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变羊记》（二）
柳氏：（白）你也是个老贱骨头；不打，你是不说呀！
（柳氏打苍头。）
苍头：（白）哎呦，您别打，我说实话。
柳氏：（白）说！
苍头：（白）是。不是。哪儿呀，是这么一回事儿。
柳氏：（白）哪儿那么些废话！
苍头：（白）不是，我不说，您不知道哇；非我一说，您才知道。
柳氏：（白）废话！
苍头：（白）不介，实话。
柳氏：（白）你说！
苍头：（白）您别赶?我！
柳氏：（白）谁赶?你啦？
苍头：（白）我得跑！
柳氏：（白）你往哪儿跑？给我说。
苍头：（白）是，说。您把棍儿搁下。
柳氏：（白）干什么？
苍头：（白）您这样我害怕。
柳氏：（白）跟你就得这么办。
苍头：（白）唉唉唉，相公，我可顾不了您啦！
我告诉您吧！相公现在有外心啦！他有个新娘子！
柳氏：（白）新娘子家在哪儿？
苍头：（白）这我可不知道。
柳氏：（白）什么，不知道？
（柳氏打。）
苍头：（白）哎呦，这下知道啦，真疼！
柳氏：（白）说！
苍头：（白）是。我还是不知道。
柳氏：（白）你还是不说呀？
苍头：（白）不是我不说。相公没告诉我，我哪儿知道哇！
柳氏：（白）起腻呀？
苍头：（白）我没有去过，怎么知道住哪儿？
柳氏：（白）呕，不知道住哪儿？
（柳氏打。）
苍头：（白）拉屎院儿。
柳氏：（白）什么？
苍头：（白）大栅栏儿【读“大市赖儿”音】。
柳氏：（白）到底哪儿？
苍头：（白）哎呀，就在一拐弯儿。
柳氏：（白）怎么着？一拐弯儿吗？
苍头：（白）啊。
柳氏：（白）咳咳！罢了哇，罢了！
苍头：（白）我这二两算票了哇，票了！
（苍头下。）
柳氏：（白）我本当找上门去与他吵闹，又恐怕传扬出去：说我丈夫纳妾，妻不能容，把我的名儿岂不败坏了吗！
（柳氏寻思。）
柳氏：（白）有了，我就在这书房坐着，等着他，看他回来见我说些什么？咳！苏子瞻哪，苏子瞻！我和你不世之仇也！
（西皮摇板）苏子瞻我和你并无仇隙，害得我夫妻们日夜分离。
（陈?上。）
陈?：（笑）哈哈哈……
（西皮摇板）昨夜晚与新娘交情相际，怕也怕娘子晓又起是非。
（白）哎呀，昨晚我到新娘那里欢乐回来，又怕娘子知晓，待我先来偷觑偷觑。
柳氏：（白）可气死我啦！
陈?：（白）哎呀，坏了！怎么娘子来到书房了？哎呀呀呀，这便怎么处……
（陈?寻思。）
陈?：（白）哎，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只管大胆进去。嗯，待我大、大、大、大胆进去。
哎呀！娘子起得早哇！可曾用过早膳？
柳氏：（白）你哪儿那么些个说的！你上哪儿去啦？
陈?：（白）这个……不瞒娘子说，昨日受了娘子的家法，身子不爽快，到外面洗澡去了！
柳氏：（白）洗澡去了？啊，倒是异口同音，串通好啦！我告诉你：你们捏的窝窝儿我全都知道；趁早给我说实话！
陈?：（白）卑人不曾瞒着娘子，作些什么事来。
柳氏：（白）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搬板凳去！
陈?：（白）哎，又要挨打了！
（陈?搬凳。）
柳氏：（白）取藜杖去！
陈?：（白）是。
（陈?取藜杖。）
陈?：（白）藜杖啊，藜杖！你就是我的对头！
柳氏：（白）没那么些说的，拿过来吧！趴上去！
陈?：（白）我又招娘子生气了！
柳氏：（白）我有话问你。
陈?：（白）讲在当面。
柳氏：（白）你想得倒不错，你给我趴上去吧！
陈?：（白）娘子，不要气坏了身体！
柳氏：（白）不用你操心！趴好了。
陈?：（白）是。
柳氏：（白）这些日子，你好快活呀，你好快活呀！
陈?：（白）喂呀！
（陈?滚下。）
陈?：（白）哎呀娘子呀！你看此物粗而又长，打在卑人身上，唉，岂不痛乎，岂不痛乎哉哦！
柳氏：（白）不用跟我犯醋糟。趴上去！
陈?：（白）是。娘子不要过力，恐累坏了身体。
柳氏：（白）淡话！趴好了！再要是滚刑，我可是打了不算，重新再打。
陈?：（白）不滚。
柳氏：（白）你好快活呀，你好快活呀！
（柳氏打。）
陈?：（白）喂呀！娘子不要动怒，卑人实说了吧。
柳氏：（白）你给我说实话。
陈?：（白）只因苏子瞻，因我陈门无后……
柳氏：（白）啊，陈门有后无后，与他苏姓什么相干？这个老东西也是多管闲事。
（柳氏打。）
陈?：（白）喂呦！这是他的好意呀！
柳氏：（白）好意？我说的话你不听，他说的话你都听了。
（柳氏打。）
陈?：（白）哎呀，打坏了！从今向后，我听了娘子的言语就是了。
（柳氏背供。）
柳氏：（白）哎呀，慢着。他如今有了外心，这可怎么好呢？
（柳氏想。）
柳氏：（白）嗯，有了。我自有法子治他。
陈郎起来！
陈?：（白）发放了。
柳氏：（白）板凳搬开！
陈?：（白）是。
（陈?搬。）
陈?：（白）多谢娘子。
（柳氏背手拿绳。）
柳氏：（白）陈郎，不是我狠心打你，近来我时常离不开你，可怎么好哇？
陈?：（白）娘子离不开卑人么？那是绝妙的了！
柳氏：（白）呦，你脚底下是什么呀？你抬腿我瞧瞧！
（陈?抬腿，柳氏拴。）
陈?：（白）这做什么？
柳氏：（白）我把这根绳子拴在你的腿上，绳子头儿系在我的床上，拉动此绳，你便急至。
陈?：（白）主意都叫你想绝了！
柳氏：（白）冤家呀！
陈?：（白）我成了冤家痞了！
柳氏：（西皮摇板）这桩事乃是你自作自受，
（柳氏下。）
陈?：（西皮摇板）这绳儿怎逃出娘子机谋？
（柳氏在内拉绳。）
柳氏：（内白）陈郎快来。
陈?：（白）来了！
柳氏：（内白）陈郎快来！枕头掉啦！
陈?：（白）待卑人来拾。
（陈?跌倒。）
柳氏：（内白）不用了，去吧！
陈?：（白）什么要紧！枕头掉了，也要我来拾！苏子瞻哪，苏子瞻！你快来救我！
（西皮摇板）哪里有活神仙将我搭救，难中鱼怎能够脱去金钩。
苏东坡：（内白）嗯哼！
（苏东坡上。）
苏东坡：（念）东壁图书府，西园翰墨林。
（苍头上。）
苍头：（白）哎，苏老爷！
苏东坡：（白）你家相公呢？
苍头：（白）现在书房。
苏东坡：（白）来此已是。你且回避！
（苍头下。）
苏东坡：（白）季常，季常！
（苏东坡看。）
苏东坡：（白）哦，在书房瞌睡。待我哄他一哄。
（苏东坡学女声。）
苏东坡：（白）啊，陈郎，你在此打睡呀？
（陈?惊。）
陈?：（白）娘子！
苏东坡：（白）啊嚏！
陈?：（白）啐！你怎么拿我作耍？
苏东坡：（白）季常，你怎么不到新娘子那里？
陈?：（白）噤声！
苏东坡：（白）为何？
陈?：（白）你看此绳，皆因新娘而起。
苏东坡：（白）哎呀，请转上，受我一礼。恭喜贺喜！
陈?：（白）喜从何来？
苏东坡：（白）长绳系足，有红线牵引之喜，乃大吉之兆也！
陈?：（白）哎，不想法儿救我，反来取笑！
苏东坡：（白）大家想来。
柳氏：（白）你也是个老贱骨头；不打，你是不说呀！
（柳氏打苍头。）
苍头：（白）哎呦，您别打，我说实话。
柳氏：（白）说！
苍头：（白）是。不是。哪儿呀，是这么一回事儿。
柳氏：（白）哪儿那么些废话！
苍头：（白）不是，我不说，您不知道哇；非我一说，您才知道。
柳氏：（白）废话！
苍头：（白）不介，实话。
柳氏：（白）你说！
苍头：（白）您别赶?我！
柳氏：（白）谁赶?你啦？
苍头：（白）我得跑！
柳氏：（白）你往哪儿跑？给我说。
苍头：（白）是，说。您把棍儿搁下。
柳氏：（白）干什么？
苍头：（白）您这样我害怕。
柳氏：（白）跟你就得这么办。
苍头：（白）唉唉唉，相公，我可顾不了您啦！
我告诉您吧！相公现在有外心啦！他有个新娘子！
柳氏：（白）新娘子家在哪儿？
苍头：（白）这我可不知道。
柳氏：（白）什么，不知道？
（柳氏打。）
苍头：（白）哎呦，这下知道啦，真疼！
柳氏：（白）说！
苍头：（白）是。我还是不知道。
柳氏：（白）你还是不说呀？
苍头：（白）不是我不说。相公没告诉我，我哪儿知道哇！
柳氏：（白）起腻呀？
苍头：（白）我没有去过，怎么知道住哪儿？
柳氏：（白）呕，不知道住哪儿？
（柳氏打。）
苍头：（白）拉屎院儿。
柳氏：（白）什么？
苍头：（白）大栅栏儿【读“大市赖儿”音】。
柳氏：（白）到底哪儿？
苍头：（白）哎呀，就在一拐弯儿。
柳氏：（白）怎么着？一拐弯儿吗？
苍头：（白）啊。
柳氏：（白）咳咳！罢了哇，罢了！
苍头：（白）我这二两算票了哇，票了！
（苍头下。）
柳氏：（白）我本当找上门去与他吵闹，又恐怕传扬出去：说我丈夫纳妾，妻不能容，把我的名儿岂不败坏了吗！
（柳氏寻思。）
柳氏：（白）有了，我就在这书房坐着，等着他，看他回来见我说些什么？咳！苏子瞻哪，苏子瞻！我和你不世之仇也！
（西皮摇板）苏子瞻我和你并无仇隙，害得我夫妻们日夜分离。
（陈?上。）
陈?：（笑）哈哈哈……
（西皮摇板）昨夜晚与新娘交情相际，怕也怕娘子晓又起是非。
（白）哎呀，昨晚我到新娘那里欢乐回来，又怕娘子知晓，待我先来偷觑偷觑。
柳氏：（白）可气死我啦！
陈?：（白）哎呀，坏了！怎么娘子来到书房了？哎呀呀呀，这便怎么处……
（陈?寻思。）
陈?：（白）哎，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只管大胆进去。嗯，待我大、大、大、大胆进去。
哎呀！娘子起得早哇！可曾用过早膳？
柳氏：（白）你哪儿那么些个说的！你上哪儿去啦？
陈?：（白）这个……不瞒娘子说，昨日受了娘子的家法，身子不爽快，到外面洗澡去了！
柳氏：（白）洗澡去了？啊，倒是异口同音，串通好啦！我告诉你：你们捏的窝窝儿我全都知道；趁早给我说实话！
陈?：（白）卑人不曾瞒着娘子，作些什么事来。
柳氏：（白）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搬板凳去！
陈?：（白）哎，又要挨打了！
（陈?搬凳。）
柳氏：（白）取藜杖去！
陈?：（白）是。
（陈?取藜杖。）
陈?：（白）藜杖啊，藜杖！你就是我的对头！
柳氏：（白）没那么些说的，拿过来吧！趴上去！
陈?：（白）我又招娘子生气了！
柳氏：（白）我有话问你。
陈?：（白）讲在当面。
柳氏：（白）你想得倒不错，你给我趴上去吧！
陈?：（白）娘子，不要气坏了身体！
柳氏：（白）不用你操心！趴好了。
陈?：（白）是。
柳氏：（白）这些日子，你好快活呀，你好快活呀！
陈?：（白）喂呀！
（陈?滚下。）
陈?：（白）哎呀娘子呀！你看此物粗而又长，打在卑人身上，唉，岂不痛乎，岂不痛乎哉哦！
柳氏：（白）不用跟我犯醋糟。趴上去！
陈?：（白）是。娘子不要过力，恐累坏了身体。
柳氏：（白）淡话！趴好了！再要是滚刑，我可是打了不算，重新再打。
陈?：（白）不滚。
柳氏：（白）你好快活呀，你好快活呀！
（柳氏打。）
陈?：（白）喂呀！娘子不要动怒，卑人实说了吧。
柳氏：（白）你给我说实话。
陈?：（白）只因苏子瞻，因我陈门无后……
柳氏：（白）啊，陈门有后无后，与他苏姓什么相干？这个老东西也是多管闲事。
（柳氏打。）
陈?：（白）喂呦！这是他的好意呀！
柳氏：（白）好意？我说的话你不听，他说的话你都听了。
（柳氏打。）
陈?：（白）哎呀，打坏了！从今向后，我听了娘子的言语就是了。
（柳氏背供。）
柳氏：（白）哎呀，慢着。他如今有了外心，这可怎么好呢？
（柳氏想。）
柳氏：（白）嗯，有了。我自有法子治他。
陈郎起来！
陈?：（白）发放了。
柳氏：（白）板凳搬开！
陈?：（白）是。
（陈?搬。）
陈?：（白）多谢娘子。
（柳氏背手拿绳。）
柳氏：（白）陈郎，不是我狠心打你，近来我时常离不开你，可怎么好哇？
陈?：（白）娘子离不开卑人么？那是绝妙的了！
柳氏：（白）呦，你脚底下是什么呀？你抬腿我瞧瞧！
（陈?抬腿，柳氏拴。）
陈?：（白）这做什么？
柳氏：（白）我把这根绳子拴在你的腿上，绳子头儿系在我的床上，拉动此绳，你便急至。
陈?：（白）主意都叫你想绝了！
柳氏：（白）冤家呀！
陈?：（白）我成了冤家痞了！
柳氏：（西皮摇板）这桩事乃是你自作自受，
（柳氏下。）
陈?：（西皮摇板）这绳儿怎逃出娘子机谋？
（柳氏在内拉绳。）
柳氏：（内白）陈郎快来。
陈?：（白）来了！
柳氏：（内白）陈郎快来！枕头掉啦！
陈?：（白）待卑人来拾。
（陈?跌倒。）
柳氏：（内白）不用了，去吧！
陈?：（白）什么要紧！枕头掉了，也要我来拾！苏子瞻哪，苏子瞻！你快来救我！
（西皮摇板）哪里有活神仙将我搭救，难中鱼怎能够脱去金钩。
苏东坡：（内白）嗯哼！
（苏东坡上。）
苏东坡：（念）东壁图书府，西园翰墨林。
（苍头上。）
苍头：（白）哎，苏老爷！
苏东坡：（白）你家相公呢？
苍头：（白）现在书房。
苏东坡：（白）来此已是。你且回避！
（苍头下。）
苏东坡：（白）季常，季常！
（苏东坡看。）
苏东坡：（白）哦，在书房瞌睡。待我哄他一哄。
（苏东坡学女声。）
苏东坡：（白）啊，陈郎，你在此打睡呀？
（陈?惊。）
陈?：（白）娘子！
苏东坡：（白）啊嚏！
陈?：（白）啐！你怎么拿我作耍？
苏东坡：（白）季常，你怎么不到新娘子那里？
陈?：（白）噤声！
苏东坡：（白）为何？
陈?：（白）你看此绳，皆因新娘而起。
苏东坡：（白）哎呀，请转上，受我一礼。恭喜贺喜！
陈?：（白）喜从何来？
苏东坡：（白）长绳系足，有红线牵引之喜，乃大吉之兆也！
陈?：（白）哎，不想法儿救我，反来取笑！
苏东坡：（白）大家想来。