甲:咳,打算这么舍,还没发财哪!
乙:没发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