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双义节》（九）
翟贤：（白）娘子请回。
冯巧云：（白）只是怠慢了！
（唱）尊官恩叫拙夫必当重谢，丞相赐小妇人怎么敢收？
望回复老丞相且留贤路，窃玉事实不知再免追求。
（冯巧云下。）
翟贤：（唱）引得我笑高声不及掩口，好一个俊佳人件件风流。
又聪明又伶俐女中魁首，观容貌看举动妇人班头。
（白）有趣有趣！张娘子乃大大有趣的人，将这言语，回复丞相！
趱车马！
（翟贤下，众人同下。）
张氏：（白）去的好，待我扣了柴门。
（张妻、冯巧云同上。）
张妻：（白）这厮去急，恐怕复来。
张氏：（白）有巧云这等口才，亦不怕他复来。
张妻：（白）若不来便好。
张氏：（白）正是：
张妻：（念）寒雪纷飞云漫漫，
冯巧云：（念）好似拨云见青天。
张氏：（白）我儿！
（念）任他满江风浪起，
张妻：（念）落帆稳坐不开船。
张氏：（白）然也。
（张氏、冯巧云、张妻同下。）
【第十六场】
（毕成上。）
毕成：（念）白云催年暮，青阳逼岁余。
（张仪上。）
张仪：（念）永夜愁不寐，松川夜窗虚。
（冯杰上。）
冯杰：（念）受尽风雪苦，迢迢到淮西。
毕成：（白）张先生，这是相府，我便告辞。
张仪：（白）熊兄何去太速？
毕成：（白）离家多日了，请了。
（毕成下。）
张仪：（白）他进去了。不知他昨日怎么传帖，今日还不出请？
冯杰：（白）那里有员官府来了，小人去问。
（二衙役引唐二同上。）
唐二：（念）嫌贫爱富贵，恭敬待上人。
冯杰：（白）尊官请了。
唐二：（白）呔，好瞎眼狗头！你是什么人，与我招起手来了。
孩子们，出去打这狗头！
张仪：（白）莫要动粗！嗄，原来是唐二，你今日也做了官了，可喜可喜！
唐二：（白）张老爷到了，百户官叩首。
张仪：（白）你也是衣冠中人，再莫行此礼。我问你：昨日叫人传帖进去，怎么今日还不见出来？
唐二：（白）小官也不知。张老爷在廊房少坐，相爷升堂，小官即禀。
张仪：（念）折梅逢驿使，报与故人知。
（张仪下，冯杰随下。四手下引苏秦同上。）
苏秦：（念）悬梁刺股定合纵，紫袍玉带建功名。
唐二：（白）百户官唐二禀事！
苏秦：（白）何事？
唐二：（白）余子张爷，候见相爷！
苏秦：（白）可是昔年同学的张仪么？
唐二：（白）正是。
苏秦：（白）叫他廊下伺候。
唐二：（白）是。
（唐二下。）
苏秦：（念）忆昔西秦受清贫，田有二顷笑苏秦。
今日得佩黄金印，便是当年敝裘人。
（白）下官姓苏名秦，字季子。洛阳人也。昔说秦王不得策而归，妻不下机，嫂不为炊，父不与言，亲戚则疏远；于是苦读太公阴符之谋，期年揣摩而成；乃至燕阙，又说赵王于华屋之下，抵掌而谈，封我武安君之职，合纵长，革车百乘，黄金万两，佩带相印，富贵无过矣！国无治才，不得王命不彰。
（唐二上。）
唐二：（白）百户官唐二禀事！
苏秦：（白）何事？
唐二：（白）张爷在廊下等久了。
苏秦：（白）我晓得，下去！
唐二：（白）是这等待法？
苏秦：（白）人来，将这文书发与陈国去！
手下甲：（白）得令。
（手下甲下。）
苏秦：（白）人来，将这文书发往韩国去！
手下乙：（白）得令。
（手下乙下。唐二上。）
唐二：（白）还要传禀相爷：张爷在廊下半日了。
苏秦：（白）也罢，叫他进来！
唐二：（白）是。
有请张爷！
（张仪上。）
张仪：（念）时来广交知心士，运退俱做陌路人。
（白）丞相不来相迎我么？
唐二：（白）连一个请字都没有，还说什么迎接？
张仪：（白）上阶去看他怎么待我？
丞相拜揖！
苏秦：（白）不便还礼，余子别来无恙？
张仪：（白）无恙。
苏秦：（白）想是饥饿了！命饭官挑小饭半桌摆在阶下。
唐二：（白）小饭齐备。
苏秦：（白）你去吃些。
张仪：（白）呸！季子！我当你是仁义君子，谁知你是骄傲小人，只知紫袍玉带之日，忘了金尽裘敝之时！
（唱）想当初云梦山同学听讲，写盟书发誓愿结为雁行。
数十年读兵书甘苦同享，入函关进雍州献策秦王。
万言书被火焚落魄形象，狐裘敝黄金尽绝官凄凉。
到今日在赵国身居宰相，你亦该自扪心自己思详。
苏秦：（白）百户官，余子不用，赏与守卒。
唐二：（白）是。
（唐二下。）
苏秦：（白）余子！我当你有一官半职，谁知你还是一个布衣！布衣来游潭府，羞煞当朝宰相也！
（唱）忆昔年同学艺云梦山上，曾学文又演武发奋寒窗。
只晓得文业就才多智广，谁知你志气灰羞耻尽亡。
这里是潭潭府巍巍宰相，怎容得布衣士说短论长？
你形象如乞丐一般模样，怎似我捧金印玉带罗裳！
张仪：（白）住了！昔伊尹耕于野，居于箕筑之间，姜太公钓鱼，百里奚牧羊，是先贫后贵；你量我终身穷困，道我志气尽灰！
（唱）我志气与天高谁来敢量？好一似川困龙陆地潜藏。
惜额骨将麟角暂且将养，有一日风雷震搅海翻江。
苏秦：（唱）你还想头长骨成龙变样，只好与癞蛤蟆伴着螳螂。
我劝你再莫把功名妄想，早回家务庄农养身妙方。
张仪：（唱）常言说人在世不可小量，一尺水风到来亦起波浪。
取功名夺相印如同反掌，我张仪现带着舌剑唇枪。
（白）击掌便怎么？
（唐二上。）
唐二：（白）住了！你是区区小民，便是唐二这只手亦不是你击的，你看我头戴着什么？身穿着何物？你看你那个样！
张仪：（白）呸，你也说长论短，羞也羞煞人了！
苏秦：（唱）乌纱帽紫罗衣将你小量，敢在此称雄威混施刚强；
但伸手就算得下而犯上，该送往军政司审问周详。
张仪：（白）哎！
（唱）我生平秉性刚心雄胆壮，看诸侯视君王位列平常。
有一日握兵权身居虎帐，要列国众君臣齐来投降。
（张仪欲走。）
苏秦：（白）余子留步！
百户官取三两银子，送与余子。
（唐二取银子。）
唐二：（白）接了这三两银子，回去做些买卖，再不必来了。
张仪：（白）?！
（念）男儿有志可惊天，岂容小人小眼观？
世态炎凉何太薄，
（白）呀呀呸！
（念）他日相逢见面难！
（张仪掷银怒下。）
苏秦：（白）百户！我激余子，要他早成功名；你是什么人，亦来讥笑他？
唐二：（白）相爷重他，小官亦重他；相爷轻他，小官亦轻他，并无什么外意。
苏秦：（白）胡说，扯下去打！
（二手下扯唐二下打。）
苏秦：（白）住杖，摘下官诰，打在马房！
唐二：（念）数月享富贵，一旦受贫穷。
莫怪主情薄，只怪我不通！
（白）哎，罢了罢了！
（唐二下。）
苏秦：（白）唤毕中郎。
二手下：（同白）唤毕中郎。
（毕成上。）
毕成：（白）有。
苏秦：（白）张仪适才忿怒而去，你用车载黄金三千两，驱他入秦打点，定要余子出仕秦邦。
毕成：（白）列国仕路极多，何必定要出仕秦邦？
苏秦：（白）你原来不知，张仪若不仕秦，我的合纵连横怎得安稳？
翟贤：（白）娘子请回。
冯巧云：（白）只是怠慢了！
（唱）尊官恩叫拙夫必当重谢，丞相赐小妇人怎么敢收？
望回复老丞相且留贤路，窃玉事实不知再免追求。
（冯巧云下。）
翟贤：（唱）引得我笑高声不及掩口，好一个俊佳人件件风流。
又聪明又伶俐女中魁首，观容貌看举动妇人班头。
（白）有趣有趣！张娘子乃大大有趣的人，将这言语，回复丞相！
趱车马！
（翟贤下，众人同下。）
张氏：（白）去的好，待我扣了柴门。
（张妻、冯巧云同上。）
张妻：（白）这厮去急，恐怕复来。
张氏：（白）有巧云这等口才，亦不怕他复来。
张妻：（白）若不来便好。
张氏：（白）正是：
张妻：（念）寒雪纷飞云漫漫，
冯巧云：（念）好似拨云见青天。
张氏：（白）我儿！
（念）任他满江风浪起，
张妻：（念）落帆稳坐不开船。
张氏：（白）然也。
（张氏、冯巧云、张妻同下。）
【第十六场】
（毕成上。）
毕成：（念）白云催年暮，青阳逼岁余。
（张仪上。）
张仪：（念）永夜愁不寐，松川夜窗虚。
（冯杰上。）
冯杰：（念）受尽风雪苦，迢迢到淮西。
毕成：（白）张先生，这是相府，我便告辞。
张仪：（白）熊兄何去太速？
毕成：（白）离家多日了，请了。
（毕成下。）
张仪：（白）他进去了。不知他昨日怎么传帖，今日还不出请？
冯杰：（白）那里有员官府来了，小人去问。
（二衙役引唐二同上。）
唐二：（念）嫌贫爱富贵，恭敬待上人。
冯杰：（白）尊官请了。
唐二：（白）呔，好瞎眼狗头！你是什么人，与我招起手来了。
孩子们，出去打这狗头！
张仪：（白）莫要动粗！嗄，原来是唐二，你今日也做了官了，可喜可喜！
唐二：（白）张老爷到了，百户官叩首。
张仪：（白）你也是衣冠中人，再莫行此礼。我问你：昨日叫人传帖进去，怎么今日还不见出来？
唐二：（白）小官也不知。张老爷在廊房少坐，相爷升堂，小官即禀。
张仪：（念）折梅逢驿使，报与故人知。
（张仪下，冯杰随下。四手下引苏秦同上。）
苏秦：（念）悬梁刺股定合纵，紫袍玉带建功名。
唐二：（白）百户官唐二禀事！
苏秦：（白）何事？
唐二：（白）余子张爷，候见相爷！
苏秦：（白）可是昔年同学的张仪么？
唐二：（白）正是。
苏秦：（白）叫他廊下伺候。
唐二：（白）是。
（唐二下。）
苏秦：（念）忆昔西秦受清贫，田有二顷笑苏秦。
今日得佩黄金印，便是当年敝裘人。
（白）下官姓苏名秦，字季子。洛阳人也。昔说秦王不得策而归，妻不下机，嫂不为炊，父不与言，亲戚则疏远；于是苦读太公阴符之谋，期年揣摩而成；乃至燕阙，又说赵王于华屋之下，抵掌而谈，封我武安君之职，合纵长，革车百乘，黄金万两，佩带相印，富贵无过矣！国无治才，不得王命不彰。
（唐二上。）
唐二：（白）百户官唐二禀事！
苏秦：（白）何事？
唐二：（白）张爷在廊下等久了。
苏秦：（白）我晓得，下去！
唐二：（白）是这等待法？
苏秦：（白）人来，将这文书发与陈国去！
手下甲：（白）得令。
（手下甲下。）
苏秦：（白）人来，将这文书发往韩国去！
手下乙：（白）得令。
（手下乙下。唐二上。）
唐二：（白）还要传禀相爷：张爷在廊下半日了。
苏秦：（白）也罢，叫他进来！
唐二：（白）是。
有请张爷！
（张仪上。）
张仪：（念）时来广交知心士，运退俱做陌路人。
（白）丞相不来相迎我么？
唐二：（白）连一个请字都没有，还说什么迎接？
张仪：（白）上阶去看他怎么待我？
丞相拜揖！
苏秦：（白）不便还礼，余子别来无恙？
张仪：（白）无恙。
苏秦：（白）想是饥饿了！命饭官挑小饭半桌摆在阶下。
唐二：（白）小饭齐备。
苏秦：（白）你去吃些。
张仪：（白）呸！季子！我当你是仁义君子，谁知你是骄傲小人，只知紫袍玉带之日，忘了金尽裘敝之时！
（唱）想当初云梦山同学听讲，写盟书发誓愿结为雁行。
数十年读兵书甘苦同享，入函关进雍州献策秦王。
万言书被火焚落魄形象，狐裘敝黄金尽绝官凄凉。
到今日在赵国身居宰相，你亦该自扪心自己思详。
苏秦：（白）百户官，余子不用，赏与守卒。
唐二：（白）是。
（唐二下。）
苏秦：（白）余子！我当你有一官半职，谁知你还是一个布衣！布衣来游潭府，羞煞当朝宰相也！
（唱）忆昔年同学艺云梦山上，曾学文又演武发奋寒窗。
只晓得文业就才多智广，谁知你志气灰羞耻尽亡。
这里是潭潭府巍巍宰相，怎容得布衣士说短论长？
你形象如乞丐一般模样，怎似我捧金印玉带罗裳！
张仪：（白）住了！昔伊尹耕于野，居于箕筑之间，姜太公钓鱼，百里奚牧羊，是先贫后贵；你量我终身穷困，道我志气尽灰！
（唱）我志气与天高谁来敢量？好一似川困龙陆地潜藏。
惜额骨将麟角暂且将养，有一日风雷震搅海翻江。
苏秦：（唱）你还想头长骨成龙变样，只好与癞蛤蟆伴着螳螂。
我劝你再莫把功名妄想，早回家务庄农养身妙方。
张仪：（唱）常言说人在世不可小量，一尺水风到来亦起波浪。
取功名夺相印如同反掌，我张仪现带着舌剑唇枪。
（白）击掌便怎么？
（唐二上。）
唐二：（白）住了！你是区区小民，便是唐二这只手亦不是你击的，你看我头戴着什么？身穿着何物？你看你那个样！
张仪：（白）呸，你也说长论短，羞也羞煞人了！
苏秦：（唱）乌纱帽紫罗衣将你小量，敢在此称雄威混施刚强；
但伸手就算得下而犯上，该送往军政司审问周详。
张仪：（白）哎！
（唱）我生平秉性刚心雄胆壮，看诸侯视君王位列平常。
有一日握兵权身居虎帐，要列国众君臣齐来投降。
（张仪欲走。）
苏秦：（白）余子留步！
百户官取三两银子，送与余子。
（唐二取银子。）
唐二：（白）接了这三两银子，回去做些买卖，再不必来了。
张仪：（白）?！
（念）男儿有志可惊天，岂容小人小眼观？
世态炎凉何太薄，
（白）呀呀呸！
（念）他日相逢见面难！
（张仪掷银怒下。）
苏秦：（白）百户！我激余子，要他早成功名；你是什么人，亦来讥笑他？
唐二：（白）相爷重他，小官亦重他；相爷轻他，小官亦轻他，并无什么外意。
苏秦：（白）胡说，扯下去打！
（二手下扯唐二下打。）
苏秦：（白）住杖，摘下官诰，打在马房！
唐二：（念）数月享富贵，一旦受贫穷。
莫怪主情薄，只怪我不通！
（白）哎，罢了罢了！
（唐二下。）
苏秦：（白）唤毕中郎。
二手下：（同白）唤毕中郎。
（毕成上。）
毕成：（白）有。
苏秦：（白）张仪适才忿怒而去，你用车载黄金三千两，驱他入秦打点，定要余子出仕秦邦。
毕成：（白）列国仕路极多，何必定要出仕秦邦？
苏秦：（白）你原来不知，张仪若不仕秦，我的合纵连横怎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